第43章 鬆黃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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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溫慧將那盤鬆黃餅推到祝陳願的麵前,一臉期待著讓她嘗嘗看。

鬆黃餅是用鬆黃做的,用鬆樹上抽出新芽的花骨朵,二三月時,則取上頭的粉末,謂之鬆黃。

拿來釀酒再合適不過,可若是用鬆黃加熟蜜,再拌到麵粉裡,做成餅狀上鍋蒸熟味道也不錯。

祝陳願拿了一塊,咬下一小口,粉末簌簌往下掉,鬆黃本就不苦,還是味甘,添上熟蜜後味道就更甜。

董溫慧雖然餅味道做得不錯,可麵餅放太多了,吃得發乾,她咽下後,趕緊喝了口茶水。

「味道不錯,看來最近是在學廚打發時間。」

祝陳願的一句話,明明誰也沒提到,卻讓董溫慧又悄悄紅了臉。

她用手扇風,反正昨天也切實想了很久,還是想跟祝陳願說:「最近,確實是在學廚。我以前從來沒有下過廚房,更別提拿過菜刀了,即使到這裡,大多都是阿香下廚。可」

說到這裡,她明顯地沉默了一下,垂頭看茶盞,「那天你帶我去吃黃老的春日宴後,我發現自己除了想吃不一樣的風味以外,更想自己做點吃的。可又不好意思來打擾你,就想著跟阿香學,跟阿姐學。我先學會了買菜,趕個大早去,有好多次,都能在那裡碰到蔣四。」

這個名字她念得又輕又快,匆匆帶過去,「他每次都很熱心告訴我哪家的菜最好,一來二去我們就有些熟了。我原以為,世上大多數的男子都跟我爹那般,在家總是橫眉豎眼,摔摔打打,又或是喝花酒,一點精神氣都沒有。可是,他好像並不這樣。

也並不溫柔體貼,卻從來不會大聲嚷嚷,說話間也會考慮到我的感受,從來沒有看他皺眉發怒過。歲歲,我是真的很害怕男子朝我發怒,雖然我麵上不慌張,可我會手抖,會心慌,會整夜睡不著覺。

所以後來,他說去相國寺的時候,我同意了。」

董溫慧沒有沉浸在兩人的相知相識裡,反而是平復著呼吸,她太厭惡她爹了,以至於在腦中想到他發怒的模樣,都忍不住手抖。

以前她就想過未來相公,最好是從不大聲說話且不會發怒,不會動手打人的,蔣四滿足了這一點,董溫慧覺得自己很難有理由不動心。

「那他就沒有說,以後要怎麼樣?」

在祝陳願的心裡蔣四應該是有擔當的,可若隻字不提,那人品著實有待商榷。

「他」,董溫慧說到自己的人生大事,還是會羞赧,「他說,我們先定親。這件事,我還沒有跟阿姐說過。」

畢竟私底下與男的私相授受,估計堂姐都不太能相信這是她乾出來的事情。

董溫慧低頭,聲音很輕,「要是真定親了,就請你過來吃飯。」

「那可是件大喜事,黃老指不定高興地合不攏嘴呢,哪裡還要你請吃飯。」

祝陳願笑得很開心,更多的是寬慰,她哪裡能想到當初一心求死的董溫慧,不僅絕境逢生,還即將獲得屬於自己的幸福呢。

她覺得春日可真好,哪怕是背陰的花,都得到了日光雨露,從枯萎到慢慢盛開。

「如果那一天到的時候,我必然親手給你送一份嫁妝,以後,就不要再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了,要好好過日子。」

祝陳願上前擁抱了董溫慧,在她耳邊輕輕說了這番話。

她忽然泣不成聲,「會的,一定會的。」

最後,祝陳願還是吃了頓午食再走的,走在回程的路上,她走著走著就笑起來。

能夠見證一個人向死而生,她如何不高興呢。

這樣的情緒一直延續到她做完食店裡的菜,直到米夫人來接她的時候。

交代完一切後,她坐上了馬車,隻有米夫人在車上,祝陳願看見她時莫名地有些心虛。

「小娘子近來可好,我最近忙著操持家裡頭的事情,也沒有過來看過你,實在是不應該。」

米夫人客套了好些,才語氣低沉地說道:「我們家老米應該也跟小娘子你說過了,他這個人早年間可是個招貓逗狗的頑主,家裡頭遭了事後,就投身到邊關去。哪裡想過,現在成了這番模樣。到時候小娘子你見了他,別被嚇到,也別盯著他看。」

祝陳願點頭,她明白如果眼睛瞎了,身上又有了殘疾的話,總會很在意別人的目光,更何況是在戰場上廝殺的將士,如今成了這番模樣,更讓人難以接受。

她們先到祝家拿醬菜,再趕往曲府。

米師傅在門口迎接兩人,一臉愁容,語氣又憤憤,故意說得大聲一點,「我們回去好了,哪裡管得了別人的意願。他就樂意躺在那床上,餓死他算了。」

也是被府裡的曲融折騰地有了怨氣,以前脾氣就不好,現在脾氣越發古怪起來,樂意的時候說話,難受就拿獨眼看著別人,橫豎怎麼樣就是不開口。

米師傅自覺也不是沒有脾性的人,泥人尚且還有三分的火氣在裡頭呢,誰管他死活,作勢就要往外走。

被米夫人白了一眼,她自己上前輕輕推開那扇門,院子裡頭已經很久沒有住過人,光禿禿的,要不就是殘花敗柳,毫無生機一般。

連絲暖意好像都沒有。

裡頭的椅子上坐著個人,瞧他們進來,就抬起那隻沒有瞎掉的眼睛看他們,眼裡有銳氣,可祝陳願卻看他,好像被挖了根的樹木一般,失了生氣。

整個人乾癟發瘦,好似紙人一般,連喘息聲都沒有,一道傷疤從左眼上方斜著貫穿到鼻尖,左手的衣袖空盪盪的。

米師傅消了那陣氣後,看見他這模樣,又忍不住心痛,「我記得你以前就愛吃醬菜,尤其愛吃藏介,這麼多年沒見,也不知道你口味變沒變。」

他越說聲音越低,打開祝陳願帶過來的三罐醬菜,一罐藏介,專門蒸過的,另兩罐是糟蘿卜和糟薑方,是她按之前按張娘子寫在開頭的方子醃的。

米師傅每樣都給裝了一點倒在盤子裡,又拿出一碗飯,走上前去說道:「你要是想吃,我就給你端過來。曲融,別跟自己較勁了,你也是上過戰場的,心月匈能不能開闊點。」

又忍不住說了這一句,他看見曲融那半死不活的勁就來氣,也明白誰攤上這種事,指不定都不想活在這世上了,隻能憋著氣,差點沒把自己給氣出好歹來。

米夫人也上前勸了幾句,一直呆坐在那裡的曲融,望向不遠處的醬菜,才扶著椅子緩緩起身,他右腳是跛的,走路並不穩,又不讓人扶他,就這樣走著坐到桌子前。

他盯著桌子上的藏介,沉默地用一隻還算完好的手夾起一根芥菜,直接往嘴裡塞。

藏介是芥菜曬乾加鹽加水後封到罐子裡頭的,乾吃是很辣的,果不其然,祝陳願看著他整張黝黑的臉都有些發紅,下一秒就咳嗽起來,眼角也滲出一滴淚來。

曲融哪怕辣成這樣,還是嚼完了嘴裡的芥菜,他低頭,沒有再吃一口。

而是用乾裂嘶啞的語氣說道:「別看我吃飯。」

米師傅本來還圍在他旁邊的,一聽這話立馬雙手叉月要,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來,「你當大家稀罕看你吃飯一樣,夫人,小娘子我們出去!」

他故意踩著格外重的腳步,拉上米夫人出去,祝陳願回頭看了一眼,大抵這個世上所有用來形容落寞孤寂的詞,都能用在這個人身上。

等大家都出去後,曲融才接著嘗芥菜,他在邊塞二十年,早就換了口味,舌頭也不認家鄉的味道了。

他哂笑,明明以前最想的就是藏介,可現在呢,吃下去除了辣到嗆人,居然什麼別的味道都嘗不出來。

喘著粗氣靠在椅背,遙望頭頂蔚藍無雲的天,他眼前卻出現了一大片血紅色,濃重而又無法消散。

曲融試圖用力去揮開那些血霧,散開的霧氣後頭是坑裡成百上千將士的屍骨。

他想從喉嚨裡發出聲音,可臉憋得通紅,也發不出一個字來。

屍骨上又起了大火,燒得半邊天都紅得發亮,燒了好久好久,最後隻剩下灰燼。

血,都是血,彌漫在曲融眼前的隻有紅色。

漆灰骨末丹水沙,淒淒古血生銅花。

曲融從椅上跌落到地上,眼前的霧氣散開,可那一張張臉龐,他卻永遠無法忘懷。

作者有話說:

希望大家看文要開心,如果哪裡看得不高興了,就點叉吧,感謝大家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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