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批切羊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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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進去時,江漁正用他那沒有什麼聲調起伏的聲音在說:

「十五歲一人準備去江湖時,我就帶了幾貫銅錢和一把鐮刀,那時想過,我肯定會在江湖上闖出點名氣來。」

他那時跟同村江湖詩人讀過點詩書,向往前唐詩人寫的「少時壯且厲,撫劍獨自遊」的畫麵,沒有劍,就帶了家裡砍柴的鐮刀。

看到兩人進來,江漁頓了頓,本來以為酒館不會有人來,畢竟這麼多天來的人寥寥無幾。

那天嘗了碧澗羹後,萌生出想開間酒館的心思,就拿自己這麼多年的積蓄盤下了這間館子,買了些酒,悄無聲息地開門。

之前蹲牆角的那個小乞丐總會進到店裡來,混熟後,江漁難得起了心思想講講自己的故事,卻發現今日居然有人進來,有個還是熟麵孔。

不過看到兩人專注的神情,他隻能接下去說道:「可我也不知道江湖到底在哪裡,就跑到鎮上的商隊準備跟商客走南闖北,結果人家嫌我歲數太小,把我趕了出去,我不服氣,在他們門前合衣睡了三天。

老商客心軟,說我跟他孫兒一般大,那就到商隊裡頭先跟著車隊去山城看看,還沒到山城就遇到了匪徒,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鐮刀根本沒有用。」

江漁說的時候聲音平靜,鈍得砍不傷人的鐮刀怎麼會有用呢,那天雨夜廝殺,暴雨沖刷掉所有血痕,他也因為勇猛,被正式收入商隊。

隻有自己知道,每每閉上眼都是漫天的血和斷臂殘肢。

「後頭還是成功到了山城,我因為有功,也就跟在商隊後頭一趟趟出門。才明白,江湖不是那麼容易混的,早先羨慕江湖豪氣,現在…」

這些遭汙的事情他該怎麼說出口呢,是說遇到黑店殺人越貨,還是說路遇山賊,商隊折了大半人在裡頭,又或說南疆的蠱蟲折磨到人無完形。

又或者說是商隊裡頭,他敬重的老商客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他們追殺他到無憂洞底下,想把他拋屍於溝渠,奈何他命大。

江漁看著底下那個在黑夜裡頭也目光灼灼的小娘子,突然閉上了嘴巴。

他聽見南靜言問他,「那你去過塞北嗎?是不是真的沙塵漫天,邊民豪爽,飲最烈的酒,騎最好的馬?」

「塞北」,江漁撫扌莫自己身上的劍,聲音悠遠,「那不是個好地方,風塵大到睜不開眼,取水要到很遠的地方去,戈壁荒涼,連樹都少見。更別提烈酒良馬,那隻有軍營才有。」

可那裡邊民是真好,哪怕遼軍時不時進犯擾民,可他們生有一身的傲骨,不論男女都會拿弓箭出來趕走他們,哪怕頭破血流,也要守住這點邊土。

更好的是他們從不在意女子的貞潔,在那裡改嫁,又或是三嫁,都不是個事,基本沒有哪些人會在這方麵多嘴。

可江漁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不出口,瞟到南靜言突然低垂下來的頭,他鬼使神差從櫃台取出一瓶酒放到她們前麵,發出輕微的聲響,酒是果酒,不醉人。

「拿回去喝吧,別留在這裡,大晚上的不安全。」

江漁起身趕客,要是白日他還能再給她們講講別的故事,可現在深夜,雖不是孤男寡女,傳出去並不好聽。

走江湖的雖是在男女關係上葷素不忌,可江漁他卻很討厭那些並非真情的玩樂,有時候比女子都來得保守。

送走兩人後,一直沒出聲的小乞丐趴在酒桌上睡著了,江漁給他找了衣裳披上。

起身去關外頭的門,回頭看到那兩句詩。

其實他本名並不叫江漁,而是一個又土有難叫出口的名字,後頭他給自己取名江漁,那時他手上已經沾染了人血,想著不如做名樵夫,將砍柴的工具,用在樹上,而不是人上。

讓日暮歸來時下的大雨,可以沖刷他滿身沾染的血跡。

江漁寂寥地坐在昏暗的酒館裡頭,拿出一罐酒出來,坐在那裡一杯接一杯地喝。

果然人貪欲不足,現在他居然生出點渴望來,想要有一個家。

——

祝陳願和南靜言被趕出來後,對視一眼,兩人失笑。

她晃晃瓶子裡的酒,聲音含笑對南靜言說道:「失策,我以為走江湖的應該比我們兩個更不拘小節才對,反倒還送客,也不枉他剛開酒館時我去給他捧場。」

本來按祝陳願的性子,是不會大晚上到一家酒館裡頭去喝酒的,還不是江漁天天來店裡吃飯,得知在旁邊開了家酒館後,就去買了幾次酒,兩人也算是有些相熟。

「他挺厲害的。」

南靜言回頭看那漁樵酒家,隻說了一句。

就聽了這麼一小段的故事,她忽地對江湖生出了點向往,好似火苗,而去塞北的念頭也並沒有因此而熄滅。

「拿著酒,我們去夜市找個地方喝點。有件事一直憋在我的心裡,我想跟你說說。」

南靜言伸手挽住祝陳願的肩膀,如是說道。

「走吧,我帶你去嘗你方婆家的批切羊頭,她家做得可好吃了,用來下酒是真不錯。」

祝陳願也沒有問什麼事,而是直接應下,帶著南靜言往前走。

方婆家的鋪子在鶴行街靠近巷口的地方,攤子邊上零散地坐著幾個人,祝陳願要了一份批切羊頭。

這都是一早做好的,她們才剛坐下,方婆就端著一個盤子放到桌子上,羊肉晶瑩透亮,上麵有明晃晃的皮凍,肥瘦都有,還有方婆特意調的佐料,醋和芥辣是分開的。

「什麼事都等吃完再說。」

祝陳願將筷子遞給她,又問方婆要了一個小碗,自己倒了一點酒,剩下的全給南靜言。

主要是祝陳願怕聽到些讓她不適的故事,那到時候這盤批切羊肉吃不下去,她會更難受。

批切羊肉是拿羊頭肉煨煮成的,放上一夜或者一天後,再拿出來賣,上頭就會有肉凍,用刀切成薄片。

祝陳願用筷子夾上一片,她喜歡先嘗上麵的肉凍,跟魚凍的味道並不相似,羊肉凍入口即化,味道鮮美,沒有羊膻味。

等將邊角的皮凍吸進嘴裡,她再蘸一點醋,方婆家的醋是自己釀製的麥黃醋,嘗起來醋味不濃,麥香卻極為濃重。

在她心裡,批切羊肉和麥黃醋配在一起是絕佳的,醋汁裹在羊肉上,入嘴先是微酸,緊接著就是羊肉原汁原味,帶著些許韌勁,肥瘦相間的羊肉滋味最好。

她拿起碗,悶了一口酒,很甜的果酒,配羊肉稍許發膩,祝陳願突然懷念起同庭春色來,她雖然喜歡吃甜的,那不是齁甜的那種。

趕緊又吃了片羊肉壓壓嘴裡的甜味不再就酒吃。

反觀南靜言,直接拿酒瓶往嘴裡倒,有些酒液順著她的下巴流下來,打濕了月匈前的衣襟,她也全然不在意,停下來吃一片羊肉,再喝口酒。

吃完了後,她沒醉,隻是兩頰薄紅,放下酒瓶,緩慢開口,聲音輕到隻有兩人可以聽見:「我收集了很多的證據,那對夫妻從我們幾個身上撈了錢後,膽子越發大了起來,也不加掩飾,敢販賣起私鹽來,數量眾多。我已經全交到府衙裡頭去了,大概這兩天就能將他們抓進監牢,判個流放。」

南靜言終於有些繃不住了,她今天雖然高興,可是壓抑在心底的事情也是真的讓她難受。

她顫抖著嘴唇,在桌上握住祝陳願的手,「我以為,我這麼做,大家都能擺脫魔爪,尤其是白和光,她就不用再去接客了。可是她隻是坐在那裡輕飄飄地看了我一眼,說我傻得可以。」

祝陳願沉默,她與白和光也是相熟的,妓館裡的頭牌,有段時間經常會過來食店吃飯,每次都帶著一身傷。

「其他人也沒有說話,都用那種哀怨的眼神看著我,我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南靜言她並不是傻子,明白有些事情並不是那對惡魔進去就可以改變的,隻要是想起白和光看她時,那雙哀怨欲要滴出兩行血淚的眼睛,她還是難受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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