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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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謝錦衣臥在榻上,兜不住的日光映在他仰起的脖頸,唇色淺淡,卻比昨日恢復了幾分血色。

「你這臭小子此次還算命大,聽紀不歸說若是那箭再偏幾分,你也不會隻是在榻上躺一躺這麼簡單了。」

一個身著青衣,竹藤挽發的男子坐在馬紮上,白且修長的手指握著幾顆黃澄澄的杏子,說一聲往自己嘴裡送一顆。

「不過我很好奇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神箭手,還能將你傷著了。」他又嘖嘖兩聲,「莫不是這上京的夥食太好,吃得你都跳不動了?」

謝錦衣正頭疼,懶得理會他話裡的調侃:「你有這時間不如回你的大理寺處理幾件案子。」

俞淮一副受傷的模樣:「你這人冷漠絕情,還不許別人有情有義了?」

見他一直說廢話,謝錦衣闔眼休息,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俞淮「切」了一聲,道:「你要我查的事情查到了。」

謝錦衣掀開眼皮,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俞淮險些被他氣笑了,用杏子往他身上砸過去:「你這人要不要這麼實際?」

謝錦衣不為所動。

俞淮看了一眼謝錦衣,正色道:「我查閱了大理寺所有的卷宗,秘閣封住的卷軸也看了一遍,也許你的猜想是對的,當年平川一戰確實疑點重重。」

「平川一戰」四個字無疑勾起了謝錦衣掩藏在心裡最沉痛的記憶,他麵色凝重地看向俞淮:「你覺得有何疑點?」

俞淮娓娓道來:「平川地處要塞,前有翎河,後有際州,最是易守難攻,加之領軍的還是身經百戰的謝老將軍。且不論北戎是如何能在短短一個月內攻陷平川城,際州為何沒有出兵馳援?」

謝錦衣唇角勾出諷笑:「有人扣下了求援的信。」

而且還是他們自己人。

俞淮知道謝錦衣從幾年前開始就認定了平川一戰事有蹊蹺,可當年主帥謝驛及其長子早已身首異處,留守平川的將士、百姓全部被北戎人活埋,這件事要查簡直是異想天開。

可謝錦衣偏生就是那麼固執,而這一查,竟也真叫他們查出了蛛絲馬跡。

到底是誰阻截了平川送往際州求援的信,讓謝驛率大軍苦守平川,最終力竭而亡,北戎又是怎麼在短短一個月內攻破固若金湯的平川城?

這裡麵太多疑點了。

這件事越查下去,俞淮心裡就越發沒底。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有人刻意在幕後安排,像一個高深莫測的獵人早已布好了天衣無縫的陷阱,卻又故意露出馬腳,讓你一步一步掉進他更大的陰謀裡。

若真是有人布了這個局,隻能說此人可怕的程度非常人所能想象。

謝錦衣動了動脖頸,淡淡說了一聲:「謝了。」

俞淮抽回思緒,揚了揚眉尾:「難得聽你說句人話。」

謝錦衣垂下眼瞼:「這件事我會查下去的,你別管了。」

這是他一意孤行要查,沒必要將更多的人牽扯進來。

俞淮咬杏子的動作一頓,又更用力地咬下去,不服氣地嚷嚷:「不早說?現在我一隻腳都被你拖進泥坑裡了,你才讓我抽出去?你這是打算讓我兩頭不做人?」

他話剛說完,謝錦衣肩頭一抖,笑了起來,散在身側的墨發也跟著起伏。

俞淮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先是白了他一眼,見他還在笑個不停,笑罵了一聲:「有病。」

待他笑完了,俞淮忽地問他:「聽說你將昌平侯府家那個二姑娘留下了?」

謝錦衣直言不諱:「如何?」

「不如何,不過我知道你去找祁容了,為了她去的?」俞淮撇了撇嘴,「你以前不是最不屑於搭理祁容麼?」

謝錦衣不置可否,但他此刻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俞淮被勾起了好奇心:「那個元家二姑娘到底是你什麼人?」

屋裡安靜了一瞬,謝錦衣閉上眼,抬手遮擋日光。

良久,響起一聲輕笑:「誰知道呢。」

日頭漸漸西沉,元鳶靠在窗台旁的美人榻上,仰臉瞧著青花瓷瓶裡斜插的薔薇花。

纖細的手指輕輕一點葉子,原本打滾的水珠便晃晃悠悠順著葉尖砸落,濺開了一朵水花。

不知道謝錦衣的傷好些了沒,有沒有按時用藥。昨夜還在咳嗽,今日呢?

元鳶越想,眉尖蹙得越低,可一想到他藏在袖中的珠花,點在葉片上的手指便不由自主地定住。

罷了,若他心中有旁的女子,她也不會再去到他跟前兒。何必給別人找不痛快,又給自己找難堪呢?

她收回手指,思緒散開。

這府裡這麼多人,照顧他的人怕是排著隊的,哪裡缺她一個?指不定那珠花姑娘此刻正在他房裡照顧他呢。

她歇了心思不再去想謝錦衣,門口卻傳來「叩叩」聲。

元鳶扶著榻沿下去,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腳踝上的銀鈴盪個不停。路過擺在地上的繡鞋時她探出腳尖勾住。

開了門時,屋外站著的是府裡的丫鬟:「姑娘,將軍讓您過去一趟。」

「我?」元鳶略為訝異,這是謝錦衣第一次差人來傳她,她轉念一想,說不定是帶她去見她姐姐,是以她點了點頭。

在謝錦衣的別院待得久了,元鳶也差不多能認清府裡的路,瞧著四麵的假山池塘,去的約莫是謝錦衣養病的臥房。

果然,推門而入的時候,謝錦衣正靠著墊枕,身上搭著一方褐色毯子。單手扶額,散漫地翻閱手裡的書卷。

元鳶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框。

床榻上的謝錦衣掀開眼皮睨了她一眼,淺橘色的餘暉斑駁地映在他白皙的手指上,為寡淡的眼神也增添了幾分柔色。

見元鳶沒進來,他敲了敲手裡的書卷:「杵在那兒作甚?」

元鳶「嗯」了一聲,慢吞吞地進去。

這世上大概也隻有他覺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什麼尋常的事兒了。

「將軍,是有什麼事麼?」

謝錦衣好笑:「沒事就不能讓你過來?」

元鳶愣愣地看向他。

謝錦衣往後一靠,拖長尾音:「元二姑娘整日在我府上白吃白喝,倒是挺心安理得的。」

元鳶解釋:「我隻是不想打擾你休息。」 她又道,「這府中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上忙的,盡可吩咐。」

謝錦衣微抬下頜:「別的就不用你去幫倒忙了,這幾日你過來伺候我的飲食起居就行。」

元鳶想拒絕,可話到喉頭又被她咽下去。按照往常的經驗,謝錦衣這麼說了,她再怎麼找推辭也沒用。

「好吧。」

謝錦衣不依不饒:「怎麼,不情願?」

元鳶隻得正色回他:「沒有。」

謝錦衣抬了抬下巴:「過來。」

元鳶隻得拖著步子過去,剛過去謝錦衣便將手裡的書卷扔到她懷裡,也不管她接不接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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