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三章——梨花開(六)(1 / 2)
徐瑾這下連地上的卷宗都不敢撿了,手腳並用地爬到了一邊,就想離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遠點。他大張著嘴,像是一條缺了氧的金魚,徐瑾抬頭看看陳開名,發現陳開名臉色黑得如同鍋底一般,又轉頭看看王梨花,這女子還像沒事人一樣低頭撿著卷宗。
王梨花將舞池中的卷宗全部撿了起來,在手中整理好,走到徐瑾身前伸手遞出:「給。」
徐瑾不敢去接,隻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王梨花見徐瑾這幅模樣,知道他是嚇得夠嗆,她嘆了口氣,把整理好的卷宗放在了徐瑾的桌子上,然後便頭也不回地往大殿外走去。
「站住!」
王梨花走到大殿門口,剛準備跨出去,身後便傳來一聲大喝。
王梨花回頭,淡淡地看著大殿之上的陳開名。
陳開名須發皆張,宛如一頭暴怒的獅子,此時正怒意勃發地瞪著王梨花,他一字一句地說道:「王梨花,你真當我不敢殺你?!」
王梨花臉上波瀾不驚,絲毫不為皇帝的威脅所動:「這偌大個閏朝,有誰是你這昏君不敢殺的?」
又是這兩個字。
陳開名像是被刺激得狠了,站起身來一把掀翻了身前的桌子,又一腳把座下的軟凳踢出去老遠。他雙手舞動著,龍袍獵獵作響:「昏君!昏君!昏君!你就知道這樣叫我!我到底又是哪裡沒做好了!」
陳開名頓了頓,喘著粗氣,他雙目赤紅,右手猛地指向王梨花:「你說——你說那躍鯉湖沒有生氣,我讓人滿湖都栽了梨花樹!你又要我給你個交代,我就把蘄州所有貪官都抓了起來!可是——你卻還叫我昏君!你到底還想要我怎麼做?!」
一番話說完,陳開名大口喘著氣,恨恨地盯著王梨花。
王梨花卻至始至終沒有變過表情,隻是靜靜地聽著,此時見陳開名說完了,她才緩緩開口:「陳開名,我在躍鯉湖就與你說過……你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的位置擺錯了。」
陳開名一滯,微微啟唇:「什……」
「你覺得自己做了很多,鏟除貪官,給了我交代……」王梨花搖搖頭,打斷了陳開名,繼續說道,「可是你卻沒有認真想過……你現在做這些的用處已經不大了,要你給交代的並不隻是我,而是蘄州遇患的萬千百姓。貪官固然該除,但是除了之後呢?便沒有下文了嗎?就在此時,每時每刻都有蘄州百姓在被餓死,更別說還有那數之不盡的匪徒……而你陳開名卻在這裡大擺宴席,因為自己懲治了貪官而洋洋自得……想想這些,你還有什麼資格自稱明君?」說完這些,王梨花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大殿之上,百官皆沉默不言,有人看著舞池中的徐瑾,有人望著王梨花離去的方向,也有人偷眼打量著陳開名的神色。
陳開名站在當地久久沒有動作,臉色變了又變,過了很久才頹然放下了手臂,他揮了揮手:「……散了吧。」
百官聽得吩咐如釋重負,紛紛站起身來,拱手告退。
不消一會,大殿裡便隻剩下了陳開名,嶽竇,樊少霖三人。
陳開名沖樊少霖勉強地笑了笑:「讓老師看笑話了。」
樊少霖咂扌莫了一下嘴,輕聲笑道:「聖上何必苦惱,其實在我看來……那女子說的倒是沒錯。」
陳開名閉上眼睛,點了點頭:「朕自然知曉……隻是她未免也太不把朕放在眼裡了。」
「那得看聖上怎麼理解『把你放在眼裡』這句話了。」樊少霖端坐在桌後,輕輕夾起一塊黃瓜放進了嘴裡,「若是隻知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人才算把聖上放在眼裡的話,那聖上才真是需要多幾個這種『不把你放在眼裡』的人。」
陳開名微微睜開眼睛,若有所思。
樊少霖又繼續說道:「聖上其實心裡比誰都明白……梨花姑娘其實並非是真的厭惡你,她隻是真心希望聖上能成為一位明君,不管她這樣做是為了誰,但終究是為了聖上好。」
陳開名沉默半晌,點了點頭:「老師是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