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126章(1 / 2)
刑堂妖屬呈上的卷宗裡已然清清楚楚寫明了觸律弟子的生平履歷、入宗年月和既往大小事跡,今日犯下的錯事也一一記錄在冊。
林璞手壓在案前卷牘上,紅喬立於階前清脆開口:「峰前所跪何人,因何事緝拿登堂?」
押解的力士正待答話,小師叔打斷道:「自己講。」力士立刻閉嘴,躬身執禮退開。
力士一移開,那青年弟子頓時心提到了嗓子眼。
沒有身形偉岸高大的力士站在身旁,他壓力驟增。
罡風呼嘯刮來,獨身一人麵對著孤絕高峰,隻覺得自身渺小如蟻,而上首執刑力士們投下的目光如刀,一道道淩厲剮在身上,激得他渾身汗毛倒豎。
他根本不敢抬頭,哆嗦著開口:「弟子、弟子陳宗煥,來自外門第七峰……」
階上一名執刑力士出列,橫鞭一甩拉長如龍。
鞭風刺骨,峰前頓時出現一長條深深的壕溝,炸起的碎石在陳宗煥臉上劃出幾道血痕,火辣辣的疼。
「大聲說!師長麵前,畏畏縮縮成何體統!」
陳宗煥憋住淚,臉漲得通紅,大聲將自己所做事情盡數交代了一遍。
站在主觀角度描述自己做過的事,難免會帶有自身情緒,美化解釋自己的行事動機也是正常。
陳宗煥也不例外。
不過他本質上倒是不壞,除了自己的一些委屈解釋,事件的還原過程跟卷牘上的客觀記載大差不離,並沒有過度遮掩扭曲事實。
這件事情其實也算不得什麼,隻是年輕人虛榮,炫耀攀比惹出的事。
陳宗煥入宗三十六年,便修到了人階第三境不歸人,在同時進門的這批外門弟子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他月前還得第七峰弟子堂執事長老青睞賞識,舉薦錄名。
一年後的錄選考校若是過關,便能拔擢升入內門。
同批入宗的同輩弟子之間互相也有競爭。
陳宗煥修行精進迅速,但若論根骨資質、出身背景,他這一批外門弟子裡能壓過他的也有不少。
卻叫他第一個拿到了進內門的候選名額,其他人自然有不服的。
初入道門的低階修士大多有個通病。
當境界差距相差不大的時候,就總有人愛仗著家世顯擺,拿根骨天賦說事。
這也是從紅塵裡帶出來的臭毛病。
習武修道,家底厚的修行世家出來的弟子,自小泡在天材地寶裡養著,又有家族啟蒙教導,天賦起點往往比窮山溝溝裡出來的弟子高。
但等捱過第五境真仙,仙體初凝,先天家族帶來的優勢便消磨得差不多了。
修行的功法不同,經歷和心性打磨程度不同,打下的道基基礎也不同。
修者修到後來,差距會越拉越大,同境修士的實力也天差地別。
可若是人階前三境的小修,差別往往都不大,靠得大多是俗世娘胎裡帶出來的身體底子。
這時候,家族優勢便盡顯。
陳宗煥有一位師兄便是如此。
那位師兄是內門某位長老的俗世血親後輩,天賦資質比陳宗煥強了不知多少,卻晚了他一步入不歸人。
那名師兄有一些少爺作派,外加身邊簇擁的人多,性子有些跋扈。
看陳宗煥修為精進快,領先一步入三境得了外門長老賞識錄名,又自忖實力不比他低,便有些嫉妒,見到他時總會說些酸話,引導著眾人排擠他。
修者向道,大部分時間都在修行。
按照經事的多少,陳宗煥此時還能算是少年人的心性,敏感且自尊心強。
劍域是天下一等一的天宗大派,門下弟子本就驕傲。
如今陳宗煥更要馬上跨一大步進入內門,闔該是神采飛揚、光鮮得意之時。
可一邊是師弟師妹們羨慕崇拜的目光,一邊卻是師兄時不時潑冷水,說他定然通不過半年後的考核,引來同伴質疑他實力的議論。
陳宗煥早就想憋著一股勁兒證明自己了。
再加上宗門怕剛踏上道途的弟子不知輕重,隨意比鬥演法傷到根基或控製不住造成破壞,便嚴令禁止三境以下弟子互相切磋。
陳宗煥想挑戰師兄證明自己都做不到。
於是在新習得一門術法後,陳宗煥便偷偷尋了後山一處偏遠山麓,給師弟師妹們顯擺演法。
「弟子沒有向長老報備,私自演法,還為了避開巡山力士,專門躲到了刑堂妖靈監管之外的偏僻山麓施展斷脈控水之術,隨意截流改道,致使那一處地水通路堵塞,下遊灌溉渠水暴漲,淹毀了山外千畝良田……」
說著,陳宗煥叩首,「弟子違忤宗令,觸犯律條,聽憑長老發落!」
看著伏地拜倒的青年人,紅喬不語,回頭望向師叔祖定奪。
宗門律例苛刻森嚴,但很多與修行世界「不犯人間」的鐵律一樣籠統。
就拿麵前陳宗煥所犯忤逆之罪來說,可大可小,斷罪定刑全憑執行者斟酌把握。
他跟師弟師妹們虛榮顯擺,致使地水改道,河渠之水洶湧泛濫溢出地表,淹了山外百姓農田,對修者來說,完全不值一提。
那換一種情景呢?
若是風平浪靜,他的行動沒有造成惡果,亦或更嚴重,水湧泛濫成災淹死了人釀成命案,該怎麼斷?
看造成的後果?不行。
修者身藏偉力,動輒劈山斷嶽,即便降妖除魔也免不了牽累無辜生靈。
修行世界的律條與凡間不同,定罪若看結果,看有沒有傷到人,普天之下的修士,個個都是罪人。
反倒是陳宗煥,他沒殃及人命,這次違忤觸律沒造成太過嚴重的後果。
至於地水河流改道淹了良田釀禍,對天宗劍域來說,算不得什麼,解決起來也十分容易。
違忤之罪一視同仁?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