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不平(1 / 2)
婦人施施然走到幾位大人麵前,行禮,「民女意書坊的管事海烏娘,見過各位大人。」
她完全不是在世俗教坊裡扌莫爬滾打了幾十年該有的作派,矜貴優雅,從容不迫,很有大家貴婦的氣度。
沈讓點點頭,就聽海烏娘說:「望大人諒解,兩位主子都出城辦事不在坊中,民女就出來代為見客了。」
沈讓聽她不緊不慢的說,心情也沉靜了下來,他點點頭,「無妨。」
海烏娘轉身盯著衣冠不整的男子,道:「我們意書坊從來都不興那套勾當,每位娘子都是清白為人,為口飯吃彈琴獻舞,靠自己本事活著並不丟人。我們穿的好舞的好,是取悅自己,是對看官的尊重,不是給你這種滿腦肥油的人意淫的。」
她話說的輕飄飄的,卻有萬斤的重量,讓人忍不住去思索。
男人呸了一口,惡狠狠地說:「你說是就是啊?」
沈青瓊也回他這句:「你說是就是啊!?」
「被你害死的姑娘屍骨未寒,大人問你話呢你顧左右而言他,還汙蔑死者清白,更把髒水扯別人頭上,你在心虛什麼?」
眾人聽了這話,注意點這才回歸正軌。
沈讓問他:「你是何人?你與那女子又是什麼關係?你為何殺人?」
男子的話驚如天雷,「我與她能有什麼關係?她是窯子裡的花娘,尋歡作樂很正常的事,玩過火了一口氣沒喘上來更正常。」
他這浪言浪語的聽的在場女子羞憤萬分,沈讓臉色鐵青,拍桌,「那是條人命!」
男子說:「大人何必動怒。那女的是過了衙門的ji子,命比紙薄,官府向來是不管這些的,怎麼大人如此在意?莫非與那花娘相識?」
「放肆!」沈讓與各位大人氣憤,「汙言穢語!」
可那男子說的是事實。青樓窯子裡的花娘,不是罪犯後代就是貧苦人家的丫頭,無權無勢無銀,是人人都能踐踏的。加上花娘身份低賤,遇上凶一點的人便被折磨致死是常有的事,官府不願管這種汙糟事,久而久之,人們默認可以為了盡興把人玩si。
男子無奈的說:「我不過是把她從樓裡帶出來見見世麵,一時沒控製住才造成了這種事。大人,本朝律法可沒說要給娼ji償命的啊,況且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這賴皮賴臉無所是懼的模樣讓沈青瓊拳頭硬了,她正要好好與他辯一辯,卻有人替她出聲了。
男於高聲朗朗,自向這也邊走來。「娼ji的命就不是命了?」
沈青瓊一看,竟是江起淮。
此時他一身紛鶴青袍,墨發束起,乾練利落,他星目炯炯,身如挺竹,實在與眾人印象中那總是低著頭的男子不同。
江起淮走過去,先給幾位大人作揖行禮。
「大人怒罪,小民本不願打擾您審案,但此人話語粗鄙,小民實在忍無可忍。」
沈讓擺擺手,「無妨,你說。」
江起淮深吸一口氣,冷眼瞧著男子,一字一間地說:「你既說那姑娘是低賤難堪的娼妓,那你又何嘗不是惡臭滿盈的嫖客?既然看不上這樣的女子,又為何要招惹這樣的女子?你放著家中妻妾不管,非要到外頭叫女人,你說她們不二不四,卻又流連不返,你不是更為下賤嗎?」
他這話如晴空驚雷,震憾人心。他們一個個呆愣地看著江起淮,萬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又怎麼會有這樣想法。
沈讓也不免多看了他兩眼。瓊林玉樹,朗朗君子,不僅相貌堂堂,思想竟也如此清明。
沈青瓊亦是震驚他的言論,她心中激起千層浪,看了江起淮好幾眼。她腦子飛快轉了轉,當即接話,她飢諷男子道:「隻準周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我瞧著立牌坊的隻有你吧。」
江起淮說:「本朝律法雖沒說要給下等娼ji償命,但也沒準許任意殺害。杖殺奴仆都是受人唯棄的。且不說那姑娘有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你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
那男子被罵得惱羞,「你誰啊?與你有什麼關係!」
江起淮挑眉,「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與無關我就要袖手旁觀?那我豈不白為男兒身!
眾目睽睽之下你尚且肆無忌憚,換成沒人的地方,你手裡又有多少人命?」
沈青瓊與他一唱一和,「隻會在女人身上逞能算什麼英雄?你既鐵骨錚錚,那為何不去邊疆衛國?」
「世間男子就該知大義行大義,販夫走卒尚且護著一家老小,男子若不能行俠仗義頂天立地,我看乾脆不要當男人好了。找個有手藝的去了吧。」
現場一片寂靜。
三樓廂房裡的男子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位沈三姑娘當真有趣,也難怪皇姑姑會記得她。」
「瓊兒!」沈讓皺著眉拉回她,「姑娘家的說什麼呢。」什麼去了,去了什麼,說話也沒個分寸。
沈讓同僚慢慢找回自己的聲音,「令、令愛嫉惡如仇,直爽善良,令老夫刮目相看。」
沈青瓊佯裝委屈,她紅著臉,輕聲說:「我隻是為那位姑娘,為天下女子鳴不平罷了。活生生的人被折磨死了,凶手卻還理所當然顛倒黑白,哪有這樣的道理!」
沈飛淩出來拉住沈青瓊,他說:「我阿姐說的對,你荒淫無度草菅人命,人人得而誅之。」
一時間,男子成了眾矢之的。
「我呸!口口聲聲說花娘下賤,那你有本事別找啊!」
「你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我想那姑娘都不願搭理你,是你強暴的她吧!?」
「信他的一麵之詞?我猜那姑娘都不一定是花娘,估計是哪個窮苦人家的孩子被他搶了去!」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大人,請您做主!讓真相大白!」
「大人,請您做主!」
意書坊中群聲沸沸,每個人臉上都是義憤難平,場麵之大,令剛剛趕到的邢部官員不明所以。
這、這是怎麼了?
這件事,以男子被刑部押走結束。
沈讓送離刑部官員後,看向江起淮,「不知道公子何名?」
江起淮作揖,「小民江起淮,見過大人。」
江起淮…有點耳熟。沈讓恍然大悟,「原是江兄家的公子。」
江起淮微微一笑,點點頭。
沈讓拍拍他的肩頭:「男兒當立世,你很不錯。」
江起淮受寵若驚,「多謝大人肯定。」他起身,「常聽父親說禮部的沈大人清政廉明,是一個愛護百姓的好官,小輩心中一直軟佩敬仰,如今相見,大人果真公正廉潔。」
沈青瓊挑眉,他以前怎麼沒說過敬仰她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