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亂世姻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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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大宋自太祖開基,太宗嗣位,歷傳真、仁、英、神、哲,共七位帝王,都偃武修文國泰民安。到了徽宗道君皇帝,信任蔡京、高求、楊戩、朱勔等人,大興苑囿,專務遊樂,不以朝政為事。以致萬民嗟怨,金虜乘之而起,把花錦般一個世界,弄得七零八落。直至二帝蒙塵,高宗泥馬渡江偏安一隅,天下分為南北,方得休息。其中數十年,百姓受了多少苦楚。正是:

甲馬叢中立命,

刀槍隊裡為家。

殺戮如同戲耍,

搶奪便是生涯。

卻說有一人姓辛名善,渾家阮氏,夫妻兩口開個雜貨鋪兒糶米為生,茶酒油鹽也無所不備,家道頗過得去。年過四旬止生一女,小名叫做瑤琴。自小生得清秀,更且資性聰明。七歲上送在村學中讀書,十歲時便能吟詩作賦,到十二歲,琴棋書畫無所不通,飛針走線出人意表。辛善因為自家無子,要尋個女婿來家靠老。隻因女兒多能,難乎其配,不幸金虜猖獗圍困汴梁,打破京城劫遷二帝。那時城外百姓一個個亡魂喪膽,攜老扶幼棄家逃命。辛善也領著渾家阮氏和十二歲的女兒一同逃難。

正行之間,誰想韃子不曾遇見,卻逢著一陣敗殘的官兵。他看見許多逃難的百姓背得有包,於是假意吶喊道:「韃子來了!」此時天色將晚,嚇得眾人落荒亂竄,你我不相顧,他就乘機搶掠。若不肯與他,就殺害了。瑤琴被亂軍沖突跌了一交,爬起來不見了爹娘,不敢叫喚,躲在道傍古墓之中過了一夜 。到天明出外看時,但見滿目死屍,昨日同行的人都不知所往。瑤琴思念父母痛哭不已。恰好這時有一人經過。那人姓卜名喬,正是辛善的近鄰,平昔是個遊手好閒、摜吃白食的主兒,人都稱他卜大郎。瑤琴自小認識,今日舉目無親,見了他分明見了親人一般,即忙收淚起身相見,問道:「卜大叔,可曾見我爹媽麼?」卜喬扯個謊道:「你爹和媽尋你不見,好生痛苦,如今前麵去了。瑤琴全然不疑,隨著卜喬便走。

卜喬將隨身帶的乾糧把些與她吃了,吩咐道:「你爹媽連夜走的。若路上不能相遇,直要過江到建康府方可相會。一路上同行,我權把你當女兒,你權叫我做爹。不然男女同行不當穩便。」瑤琴依允。從此陸路同步,水路同舟,爹女相稱。到了臨安地麵,暫且飯店中居住。卜喬自汴京至臨安,三千餘裡帶那瑤琴下來,身邊銀兩都用盡了,止剩得瑤琴一件活寶值錢。他訪得西湖煙花王九媽家要討養女,遂引九媽到店中,看貨還錢。九媽見瑤琴生得標致,講了財禮五十兩。卜喬兌足銀子,將瑤琴送到王家。在瑤琴麵前隻說:「九媽是我至親,權時把你寄頓他家,待我訪知你爹媽下落再來領你。」因此瑤琴欣然而去。

王九媽買了瑤琴,將他渾身衣服換個新鮮,藏於曲樓深處,終日好茶好飯招待。一日勸她接客,瑤琴大驚失色。九媽道:「我索性與你爹把你賣在我家,得銀五十兩去了。我們是門戶人家,靠這粉頭過活。家中雖有三四個養女,並沒有個出色的。愛你生得齊整,把做親女兒相待。待你長成之時,包你穿好吃好,一生受用。」瑤琴聽說後方知被卜喬所騙,放聲大哭。九媽勸解良久方止。自此九媽將瑤琴改做王美,一家都稱為美娘,教他吹彈歌舞無不盡善。長成一十四歲,嬌艷非常。臨安城中的富豪公子慕其容貌,都備厚禮求見。不久弄出個天大的名聲來,大家不叫她美娘,叫她做花魁娘子。

美娘寄人籬下無可奈何,隻要有客求見便欣然相接。捱三頂五不得空閒,賓客如市聲價愈重,每晚白銀十兩兀自你爭我奪。王九媽賺了錢鈔歡喜無限。

話分兩頭。卻說臨安城外有個開油店的朱老十,三年前過繼一個小廝,也是汴京逃難來的,姓秦名重母親早喪,父親秦良,十三歲上將他賣了。朱老十年老無嗣,把秦重當做親子看待,在店中學做賣油生理。。

光陰似箭,不覺四年有餘。秦重長成一十七歲,生得一表人才。那朱老十家有個侍女叫做蘭花,年已二十開外,她看上了秦重,可秦重看不上她,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蘭花勾搭秦重不上,反過來又去勾搭朱老十。朱老十其實不老實,與蘭花也就有了一手。兩人經常當著秦重的麵調笑。

秦重看了不是個味,有天就對朱老十說:「店中生意澹薄,孩兒情願挑擔子出去賣油。賣得多少每日納還,可不是兩重生意?」朱老十不同意,送了三兩銀子給他,叫他出去,寒夏衣服和被窩都教他拿走。

秦重出了朱老十之門,在眾安橋下賃了一間小小房兒,放下被窩等件。秦重在朱老十家四年,赤心忠良,並無一毫私蓄,隻有臨行時打發的這三兩銀子,不夠本錢,做什麼生意好呢?左思右量,隻有做油行買賣還行。這些油坊多曾與他熟識,有心扶持他,隻揀上好的淨油與他,又明讓他些。秦重得了這些便宜,自己轉賣與人,也放些寬,所以他的油比別人分外容易出脫。每日所賺的利息也夠吃用。從此市上的人都叫他為秦賣油。

時值二月天氣,不暖不寒,秦重聽說昭慶寺僧人要起個九晝夜功德,用油必多,遂挑了油擔來寺中賣油。

這一日秦重在寺中出脫了油,挑了空擔出寺。其日天氣晴明,遊人如蟻。秦重繞河而行,遙望十景塘桃紅柳綠,湖內畫船簫鼓往來不絕。秦重身子困倦,轉到昭慶寺右邊,望個寬處,將擔子放下,坐在一塊石上歇腳。近側有個人家麵湖而住,裡麵朱欄內一叢細竹。隻見三四個戴巾的從內而出,一個女娘後麵相送。到了門首,兩下把手一拱,說聲請了,那女娘竟進去了。秦重定睛觀之,此女容貌嬌麗,體態輕盈。準準的呆了半晌,身子都酥麻了。他原是個老實人,不知道煙花行徑,心中疑惑,隻見門內又走出個中年媽媽,同著一個丫頭。那媽媽一眼瞧著油擔便道:「阿呀!方才要去買油,正好有油擔子在這裡,何不與他買些?」那丫鬟取了油瓶也來,走到油擔子邊,叫聲:「賣油的!」秦重方才知覺,回言道:「沒有油了!媽媽要用油時,明日送來。」那丫鬟也認得幾個字,看見油桶上寫個「秦」字,就對媽媽道:「那賣油的姓秦。」媽媽也聽得人閒講,有個秦賣油,做生意甚是忠厚,遂吩咐秦重道:「我家每日要油用,你肯挑來時,與你個主顧。」秦重道:「承媽媽作成,不敢有誤。」

卻說臨河有一個酒館。秦重每常不吃酒,今日見了這女娘,心下又歡喜,又氣悶;將擔子放下,走進酒館,揀個小座頭坐下。酒保問道:「客人是請客,還是獨酌?」秦重道:「那邊金漆籬門內是什麼人家?」酒保道:「這是齊衙內的花園,如今王九媽住下。」秦重道:「方才看見有個小娘子上轎,是什麼人?」酒保道:「這是有名的粉頭,叫做王美娘,人都稱為花魁娘子。他原是汴京人,流落在此。吹彈歌舞,琴棋書畫,件件皆精。來往的都是大頭兒,要十兩銀子,才宿一夜 。秦重聽說是汴京人,觸了個鄉念。吃了數杯,還了酒錢,一路走,一路尋思「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若得與這美人睡上一夜 ,死也甘心。」你道天地間就有這等癡人,一個小經紀的,本錢隻有三兩,卻要把十兩銀子去嫖那名妓,可不是個春夢 !

不過自古道:「有誌者事竟成。」秦重千思萬想,想出一個計策來。他道:「從明日為始,逐日將本錢扣出,餘下的積起來。一日積一分,一年也有三兩六錢之數,隻消三年,這事便成了;若一日積得二分,隻消得年半;若再多得些,一年也差不多了。」想來想去,不覺走到家裡,開鎖進門。這一夜翻來覆去牽掛美人,哪裡睡得著。

捱到天明,爬起來,就裝了油擔,煮早飯吃了,匆匆挑了王媽媽家去。九媽往外一張,見是秦賣油,笑道:「好忠厚人,不失信。」便叫他挑擔進去稱了一瓶,約有五斤多重。公道還錢,秦重並不爭論。

時光迅速,不覺一年有餘。秦重積了一大包銀子,這天走到一家傾銀鋪裡,兌足十兩大銀,再把幾錢銀子,置下鑲鞋淨襪,新買了一頂萬字頭巾。回到家中,把衣服漿洗得乾乾淨淨,揀個晴明好日,早早打扮起來。

秦重打扮得齊齊整整,取銀兩藏於袖中,把房門鎖了,一逕望王九媽家而來。那一時好不高興。及至到了門首,愧心復萌,想道:「時常挑了擔子在他家賣油,今日忽地去做嫖客,如何開口?」正在躊躇之際,隻聽得呀的一聲門響,王九媽走將出來,見了秦重便道:「秦老板今日怎麼不做生意,打扮得任般齊楚,往哪裡去貴乾?」

秦重道:「小可並無別事,專來拜望媽媽。」那鴇兒見貌辨色,見秦重這般裝束,便滿臉堆下笑來,道:「秦老板拜望老身,必有好處。」秦重道:「沒有別話,要在媽媽宅上請一位姐姐吃一杯酒。」少頃丫鬟出茶來,看見是秦賣油,格格低了頭隻是笑。王九媽看見喝道:「有甚好笑!對客人全沒些規矩!」丫鬟止住笑,放了茶杯自去。九媽道:「你是個老實人,幾時動這風流 之興?」秦重道:「也非一日。」九媽道:「我家這幾個姐姐,都是你認得的,不知你中意哪一位?」秦重道:「別個都不要,單單要與花魁娘子相處一宵。」九媽道:「花魁要十兩銀子,其它雜費不在其內。」秦重道:「原來如此,不為大事。」袖中扌莫出這錠銀子來,遞與鴇兒道:「這一錠十兩重,足色足數,請媽媽收。」又扌莫出一小錠來,也遞與鴇兒,又道:「這一小錠重有二兩,相煩備個小東。望媽媽成就小可這件好事。」

九媽把兩錠銀子收於袖中,道:「美人昨日在李學士家陪酒,還未回來;今日黃衙內約她遊湖;明日張山人一班清客邀她做詩;後日韓尚書的公子在這裡做東,你且到大後日來看。」

丟過那三日不題,到第四日,秦重起個清早,便到王九媽家去。王九媽的家門已開了,那門前安頓有轎馬,門內有許多仆從,秦重悄悄地招那馬夫問道:「這轎馬是誰家的?」馬夫道:「韓府裡來接公子的。」秦重己知韓公子夜來留宿,此時還未離開,重復轉身,到一個飯店中吃了些茶飯,又坐了一回,方才到王家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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