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一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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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順利放行,雲織顧不上回應,徑直一步一步走到那副海報前。

男人手寫的字囂張跋扈,風骨淩然。

畫家雲織。

是那些大大小小獎項的獲得者。

是秦硯北的女朋友,未來太太,愛人,心肝寶貝。

年輕男人在旁邊道:「秦總親手寫的,整個集團都會背了,誰要是說句太太厲害,秦總那邊就能賞個笑臉,您是沒見著他曬幸福的——」

雲織腦中嗡鳴。

她手腕輕輕顫抖,手指用力攥住,讓自己穩定。

到底是哪一天,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一個人站在這裡,含笑寫下來的。

一個會在集團裡大張旗鼓張貼這些字的男人,會因為忙,就一麵都不能跟她見,會因為機場人多,趕時間,就連抱她一下都吝嗇嗎?!

雲織的心不斷下墜,掉進深澗,她不敢耽誤時間,沖上秦江川所在的二十層辦公室,有人來攔,她第一次毫無客氣禮節可言,一門心思隻往裡麵擠,在得知她是秦硯北的女友後,防線不得不鬆動。

她跑進那間辦公室,急喘著一把推開門,秦江川背對她坐在皮椅上,而他對麵,是大塊投影屏,上麵正播放著一段錄像。

畫麵明顯有些年頭了,鏡頭微微搖晃,但清晰記錄著年幼的秦硯北是怎樣發瘋把醫生打傷,神色陰冷猙獰,小小年紀毀掉整個治療室。

接下來是少年的秦硯北。

隻存在於她的想象中,經年不忘的惦念裡,曾經把她拉出深淵,一身染血的少年,不惜皮開肉綻甚至骨折,也要掙脫病床上的束縛,砸碎藥瓶,攥著鋒利的玻璃,一麵不要命的劃傷自己,一麵橫在別人脖子上。

他還在冷笑,神色陰戾,收音很差,沙沙作響:「我要去找她,攔著我就死。」

後麵一次次被困住,他一次次表露出更激烈的暴虐感和攻擊性。

視頻剪輯的都是最直觀殘酷的畫麵。

秦江川轉過頭,他大病過一次,蒼老的臉上滿是疲態,微笑著問:「我千方百計帶回來的這個孩子,就像個魔鬼,是吧,別人的躁鬱症大多是抑鬱和亢奮交替,就算有危險,也不致命,但他不一樣。」

他行將就木。

對秦硯北既愧疚又憎恨,想讓雲織怕他,也想讓雲織救他。

他不帶感情的陳述,讓雲織認清事實,自己去給秦硯北宣判。

「他兩者都很極端,會傷人,發作起來讓人害怕,還有衍生出來的妄想症。」

「你深入了解過這種病嗎,他會遺傳,你們的孩子也可能是這樣,他卻執拗的想跟你結婚。」

「這病根本治不好,他就算去了——」

雲織耳中充斥著視頻裡的刺耳聲音,秦江川的評價,和她自己血流心跳的轟鳴巨響。

秦硯北的臉,從小到大的,以及兩天前看似冷淡分別的,都在她眼前反復回閃,變成碎片剮著人最疼的地方。

雲織月匈口緩慢起伏,在屏幕光影的變幻裡,一字一字問:「那天在病房,你跟他說這些了?」

這一句問話還算平穩,但緊接下來,雲織的情緒就被粗暴劃破了缺口,激烈湧出來:「你跟他說……我還沒見過他發病最嚴重的樣子,就像視頻裡這樣?!」

「告訴他他的病有遺傳概率,我會很介意,現在接受他,隻是因為還不夠了解?!」

「是不是還說過,以他這樣的情況,我不會跟他結婚?!」

「結婚」兩個字是當頭棒喝,像一盆刺骨冰水驀的潑下來,雲織聲音哽住,愣在原地,太過用力攥緊的手指失去知覺。

他寫下的未來太太,愛人,那天晚上他明明已經要抵入她的身體,卻強行停下來說想跟她結婚……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麼臨時起意是嗎,他是真的,已經把求婚放在心裡揣了很長時間。

他不滿足於戀愛,不想隻要男女朋友的關係,他的情感比她更長更重,在她認為兩個人剛確定關係的時候,實際上對於他來說,已經一個人走過了太久。

他從年少時候就為她執著,重新相遇就早早動心淪陷,卻被告知他的愛意是妄想,被她拒絕推開,甘願做個她失明失聰期間的替代品。

好像她才剛開始正式戀愛。

但秦硯北已經掙紮深陷多年。

兩個人一直在錯位,她以為彼此合攏的時候,卻離他真正的情感還有很遠。

她站在起跑線上,覺得跑得很努力了,可他早就等在終點,等她發覺,等她能朝他狂奔過去。

是不是在她顧著矜持,低頭自卑,對他慢悠悠不急不緩的這些日子裡,他一直在害怕,怕她不知道哪一天就半途放棄,不把通向他的路跑完。

雲織嘴角咬破,眼睛通紅充血,忍住了沒有掉眼淚。

秦江川皺眉:「我說得有錯嗎?」

雲織啞聲說:「他發病的樣子我現在見過了,那又怎麼樣?你們都怕嗎?我隻覺得心疼,他為什麼會病到這麼重,難道不是你一步一步強逼著他,才讓他走到今天?!」

「你今天提前知道我來,特意放視頻讓我看見,是想通過我把他逼到更絕的地步?!你到底有什麼資格,坐在這兒左右他的人生!」

「我還沒跟他戀愛的時候,就知道他的病以後會有什麼影響,我不在乎。」

雲織即使是激烈時,聲音再啞,也還是柔軟的,但這些軟的內裡,又像鑄滿銅牆鐵壁。

「我隻要秦硯北,他病重也好,像以前無家可歸也好,身上再多危險,不確定,我都無所謂,能不能有孩子,最不值得一提。」

她盯著投影屏上那個血淋淋的少年,纖瘦身體站得筆直。

「我是他的軟肋,你們都想利用,可我更是他愛人,是我在感情裡膽小,縮在殼裡太久了,變成你們把他推向絕路的工具,以後我就守在他那,誰也別想再傷他。」

雲織轉身離開辦公室,秦江川在後麵閉上混沌的眼睛,手裡摩挲著那個被秦硯北退回來的玉鐲。

他的孫媳很好。

是他從始至終,都不配做爺爺。

雲織在走廊裡按住牆,困難地喘了口氣,叫車直奔機場,她控製自己不要慌,不能再浪費一點時間,進候機廳等待起飛的時候,她把秦硯北的視頻截圖再次拿出來看。

一見到他蒼白消瘦下去的臉頰,她坐在角落裡,淚抑製不住的掉,掉了就擦乾,專注去看他背後露出的少量環境。

雲織再去網上找英國所有能治療躁鬱症的機構,一個一個翻圖片,但能查到的有限,她求助方簡的助手,助手支支吾吾,說她也不太清楚。

雲織直接在問答平台上高價懸賞,求英國任何相關機構的內部圖,無論什麼都可以。

上飛機前,她仍然沒有看到貼近的答案。

直到飛機起飛,她也沒拿到秦硯北確實在英國接受治療的證據,一切都隻是直覺,都是她千絲萬縷勾在他身上的預感。

從來沒有那一刻,她這麼害怕失去,心裡疼得蜷在座椅裡,望著窗外雲層,一動也不能動。

他平靜,強勢,鎮定,看起來若無其事,絕口不提自己滿是坑洞的心。

他隻是怕真的變成別人嘴裡的精神病人,怕她接受不了。

那個在她看來應該掛在高空的人,一直在低頭俯首,求她垂憐。

他從未被愛。

連她,也沒有給他足夠對抗傷害和恐懼的感情。

她為了那些不自信,把他一個人放在黑暗裡,甚至臨別前,她還推著他快走。

高空之上,第一次獨自出遠門的雲織用帽子擋住臉,淚順著下巴滴在月匈口上。

她跟他都是孤獨乾涸的。

靠彼此熱烈的愛生存。

飛機降落的時候,雲織連一個目的地都沒有,她列出了英國幾大知名機構,準備挨家去找。

天色已經暗了,雲織站在陌生異國的機場外,她知道,硯北之所以不辭辛苦特意來英國,應該是決心要做ct。

那種……會造成腦損傷,隨機性的記憶缺失,隻為了能讓精神狀態穩定下來,可以像一個正常人活下去的電休克療法。

沒人比她更清楚,電擊是什麼感覺。

雲織叫車,跟司機報上其中一個機構的名字,哪怕快一分鍾,就多一點找到他的希望。

從飛機上開始,秦硯北的微信就再也沒有回過,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經開始了。

雲織心口疼得缺氧,靠在車窗上用力呼吸,手機這時候突然震動一下,她驚惶低頭,看到問答平台有了幾條新回答。

她立即點進去看,其中一張圖片紮在視野裡。

類似的房間,類似的油畫,連床擺放的位置都如出一轍,但具體地點是一長串陌生英文,根本不在她已經找到的那幾家範圍裡。

「這是英國不對外的精神問題研究機構,得有渠道才進的來,基本全是重症,來了就知道,有些病再先進的醫療手段也沒辦法,天天有人自殺。」

-

方簡身上的冷汗一層一層在往外冒,冷氣充足也無濟於事,他緊盯著身穿白色病號服,沉默坐在窗邊的秦硯北。

ct的預治療在下午已經結束了,歷時並不長,前後加在一起不到半個小時,但人是全麻的,無意識地推進去,電流通過大腦,束縛人的意誌。

秦硯北醒來二十分鍾了,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就這麼沉默的走到窗邊坐下,定定看著外麵。

方簡某一刻有種感覺,他是在看南山院窗外的那個玻璃溫室,在看雲織給他種的那棵樹。

做過電休克的病人,記憶殘缺是必然反應,但秦硯北可逆,他就算暫時不清醒,24小時內也會恢復過來。

這混亂的24小時,就是秦硯北的危險期。

他不像別人那樣做完了就空白,很聽話,他現在每個細微動作,方簡都覺得心驚肉跳。

「硯北,你跟我說兩句話。」

秦硯北慢慢回過頭,眼瞳漆黑,沒有一絲光,聲音啞到吐字吃力:「織織在哪。」

方簡聽到他問雲織,長出一口氣,以為沒大事了,於是哄著說:「她還在國內等你。」

秦硯北說:「她逃了,她不要我。」

方簡一愣,騰的站起來。

秦硯北意識混亂,他的生命停在雲織從他身邊逃離的那一刻,她沒有接納過他,沒有跟他在隨良形影不離,沒有戀愛接口勿,他隻記得自己被徹底拋下。

「她怨恨我,可我想去找她,」秦硯北垂著眼,盯著自己手腕內側和小臂上的傷痕,「我活著,對她就是威脅,我放不了手。」

方簡頭皮炸開。

秦硯北骨節清晰的手握住窗戶把手,尋常地撥掉鎖扣,打開,漫不經心似的往下看,眼底卻血色斑駁,眉擰著,水跡在半掩的睫毛間無聲滲出,過份英俊冰冷的五官被濕痕切割。

方簡麵如白紙,他知道有極少數的病人會在這種治療以後突然病情加重,但沒想到會發生在秦硯北身上。

他不知道秦硯北跟雲織的感情過程,一旦說錯就會激化。

秦硯北看似落拓疏懶地靠在已經打開的窗口邊,方簡撲上來拽他,但秦硯北的力量絕對不是他能抗衡,他厲聲叫著外麵的醫護拿束縛帶。

秦硯北甩開他,脊背對著打開的窗,窗外隻有稀疏幾根欄杆,方簡相信,如果秦硯北想,這些根本擋不住他。

方簡再次大吼叫人,他想捶死自己,為什麼要圖清淨選十層以上的輕症病房!為什麼沒有提前把窗戶加固!

幾個醫護沖進來,試圖控製秦硯北,其中一個急促說:「抱歉剛才有點麻煩,一個中國姑娘突然闖進來,要見秦先生,在八樓被攔住了,耽誤了一點時間。」

醫護總共四五個,歐洲人高大魁梧,卻近不了秦硯北的身。

他不穩定時就是徹頭徹尾的瘋子,半眯著眼折下窗邊的木製壁燈,尖銳斷口放在手裡,身後就是不堪一擊的洞開窗口,底下數十米高空。

危險,癲狂,求生欲極低,做得出任何事。

方簡呆住,突然破音:「……攔住他!等我,等我兩分鍾!」

他轉頭沖出去,等不及電梯,跌跌撞撞跑到八樓,循著聲音大步狂奔,直到看見那個根本沒可能出現在這裡的身影,他幾乎失聲。

明明沒報希望,隻是心存幻想的來試試,等真的確定身份的這一刻,他一臉眼淚。

「雲織……」

「雲織!」

雲織正在用不夠熟練的英音跟人吵架,臉上都是急瘋的怒色,聽到方簡的喊聲猛然轉頭。

她腦子極其清醒,又在某一瞬覺得混亂到一片朦朧。

她跟著方簡跑上樓,一聲一聲狂烈的心跳震著肺腑,說不出話,連喘氣都極力忍著,徑直闖進那扇打開的房門。

分別不過幾十個小時。

卻恍如隔世。

雲織看著窗邊的那道頎長身影,一群醫護如臨大敵,有人捂著流血的脖子。

準備好的針劑已經遞到跟前,要給他注射。

然後雲織撞上了他的眼睛。

她慢慢走進房間,腳步越來越不受控製,踉蹌著撲過去,擠開周圍所有障礙,把那個被夜風貫穿,冷成冰的人死死抱進懷裡。

他高大淩人,坐在窗台上,滿身都是脫軌的攻擊性和死氣。

跟他相比,她纖細到像是一縷影子,打開的手臂懷抱很小,但仍然踮起腳,用體溫拚命把他包裹住。

擁抱緊到窒息,雲織低低喘著,聲音都堵在嗓子裡。

不用束縛帶,沒有打針,秦硯北背後就是高空,手裡的利器緩緩掉在地上,他安靜下來,嘶啞問:「織織,你怎麼會來。」

上一次在機場他這樣問,她答他,我來送你。

這一次。

雲織埋在他冰冷的頸窩間,哭聲從一點點壓抑的低音,到不再顧忌的放肆宣泄。

「我來抱你。」

她像摟住自己的全世界,跟他心髒的跳動貼在一起,回答他。

「秦硯北,我來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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