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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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歲的孩子,陌生的重病突然在身體裡爆發,倉惶驚恐得走投無路時,踩壞了小姑娘編號十一的月匈牌,為了不讓她哭,答應把自己整個人賠給她。

病房裡窒息的沉默,年輕男人壓抑不穩的呼吸和老人百感交集的嘆氣混在一起,像把之前漫長的時光扭碎,那隻沾滿血的男孩子的手,不停在碎片裡翻攪,尋找每一絲有關於雲織的,他不記得的回憶。

秦江川臉色青白,望著秦硯北。

他這個長孫,被從小到大的遭遇錘煉出一副鐵石心腸,油鹽不進,封閉得一點餘地都沒有,唯獨雲織,不管是小學,中學,大學,隻要她一出現,無論什麼身份,哪個時間點,都是他的軟肋。

命中注定一樣。

他曾經不惜一切想把這根軟肋從秦硯北身體裡剃掉,但無一例外的失敗。

秦江川無法直視秦硯北的眼睛,沉聲說:「因為那天的意外,你跟編號十一的小雲織認識,之後一個星期,我每天讓人送你到醫院治療,她都會怯怯地去看你,說也奇怪,連醫生都有點怕你發作的狀態,她居然不怕。」

「不大點一個小孩兒,像模像樣穿著特製的白衣裳,隻要見到你,就追在你後麵跑,你發作起來沒有理智,幾次嚇唬她,她隻是安安靜靜哭,卻從來不躲。」

「後來有一次,你受藥物刺激,突然嚴重,把病房幾乎毀了,醫生要拿束縛帶,考慮把你送精神科強製約束,是她過來抱住你的腿,跟你說了句……」

秦江川匪夷所思地搖頭:「她說,你別害怕,會好的。」

「那時候你是控製不了自己的施暴者,別人才是害怕的人,但她居然告訴你,讓你別怕。」

「你就真的漸漸安定下來,用光力氣靠在她身上,從那以後,她就成了你的鎮定劑,很可惜,這是我接受不了的。」

秦江川看向窗外,臉上依稀還有當年的說一不二:「我的孫子,秦家未來可能的繼承人,怎麼可能受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姑娘控製,我甚至懷疑過,她的出現是不是本身就別有目的,更何況,你發病這件事不能被外界知情,拿出去做文章。」

「你情況穩定以後,我帶你回懷城,你心心念念還在找她,那年我正式組織醫生團隊,讓他們第一次對你用了特殊治療,藥物乾預,讓你忘了自己在隨良的經歷,不記得發過病,更不記得什麼小姑娘,我以為這樣你就會好,至少短期幾年內不會發病了。」

「但你偏偏忘不了十一這個數字,不管怎麼引導,好像都在你腦海裡紮了根,把它當成一個印記,標簽,不由自主地喜歡。」

「雲織之後給你寫過信,都被我攔下來退回去,一直到我在桐縣跟雲織的奶奶見麵,拿到那些東西,我才知道,雲織就是當年那個小姑娘,時間漫長,後來她自己過得也苦,已經不記得小時候的那些事了。」

秦江川放棄一般感慨:「我想不到,你跟她在十幾年裡,竟然糾葛了三次,我兩次乾預,快把你逼到絕路,都沒能改變你,你還在一步步執拗地走近她,從小到大,也隻有她能把你變得正常,我服輸了,我既然已經把你接回來,你掌了秦家的權,我就不希望你出事。」

「硯北,是爺爺對不起你,」老人再次看向床邊的秦硯北,眼底掙紮著浮出一抹殘忍,「但你明不明白,我之所以今天要告訴你過去這段往事,是想讓你知道……」

「你的這種病,其實不能算心理病的範疇,它就是一種精神障礙。」

「雖然難聽,可你必須承認,你是一個精神病患者。」

中午的陽光很足,但病房裡遮光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隻有一盞怕晃到病人的燈亮著,照不到秦硯北身上。

他一動不動,站得筆直挺拔,垂眼注視秦江川的臉。

秦江川一輩子叱吒生意場,但如今垂暮,麵對這個年輕的長孫,心裡不得不承認有恐懼。

他月匈口艱難地起伏幾下,堅持說完:「你的第一次發病,不是受了母親死亡真相的刺激,是沒有什麼誘因,突然就發作的,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

老人自問自答:「意味著,你母親遺傳因素的影響太大了,你出生的時候就是有病的,不用找任何外部原因,你本身就是一個被遺傳的,重度躁鬱症患者。」

「所以我想告訴你,」他費盡力氣繞了一大圈,終於道出真正想說的話,「硯北,你對下一代的遺傳幾率也會很大,這一點,你跟雲織談過嗎?她知不知道,她如果嫁給你,以後生下的孩子也有很大可能是個病人?」

「她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在婚姻裡,要麵對一個不穩定的丈夫,還要迎接隨時可能會發病,不受控製的孩子,她對你有多少愛?理智考慮過之後,真能接受得了嗎?」

「連我都接受不了,我在帶你回秦家的時候,以為你能治好,如果早知道你會把自己逼成這樣,我根本不敢讓你繼承秦家。」

秦硯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連呼吸都像停止,骨骼勻長的手在身側無聲攥住,手背蒼白,血管隆得發青。

他側過頭,沁出微紅的眼尾掃向病房虛掩的門,想去關緊,讓雲織聽不見,但已經來不及了。

秦江川猶豫片刻,還是把最終的目的說出口:「硯北,雲織其實沒見過你真正發病到恐怖的樣子,對你的病況,也沒有一個完整的認識,她看見的,都是你在她麵前,被她安撫拯救過,美化過的狀態,所以她不怕。」

「但如果,我把你這些年裡發病的錄像給她看看?尤其是你被強製治療的那兩次,連醫生都嚇得不敢跟你在一個診室裡待,你想讓她直接麵對嗎?她看了就會知道,她未來幾十年要一起生活的人,真實狀況到底是什麼樣,她要生的孩子,也可能會如出一轍。」

「硯北,你肯嗎?要是不肯,就答應爺爺放你四叔一馬,留他條命,別讓他坐牢,爺爺保證,那些東西會永遠消失,咱們秦家盡快操辦婚禮,讓雲織嫁過來。」

「她是個責任感強的姑娘,隻要婚結了,過後再怎麼樣,她也沒那麼容易離開你。」

長久的凝滯,氧氣稀薄到喘氣困難,秦江川張口呼吸,已經趨於穩定的心髒又開始劇烈震顫,他依然死死盯著秦硯北的反應。

隻是光線不夠清明,他五官隱在半明半暗的灰影裡,老人渾濁的眼睛看不清楚。

秦硯北麵無表情地抬起頭,唇邊翹了翹,哂笑了一聲。

「人人都愛用雲織來威脅我。」

「都知道,沒有她我活不了。」

「秦董口口聲聲說著對不起我,最後兜了一圈,還是想告訴我,不放過你兒子,你就不會放過我。」

他緩緩俯下身,漆黑雙眼盯著秦江川,已經看不出是失望或者痛苦:「不管是誰,隨便怎麼對我都可以,但如果拿雲織來當籌碼,我就會無所不用其極去回報,秦董還是不夠了解我,我能讓四叔走投無路,同樣的,我也能不管你的死活。」

病床上的老人嗬嗬喘氣,月匈腔出發出破風箱的粗啞聲響。

秦硯北的身影壓迫著,籠罩住秦江川的視野,聲音放低,如同耳語:「雲織是嫁給我,不是嫁給秦家,用不著你操辦什麼婚禮,她非常愛我,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你能想象的,不管我什麼樣子,她都不會改變,你有多少錄像隨便播,但很可惜,她看一分鍾,你兒子身上的罪就會多加一等,不怕秦震在監獄裡太早折磨死,你盡管來。」

秦江川攥住床單,艱難往起抬著身體,想抓秦硯北。

秦硯北瞳中冰冷,抬手按下醫生的呼叫鈴:「放心,不會讓秦董死在我手上,雲織要嫁給一個精神病人已經很可憐了,我不能再添上殺人犯的罪名。」

「無論你後不後悔,秦氏已經是我的了,我不做任何人的奴隸和走狗,等國內第一架自主研發的大型客機上天試飛的時候,希望你還活著,能親眼看見。」

「我們不會再見麵了,那個傳家的玉鐲,我會讓人轉交你。」

醫護往這邊趕的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外,秦硯北轉身,離開病房之前,最後說了一句。

「秦董,我這輩子沒親緣,孑然一身,多謝你,把雲織還給我。」

-

雲織聽到一半就已經有點受不了,默默走出病房的範圍,站在走廊窗邊透氣,後麵有關童年經歷和遺傳的話根本沒有聽到。

她爺爺早逝,奶奶很年輕就獨自一個人,總是獨來獨往地生活在小縣城裡,唯獨對她親近,但也不是那種溫存慈愛的類型,奶奶對她有期許,偶爾也會嚴厲,到今天她才知道,奶奶有那段往事。

門第懸殊的戀人,要走進婚姻太不容易,不是沖動的愛就可以抹平一切,即使秦硯北跟秦江川完全不同,他不會受製於任何人,但她要和他談婚論嫁,就跟秦江川說的一樣,是在給他減分。

她沒有妥帖的家庭,自己也不夠強大,對外提起,大多數人的反應都會是,秦氏太子爺怎麼能娶她。

雲織深深吸氣,至少……

至少應該等她拿到全國大賽的金獎。

等她確實在自己的領域裡有一個實實在在的位置,這樣無論對誰說,秦硯北的未婚妻,甚至太太,站在他身邊,都不至於那麼違和不相配。

電梯在雲織的左側麵,這時候「叮」的一聲門打開,裡麵站著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哭得眼睛通紅,可憐巴巴抿著嘴,一看到雲織就搖搖晃晃跑出來,撲到她腿上。

雲織一怔,小家夥抱著她委屈地抽氣,話也說不全,她彎月要扌莫扌莫他頭,輕聲問:「是跟家長走散了嗎?」

小孩兒重重點頭,問他家長叫什麼,他又說不出來,一個勁兒黏著雲織,張開短短的小手想讓她抱。

雲織無奈,蹲下身拿紙巾給他擦臉,準備哄一哄就送去護士站,小孩兒卻一點不認生,軟乎乎靠進雲織懷裡。

秦硯北走出病房,沒有第一時間找到雲織,那一刻的腳步突然亂了,他剛要打電話,轉過拐角就看到她半蹲在陽光傾瀉的窗邊,懷裡溫柔摟著一個陌生孩子,頰邊有笑意。

心口上鼓脹到極點的那個血泡,在病房裡,秦江川說了那麼多的情況下他都能撐得住,但這一幕突然出現在眼前,雲織耐心給孩子擦臉的輕緩動作,如同長滿倒刺的利器,把他貫穿。

雲織感覺到灼人視線,一抬頭對上秦硯北的眼睛,趕緊站起來,沒等說話,另一部電梯就打開門,方簡匆匆出來,一見著那孩子,長舒口氣,再一瞧攬住孩子的是雲織,有些啼笑皆非:「是你啊,抱歉抱歉,我小侄子,給你添麻煩了。」

「方醫生?」

方簡把小孩兒拉過來,跟她解釋:「聽說秦董醒了,跟硯北見麵,我怕萬一有什麼話會刺激到硯北,不放心就乾脆來醫院守著,底下那些人認識我,就放我上來了,隻是這小屁孩今天沒人看,我本來帶他過來是想請護士幫個忙,沒想到他——」

話音未落,他就芒刺在背,扭過臉正撞上秦硯北的目光,嚇了一跳:「硯北你出來了,沒事吧。」

秦硯北沒回答,擰眉掃了眼哭哭啼啼的小孩兒:「把孩子領走,別纏著她。」

雲織直覺他情緒不對,對小孩兒好像抗拒到厭惡,她上前兩步握住他手,一扌莫才發現涼得過分,於是用雙手把他包住,想用自己體溫給他暖過來。

秦硯北低頭看她,把她往懷裡帶,扣著她月要。

力道太大,她月要間有些疼,沒有掙紮,安慰地撫了撫他繃直的背。

秦硯北哄著雲織先下樓回車裡等他,等電梯下行,他才看向方簡,低聲問:「我的病,是不是徹底沒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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