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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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車少,平台從兩公裡外調網約車,任延刷開手機,撇了眼路線圖上的小紅點。半天不動,估計是在等紅燈。他對這一片很熟,熟到哪個路口有交通燈都一清二楚,隻要遇上一個紅燈那麼之後便次次紅燈——任延心裡找足了借口,撥出司機電話,禮貌地說明取消訂單。平台扣了跑單費,任延牽起安問的手:「走吧。」

「走……走回去?」

「步行距離兩點八公裡,我們從體育公園穿過去,大概是兩公裡不到。」任延拎著水和藥兜,牽著安問往巷子口走去。

兩旁的飯店都打烊了,唯有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還亮著燈,空氣裡彌漫著消散不了的煙火氣。街角的花店棚下擺著攤,白色的鬱金香在燈下泛著珍珠般瑩潤的光澤,任延挑了幾支,店主用報紙包紮成一束,教安問如何醒花。

「你男朋友啊?」她問任延,似乎與他相熟。

「還不是。」

「哦……」小姑娘點點頭,扯斷膠帶,笑得怪意味深長的:「還不是,所以是正在追。」

任延勾起唇,似笑非笑地警告:「別亂說。」

「之前看你總買花,還以為有女朋友呢。」店員說著,操作收銀係統,「折後一百八十九。」

「順手。」

鬱金香是嬌嫩脆弱的植物,沒有枝蔓,看著乾淨。安問抱在懷裡,也問任延:「你總是在這兒買花麼?」

「怎麼,我買花很奇怪?」

安問趕緊搖頭,搖得斬釘截鐵。

「我確實喜歡花,逃了課帶回去一束,可以免於挨打。」

安問忍不住笑,輕輕嗅一嗅這進口鬱金香是什麼香味。心裡念頭來無影去無蹤地掃著他的興。以後就是別人陪任延買花。臉掛了下來,變得麵無表情。

他的陰晴比寧市五月的天還多變,任延卻隻能怔愣在他的好看裡。白色的鬱金香並不比他純淨,他色的鬱金香也無法比他濃烈,安問抱著鬱金香輕輕地不高興,任延看著抱鬱金香的他,無法言說地心動。

安問從花中抬眼,神情還冷著,輕聲不情願:「乾嗎一直看我。」

任延心底一個聲音,願為你買一輩子花。但一輩子太重,他沒有做好準備,便隻能克製地說:「花很襯你。」

走出了巷子,街道驟然寬了,路燈將柏油路照得亮堂堂的。任延咳嗽的頻率見高,一瓶水很快喝盡,安問不自覺關心:「既然發著燒,為什麼還要走回去?」

「沒這麼脆弱。」

安問還是不懂:「早點回家不好嗎?」

任延終於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喜歡你,所以隻是跟你隨便走走也很開心,也很舍不得結束。」

安問忽然懂了公園裡那些頂著大太陽散步的情侶,他看人家是吃飽了撐的,別人看他是單身狗。任延捏了捏他的手:「要是你很累的話,就打車。」

安問不累,隻是覺得喝完酒後有點犯困,上下眼皮子打架,眼神迷離著,隻覺得眼前路燈光暈朦朧,照得世界黃澄澄的一片,像被罩在某種糖果玻璃紙中。偶爾一輛車駛過,在靜謐的夜裡唰的一聲,像在砂紙上揚了一筆。

體育公園不鎖門,雖然有安保崗亭,但是全天候開放的,夏季時經常有人帶小孩來露營看螢火蟲。兩人從側門穿進去,經過亮著一盞燈的值班室,保安正在看一本什麼翻爛了的陳年舊書,蚊蟲不多,隻有幾隻在垂吊而下的瑩白燈下飛。

「第一次見麵,你怎麼會在這裡?」任延問。

「想來看看跟小時候一不一樣。」安問答著:「結果什麼都不一樣了。想走的時候剛好看到你打架,就看了會……你打架怎麼這麼厲害?」

任延上次還跟他說隻是偶爾打架,今天就換成了「因為喜歡打架,而且經常打」。

安問張了張唇,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任延捏他的掌心:「留下次再跟你說吧。」

「你現在是不是不拉大提琴了?」

「偶爾,很偶爾的偶爾,五線譜都快不認識了。」

小時候精力旺盛,跟遛不夠的狗似的,別人一天野三回就趴窩了,任延能不知疲倦地連軸轉十幾個小時,打遊戲、做機器人、打球,專注力漫長而不知枯竭,偏偏就是一看書就坐不住、靜不下心,讓任五橋和崔榕都深覺頭痛。

老師建議給他發展點安靜的興趣愛好,上琴行挑了一圈,鋼琴爛大街,小提琴歪脖子,架子鼓沒氣質,吉他貝斯也不夠古典,最終挑中了大提琴。

任延人長得帥,骨架也好,自小就是如此,凡事不必太認真就能起範兒,別看琴弓琴弦都對不上,但微垂下臉輕鎖著眉的沉靜模樣,還是讓前來觀摩的家長交口陳稱贊、小女孩芳心暗動、小男孩虎軀一震。任延直到昨天看了安問的日記才知道,原來當初「芳心暗動」不止小姑娘,還有個小問號。

「考了級後基本就沒練過了,是不是很失望?」任延瞥了眼安問,語氣裡有淡淡的自嘲:「其實你心裡想象的任延,跟我本人應該沒什麼關係。」

他在日記裡那麼心心念念,等待的不過是已經流逝的鏡花水月。

「你就是你。」安問篤定地說。

「是麼?」任延沒什麼情緒地問:「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今天自始至終不問我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他的眉角和嘴角都有明顯的傷口,眉角的傷已經結痂了,他沒貼創可貼,一道細細的血痕紅得不容人忽視,至於嘴角的青紅……安問連偷親時都知道小心翼翼地避開,又怎麼會沒看到?

「因為你不想聽我跟人打架的事,對不對?不愛聽,所以乾脆不問,逃避過去,否則多聽一遍,你心裡對我的濾鏡就多碎一分。」

「我……」似乎是該反駁的,用力告訴他不是這樣的,但喉結滾了滾,安問意識到,即使他否認了,但他的否認在事實麵前也很蒼白。

「開學第一天在二食堂,我就跟你說過了,你心裡的任延有一個模子,一個套子,但我沒有義務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去長。不管是崔榕還是任五橋,或者這麼多學校的這麼多老師,都沒資格也沒辦法去教我、命令我、規訓我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做的都是自己喜歡的事,做的決定也都是自己想好的決定,但其實……」任延默了一息,「我有點怕你。」

「怕、怕我?」

任延失笑了一下:「不是那種怕,」他頓了一頓才再度開口:「是怕你有一天跟我說,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說,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用那種很失望的眼神看我。我已經長成了這樣,沒辦法再回過頭去重新再來,我不能為了把自己放進你喜歡的套子裡,像灰姑娘的姐姐一樣削足適履,砍掉自己的枝葉。」

看到他懷裡的鬱金香,「比如一束鈴蘭,就沒辦法放進鬱金香的套子裡。」

靜伏的熱帶灌木叢裡,響著蟋蟀的吱吱短促鳴叫,碩大無比的蝸牛在石磚路上粘著,也不怕被人踩碎。安問不合時宜地想,這個蝸牛是從非洲來的,到了寧市沒了天敵,所以一到潮濕的夏季就泛濫,而寧市的夏季又那麼漫長。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出現了一個跟你理想中的任延一模一樣個性的人,你是不是會更喜歡跟他相處?對於你來說,任延長成什麼樣,應該是最無關緊要的,我隻是剛好套對了最無關緊要的一環。有時候也會對這個子虛烏有的假想敵單方麵厭惡,……或者說,嫉妒。」

沒完沒了地做著假設做著反問,如果是那個任延的話,安問會不會就答應了?如果是那個任延的話,安問也許就不會猶豫吧。如果是那個任延,安問願意做一切事情。那個任延不存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別的任延了,所以安問隻能退而求其次,全盤接受他的模樣,隻不過像打架這樣的成分,他不喜歡,便乾脆不過問,裝看不到。

有時候,這樣的純粹也是很殘忍的,任延有雜質,而安問忽略雜質。

任延想的是一個方向,安問想的卻是另外一個方向。

不是的,任延長成什麼樣子很重要,安問心裡默默地念,不知道自己已經把話輕輕地念出了聲:「任延是什麼樣的人我都喜歡,任延長什麼樣決定了怎麼喜歡。」

任延怔了一瞬,沒太聽清:「什麼?」

「啊。」安問茫然抬眸。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話了嗎?」安問閉上嘴,有些驚訝,有點心虛。

任延無語了一會兒:「找個時間去看心理醫生好不好?」

安問:「……你覺得我是精神病?」

任延實話實說:「我懷疑你精神分裂,尤其是喝了酒以後。」

「怎麼會,我什麼都記得。」安問挺驕傲地說:「你見過誰喝完酒像我一樣聰明嗎?」

「嗯,」任延淡淡瞥他,拆穿:「然後酒醒了以後就什麼都不記得。」

這確實……聽著還挺分裂的。安問一時之間反駁不了,任延站住腳步,兩人牽了一路的手潮潮的,任延交握著,俯低身子,將臉湊到安問眼前:「那是不是意味著,我現在對你做任何事,你明天都不會記得,也不會跟我計較?」

他的五官立體,如此近在咫尺的距離,英俊無端放大十倍。安問招架不住,心從懸崖邊高樓上墜了下去,一直墜到他整個人都軟綿綿浮了起來,他想吞咽,又怕吞咽便暴露了自己內心的緊張,喉結便不上不下地凝著,不敢輕舉妄動了。

「不推開我?」任延啞聲問,微微側過臉,鼻尖與安問的鼻尖若有似無地貼著。

安問閉上眼,路燈下,長長茸茸的睫毛上綴著光,顫著。

任延久久地看著他,笑了笑,摟過他的後腦往自己懷裡壓了壓,親他的柔軟的黑發:「真就這麼想感冒?你願意,但我舍不得。」

心裡鋪天蓋地的失落,連蟋蟀蟲鳴聽著都有了悲切的味道。

安問勉強抬了抬唇角,低聲:「談戀愛也這麼客氣……」似有意見。

「這不叫客氣,叫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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