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 18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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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來,大赦天下成了皇族一個手段。固然也有利的地方,但是在沈懷楠看來,若是說壞處,卻也能呈述幾個時辰的。

沈懷楠跪在地上,兩邊有老臣坐著,上有皇帝俯視,左邊還陪跪著一個太子,此時,眾人俱都看向他。

太子用胳膊肘去杵沈懷楠,低聲嗬斥,「你快認個錯!」

父皇砸人,可是真砸人啊。老五之前就被砸傷了。

如今父皇可是用花瓶砸沈懷楠,雖然目前他腦袋沒有受傷,但是沈懷楠跪著的四周都散落著被砸碎的花瓶碎片。

這隻要挪一挪,沈懷楠的腿就不要想要了。

太子沒想到沈懷楠這麼強。跟頭牛似的!

少不得他來替這種不省心的臣子擦屁股。

他嘆氣,就要說話,就見父皇一個眼神過來,太子慫了。他就想,如此之下,隻能讓沈懷楠自求多福了。

沈懷楠等這場父子之間的眼神官司過去,這才道:「陛下,請容臣請奏。」

皇帝怒罵,「你說。」

沈懷楠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太子看著都打了個哆嗦,這地上可是有花瓶碎片啊。

果然,腦門上被紮破了。這個愣頭青!

其他的大臣們看著,也覺得這是個狠人。

皇帝心裡十分滿意。這下子看著可憐多了,待會他答應的時候也能有些台階下。

沈懷楠特意挑那塊最小的花瓶磕的,但是劃破皮肉,還是有些疼。嘶——還不能喊出來,風骨,風骨。

他的風骨起來了,烈骨錚錚。抬頭道:「陛下,聖賢就曾經說過,夫救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也。」1

太子點頭,他讀書多,這句話確實有。意思是說,這種大赦天下的做法,便如同一棵樹,一半茂盛,另外一半卻已經枯槁,並不是什麼英明的做法,十分偏頗。

他嗯了一句,證明自己學識淵博,道:「沒錯,聖賢確實說過。」

沈懷楠:「……」

他隻能轉頭感激的看向太子,「多謝殿下。」

然後也不扯聖賢之語了,隻一字一句拋出自己的看法。

「大赦天下,本身就是對我朝律法的一種否定,讓那些罪犯們心存僥幸,但凡有災,便要大赦天下,那他們做了行竊,傷人之罪,豈不是能毫無罪過了?」

「此為小惠,並不能真正讓百姓信服。真正的恩惠,是陛下行仁善之政。可免賦稅,可多撥銀兩,可修橋修路……但不能大赦天下的罪犯。」

又道:「而臣上述所述仁政,陛下已經在做了。長平元年,陛下剛登基,便有禮部侍郎上奏,說要大赦天下,但是陛下沒有聽從他的建議,而是撥出銀兩,讓人去給窮人修路。」

眾人這才想起來,還真有這麼一回事。

皇帝臉上動容,道:「沒錯,當年朕便覺得,與其赦免那些罪犯,不如為無辜之民做些好事。」

眾大臣齊呼陛下心善。

沈懷楠繼續道:「長平五年,鶴州大旱,雖然沒有現在嚴重,但也死傷無數,連旱三月。陛下便減免賦稅,命人救災,當年這救災之人,還有如今坐在這裡的吏部尚書大人。」

吏部尚書馬上就下跪道:「當年臣還不是吏部尚書,多虧陛下了信任臣,讓臣去主持賑災事宜,臨行之前,陛下,陛下說——」

話說到這裡,他已經泣不成聲。沈懷楠默然,心道: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份說哭就哭的本事,他還是弱了些。

隻聽得吏部尚書道:「陛下拍著老臣的肩膀道,愛卿啊,這是百姓的救命銀子,萬萬不可有一分銀錢被人貪汙,要是有人敢犯事,你便有先斬後奏之權,這天下之人,沒人能夠貪汙百姓的救命銀子。」

皇帝眼眶隱隱有濕潤之象。不管是裝的還是想起了曾經,他都隨之情生,想起了曾經。

沈懷楠便趁機高聲道:「陛下登基,修橋修路,天下大旱,減稅賑災,陛下自從登基一來,未曾有一日懈怠,他日日夜夜為了大秦操勞,即便是修建北城,也是為了讓京都百姓活得更好。」

「北城修建以來,雖然耗費銀兩頗多,但是取之於民,也用之於民,臣愚昧,卻在戶部看過往年賬冊,因這一年修建北城,江南之民的木材有了地方去,百姓們的家底比往年增加不少。」

「因有了興建北城之事,讓附近的閒漢和窮苦百姓都有了事情做,這一年死去的百姓比往年少了很多。」

「臣之前看賬冊的時候就想,陛下修建北城,是不是一開始就為了京都跟江南的百姓們?」

「史書上曾記載,在災年的時候,便有朝廷出銀修繕房舍,這是為了讓流民有事情做,有糧食吃,有銀子拿,不至於恐慌鬧事,又能救活他們。」

「這是好事,是仁心!」

「而如今,天降大旱,就有人立馬散步謠言,說是天罰。天罰——若是老天真有天罰,那便該去罰那些貪官汙吏,罰那些殺人放火的盜匪。而不是說陛下修建北城有錯。」

他振臂一呼,「陛下有什麼錯!陛下當得起千古一帝,仁善愛民,勤政苛己,他什麼錯處也沒有,他唯一的錯處就是太過於愛民,他明明知道有人在趁機攪亂渾水,毀壞他的名聲,但因這事情涉及天下百姓,他便不忍心百姓受苦,寧願違反自己的原則,去寫大赦天下的聖旨。」

說到這裡,沈懷楠也已經泣不成聲,「我朝陛下,大秦百姓之父,愛民如子,但他的民,卻不理解他,臣心痛啊,臣等心痛啊!」

一時間,禦書房裡麵啜泣不止,大臣們已經全數下跪,一個個哀聲喊陛下,場麵頓時感動極了。

沈懷楠心道大家都是唱戲的好手,就沒一個哭得假的,都是情真意切。他任由眼淚流下,淚眼朦朧,然後不似剛剛那般激動,而是用一股平靜的,安寧的聲音道:「太子殿下常常因為陛下太過於勤政而擔心他的身子有損,這是因為他是陛下的兒子,他跟在父親身邊,看見了父親的苦和累。」

「天下子民沒有看見過陛下如此操勞,他們不理解陛下,又在災難之中,也能理解。」

「但是,我們這些臣子,也是如同太子殿下一般看見過陛下辛勞的,怎麼就,怎麼就能任由陛下去寫大赦天下的聖旨呢?」

他說著說著哀聲哭泣,伏地磕頭,「陛下,求您收回成命,那些亂臣賊子,他們不過是想找個借口禍害百姓,蛇鼠一窩,就該亂箭射死!若是有老天真有責罰,也是因為他們有賊心,隻要將他們抓住處死,老天必能欣慰。」

「陛下,臣願意去江南賑災,臣願意跟隨將軍們去剿匪,臣要殺死那群賊子,讓天下百姓都知道陛下的仁心!」

此話一出,老狐狸們哪裡還肯讓他一個人出風頭,紛紛請命表忠心,太子則是感動,想不到在沈懷楠心裡,他們天家父子如此好。

他也振臂一呼,「父皇,讓兒臣去吧!兒臣要去替父皇分憂!」

皇帝很是滿意。沈懷楠一番話說在了他的心口上,他有什麼錯?他已經是難得的明君了。

不昏庸不好色,不猜忌不濫殺,他實在是對得起千古一帝的名字。在他手上,大秦一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難道他稱不得一個仁德之君嗎?

他站起來,斬釘截鐵的道:「那就依愛卿所言,命人去剿匪,殺掉那些散步謠言的妖人,再次加大救災的銀兩。」

至於這個錢從哪裡出,皇帝也有自己的決斷。

一是省出來,二是讓富商出。

這又是一樁事情。沈懷楠卻不用操心這個事情了,他被皇帝直接派遣去江南賑災。

這是樁好差事,一般這種事情,可輪不到沈懷楠這般的身份。他在陛下麵前那一跪,真正的將他的名聲跪了出來,這兩天人人都在說他在禦前的話。

折邵衣卻又在給他擦傷藥了。她嘆氣,「你就不能不用這招苦肉計嗎?」

沈懷楠痛得嘶了一下,然後道:「沒事,這般效果更好一些。」

他躺在榻上,臉不動,任由折邵衣擦藥,手一直揪著她的頭發玩。

「我要去江南了,你可別想我。」

折邵衣點頭,「好啊。」

沈懷楠撒嬌,「那你還是想一想吧。」

折邵衣眼神狐疑起來,「這是盛瑾安的招數吧?你跟他學撒嬌了?」

沈懷楠將頭埋進她懷裡,「是啊,他說這招好使。」

折邵衣笑起來,「你可別學壞了。」

她道:「盛瑾安如今真成了鬼見愁。走到哪裡,都要問一問對方有沒有去青樓的。」

她感慨道:「現在不止是京都,就連其他地方也開始清查了。你知曉吧,八姐姐寫信回來,說是在路上看見了一群賣孩子的,那牙婆要將人賣入青樓去,被打了八十板子,直接將人的命打沒了。臨近的幾個縣便不敢將姑娘賣去青樓了。」

「之前救下的那一群孩子都被送去了慈幼堂裡。」

她小聲的道:「這種事情禁是禁不了的,怕是暗地裡還有人送進去。」

「我真想剝了他們的皮,砍了他們的子孫根。」

沈懷楠嘆氣,「無事,能有如今的效果,已經很好了。」

他道:「這是千秋的功績,能救一個人,便能救一個人。」

江南大旱,朝臣們救災,沈懷楠有他的戰場,折邵衣也有自己的戰場。太子妃娘娘放出了話,皇後娘娘千秋在即,她要給皇後娘娘積德,也要給皇後娘娘做一件天下最好的衣裳。

這是她的孝心。

積德便要行善,這些年京都西城所賺的銀兩都湧入江南,在那邊設立江南織造廠。

雖然現在天下大旱,織造廠裡沒有活乾,但是總有天降雨霖的一天,便將善織的小姑娘都買下來,將來教導她們如何織布,繡花,做衣裳。

一天一點米粥,便能救下她們的命。

織造廠裡隻收孩童,老人大人不收,但也可以做雜事。

江南地界的父母官也積極幫著牽線賣人,皇帝抬了手,也下了一道命令過去,但凡敢把姑娘往青樓賣的,或者逼良為娼的,便要打死。

雖然沒有禁止住所有的人,但因確實公開打死過幾個人,鎮住了不少人。不過也有暗窯,甚至有父親讓女兒帶了男人回家來賣的,這種就製止不住了。

這個無法製止。

每日裡,從各州慈善堂送去的銀子都去了江南織造廠。當年那些在京都官繡做過事情的姑娘們嫁去了各州,她們沒有失言,嫁去了一州,便努力的做慈善堂,繡坊,這幾年裡,天下繡坊幾乎都被她們籠到了手裡。

廚娘,繡娘,梳頭的娘子,首飾等等,讓女子可以行商的行頭更多,賺的銀子也更多。

聽聞江南賣兒賣女,大多數要被賣去青樓,小倌館,太子妃為皇後娘娘積德□□們,天下婦人們都在各州慈善堂的牽引之下,捐了銀子和糧食,衣裳送去江南。

民心所向,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看見了實際的好處,但凡有心的父母也不想把孩子送去那虎狼之地,慢慢的,都送來了紡織廠。

雖然沒有拯救所有人,但是比起往年災年的慘烈,這也已經很好了。

皇帝大喜,還嘉獎了太子妃。

他自然知道太子妃的家底,這是舍了所有的東西去江南。不僅是她,還有無數的女子,她們也是舍下了全副身家去救的。

皇帝寫了無數的牌匾去嘉獎。

他很喜歡這種天下一心的場麵,他也很喜歡心地純善的人。

折邵衣有一次進宮的時候還給他磕頭。

「任何一朝,任何一代,都有為了天下大義奮不顧身之人,隻是她們沒有用武之地,如今陛下給了她們機會,陛下,您的功績,千秋萬代,無人敢忘。」

當時太子就在身邊,看著折邵衣臉上虔誠的神情,覺得這兩夫妻可真不錯。

江南的災情其實一直都在救,但無奈天旱的太久了,百姓們越來越沒有希望,這才讓賊人有了機會去散步謠言。

但是你可以製造矛盾,我也可以轉移矛盾。你既然說這是天罰,那就是天罰好了。

天罰的便是你們這些作亂的人,既然老天有所罰,那就出兵去掃盪賊匪,去捉拿那些妖言惑眾之人。

肅清內外。

沈懷楠在禦書房說的也是這個意思。

於是,朝廷就開始動了起來。

折邵衣給沈懷楠準備了很多路上要用的東西。她道:「你小心些,多少人盯著你,你如今風頭太盛,怕是遭了不少人妒忌。」

沈懷楠倒是有一種意氣風發的感覺。

他抱著媳婦的臉親了親,「不遭人妒是庸才,邵衣,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別擔心。」

然後抱著女兒舍不得撒手,「小花花,等阿爹回來給你買糖吃。」

等他回來,估計小花花也會說話了。他跟折邵衣道:「可一定要教會她喊阿爹啊。」

折邵衣哭笑不得,「知曉了。」

他走的時候,太子還來送行。拉著沈懷楠的手道:「懷楠,你代表著孤的臉麵,你在江南行事不要慫。」

沈懷楠很是感動,「殿下,您放心,臣必不會辜負您的信任。隻是此一去,千裡迢迢,臣不在您的身邊,您可一定要顧好自己的身子。」

又道:「臣此去數月,怕是不能給您做事了,隻望李兄能替您掃清那些小人的心思。」

他低聲道:「您現在風頭太盛,五皇子必然看不慣,其他皇子們可能也有跳腳的,您可一定要防備著。」

沈懷楠如此為他著想,太子很是感動,不由得在腦海裡麵暢想了一下未來君臣相知的場景,高興的很,「好,你盡管去,孤在京都給你護著。」

沈懷楠:「其他的倒是算了,隻是臣的妻女……」

太子臉色一變,嘖了一句:「得了吧,不用擔心她們,你也不打聽打聽,你妻如今是個什麼名聲。」

什麼名聲呢?折邵衣如今的名聲其實比起沈懷楠來差了些。她手裡抓的東西太多了。

她還想在北城裡麵抓一些地皮。

北城如今可是塊肥肉,誰願意舍下?有人的地方,有利可尋的地方就有爭鬥,折邵衣倒是不怕,她如今連著姨娘都接到了澹台府裡麵住著。

誰要是敢來,就來澹台府吧。

太子妃誇贊她,「你如今越來越厲害了。」

折邵衣嘿了一句,「如今的朝臣們可都是在澹台老大人手上吃過癟的。」

她還去找了陛下開口,給她劃了一塊地界出來。

「他們搶瘋了,眼裡隻看得見銀子,可是陛下,臣婦看得見一個仁字。」

皇帝最近的心情很好,「是嗎?你準備如何做?」

折邵衣:「什麼都做。一條街上,什麼都做。」

為什麼要限製自己呢?又或者說,為什麼要限製那些會做生意的姐妹們呢?

她才不給自己做限製。

皇帝樂了。

「口氣還不小。」

他也沒有多問,「去吧,你們這次在江南賑災一事中做的不錯,這個世道,許是就需要你們這些人翻一翻風浪。」

隻要不翻大波浪就好。

折邵衣高興的磕頭。剛磕下第一個頭,外麵雷聲陣陣,磕下第二個頭,大雨稀裡嘩啦。

皇帝震驚住了。

雖然是巧合,但是皇帝陛下最近總是燒香拜佛,也是有些迷信的,於是覺得這也許正是老天的意思,又給折邵衣劃了不少地方。

折邵衣得了好處趕緊跑,免得陛下後悔收回去。一回去就給周姨娘的菩薩磕頭,「您可一定要保佑啊。」

周姨娘抱著小花花站在一邊笑,「瞧你阿娘,之前還說我拜菩薩不好,如今自己拜了。」

折邵衣拜完了接過閨女就笑。不過沒一會又得放下孩子出門,有了地皮,就要商量怎麼用,給誰。

她整日裡忙,到了十一月,這才發現小花花竟然開始長了好幾顆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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