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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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邵衣被帶走的時候,沈懷楠正好在桑先生那邊讀書。

桑先生雖然一輩子都在教書,沒有做過官,但到底之前是山正,於科舉一道上還是有點見解的。

他心知折碩明和折宴明沒有科舉之心,但沈懷楠有。

這個學生,生於微末,長成艱難,卻心思良善,為人清正,喜歡讀書,讀書天賦也高。什麼書看一遍,心裡便有數了,還肯刻苦,天不亮就起來讀書,到了晚間才歇息,寒冬酷暑,從未歇息過一日。

這般的學生,桑先生是極為喜歡的。

要說唯一的顧慮,便是發現沈懷楠有一些小聰明。這些小聰明讓他鑽營出錢財,桑先生當時還怕的很,怕他一門心思鑽進了錢眼裡麵去。畢竟雖然名頭上頂著個昌東伯兒子的身份,但其實窮苦的很,還要他這個先生來補貼。

桑先生見過不少學生。剛開始隻是想要賺點銀子吃飯,後來就成了鑽營商賈之道,又或者攀附巴結上那些有錢財的,從他們手底下得些銀錢滿足自己的私欲,更有甚者,喜歡流連青樓,沒了讀書的風骨。

好在後來看他隻是想讓自己過得好點——準確來說,隻是想讓折家九姑娘過得好些,給她買了一塊玉佩,買果子,買衣裳。買完了她的,又偷偷的給自己跟和光兄各買了一遝宣蘭紙,更有折碩明的樂曲,折宴明喜歡的前人古畫。

而他自己依舊是粗布麻衣,並不喜奢侈,吃的是素菜,葷腥少沾,依舊是早早起床讀書,功課沒有一絲兒落下,反而更加好學。

好似賺這一次銀子,都是為了他人,桑先生便對他更添了幾分真摯的喜歡。至於先送姑娘玉佩而不是先送他宣紙,桑先生覺得並無大事,少年人嘛,還是可以理解的。桑先生自己也有那麼一段少年人的往事。

所以沈懷楠要考科舉,他覺得學生品性高潔,將來定然是千古留名的好官,也不反對,隻是問他,「要是做官,可想過做成怎麼樣。」

沈懷楠:「弟子定然要兩袖清風,不負恩師教導,不負自己一生抱負,為天下蒼生請命,為君王分憂。」

然後看了看桑先生,又說,「有朝一日,還要斬斷天下貪官的腦袋,抄光汙吏的錢財。」

桑先生就很高興,「好啊,好啊,為師為什麼不做官,就是這天下貪官汙吏太多,沆瀣一氣,跟他們同朝為官,白白汙了我的名聲。」

桑先生對沈懷楠很滿意。這個學生是他教出來的,他的身上有他傾注的心血,他拍拍沈懷楠的肩膀,「將來,為師年少時的憧憬,便要你去實現了。」

所以有時候,他私下跟和光兄說,「此子前途無量,既然跟你那小女兒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便定下來。」

免得將來跑咯。

折和光笑著道:「我們都是心中有數的,隻家裡還有小七和小八沒有定親,不好先給小九定下。」

桑先生,「等到時候,就由我來保媒。」

折和光:「那就多謝你了。」

因此,兩人在教導沈懷楠的時候,就格外的慎重,這是一個好苗子,將來做官的好苗子,那就要在他年少的時候,就教導他清貧,安於立命,將來做官為民,而不是僅僅為了做官,為了升官。

桑先生是真心愛護沈懷楠這個學生的。對他的小青梅竹馬,自然也愛屋及烏。所以當唐氏親自來學堂裡麵說折邵衣被帶進東宮裡去之後,他猶豫了一瞬,還是寫了帖子給沈懷楠。

「裡麵的人,都可跑一跑,雖然沒有幾年師生情誼,卻也是識得的,這幾年彼此之間送了年禮。」

沈懷楠一直都想要拿到這張紙。他是一門心思鑽營的,想過靠著桑先生的關係讓後麵的路好走些,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在這種情況下拿到這張紙。

人生之事難以預料,他此時一點興奮之情都沒有,沉著氣,看了一眼上麵的人名,其實不用看他也知道,這些人名他滾瓜爛熟。

這裡麵最大的官就是戶部侍郎蘭重,這種時候,他應該在上朝,去了怕是也遇不上,等他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其他的人,沈懷楠心裡也有數,先把可能去朝堂的篩選了一批下去,然後就隻剩下幾個,應該去了各衙役。

其中有一個姓劉的,雖然隻是工部的主事,但有一個女兒嫁給了太子宮裡麵的詹事兒子。這些年沈懷楠一直都在關注著太子府裡的事情,還算熟悉。

他就先去了工部衙門。折碩明和折宴明則被遣去宮門口守著。

沈懷楠騎馬去的,工部衙門難進,他自然是進不去的。便先到門口,使了銀子,請人進去通報。

「就說是如今住在文遠侯府的桑澈之老先生學生有事情相求。」

如此自報家門,也是為了急事。那小廝見他滿臉急色,銀子又給的足,也不耽誤,小跑進去叫人,他是個機靈的,也不大咧咧說出來,隻探頭探腦,見劉主事在寫字,身邊無其他人,這才敢走過去。

劉主事:「怎麼了?」

小廝小聲說,「門外有一個小郎君想見您,說是如今住在文遠侯府的桑澈之老先生學生。」

劉主事心裡疑惑,桑先生是桑正,在魯山書院的時候,倒是也聽他講學過,他來京都之後,劉主事登門拜訪,也被拒之門外,來京都數年,也不跟人結交,也不托人辦事,倒是讓劉主事心裡佩服。

這麼多年,桑先生隻收年禮,但隻收書畫。收了書畫,也還書畫,保持君子之交。倒是知道他如今在教導文遠侯家和昌東伯家的孩子,隻這些孩子也沒有找上門來的,便隻做泛泛之交。

如今人家這般求上門來,想來是遇見了急事。劉主事走出去,見了人,是個俊朗豐毅的少年郎,雖然麵有急色,但也不失風度。

隻見少年郎見了他,過來直問,「可是劉尋柳大人?晚輩沈懷楠,如今跟著桑先生讀書。」

這話讓劉主事暗自點頭,叫大人,而不是叫其他,可見其人並不是為了攀附而來的。

他馬上說,「是我。賢侄,我是桑先生的弟子,也跟你父親年歲一般,你便從你父親的,叫我一聲世伯吧。」

沈懷楠便道:「劉伯父。」

然後說,「伯父,初次登門,本該攜禮拜訪,奈何今日事發突,隻能來衙門找您,還望您不要見怪。」

劉尋柳,「你說。隻要我能幫得上忙的,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沈懷楠,「不瞞伯父,今日早間,東宮的太子妃娘娘,遣使一位宮嬤嬤去了文遠侯府,說是想請文遠侯府九姑娘進宮遊玩。」

劉尋柳眉頭一皺,「哦?」

沈懷楠便把事情說了一遍:「是。我們也知太子妃娘娘心懷慈善,能去東宮一遊,是文遠侯府的福氣。隻是……說來慚愧,文遠侯府……您也知道,九姑娘不曾受過宮禮教導,文遠侯夫人怕她失禮,倒是讓太子妃娘娘一番好心白費,便求了桑先生問問,有沒有人能跟太子妃娘娘說上話,幫九姑娘說句好話。」

劉尋柳一聽,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又見沈懷楠臉上汗如鬥下,目光真摯坦然,便想了想,答應下來。

「我這就叫家裡的婦人去給太子妃娘娘請安。」

沈懷楠便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然後也不停留,隻道:「大恩不言謝,晚輩已經耽誤伯父多時,他日必當上門親自陪伯父說話。」

劉主事就見他漂亮的翻身上馬,然後在馬上拱手道謝,又騎著馬走遠了。他一邊叫了小廝回去讓人去報信,一邊連連在心裡點頭,「少年人,不急不躁,雖有急事,卻穩重可靠,思緒清晰,氣質如竹如蘭……可惜了,是個庶子。」

庶子在官路上,就比別人難走一些,時人如今重嫡輕庶,即便是在升遷路上,也是有被打壓的例子。

他嘆氣一聲,轉身回去。另外一邊,沈懷楠並沒有先回去,也沒有去宮門口,而是去了跟自己合夥做生意的人處。

他把事情一說,道:「且幫我打聽打聽,那日在酒樓,可有人知道些什麼。」

那人雖是個小商販,但是得過沈懷楠一次救助,特別承他的情,當即就去找人查。有些事情,要叫那些高門大戶的去查,還得要通過這些小人物,那他們自己一開始就自己查,倒是省些時間。

不到一個時辰,便有人來回話了,「說是一個姑娘家闖進梅字頭三號房雅間,將一對野鴛鴦抽了好幾鞭子。」

想了想,又搖頭,「不對,是隻抽了女子,那男子哭天喊爹的,我兄弟跟酒樓的夥計熟,左右問了一圈,有人說進雅間裡的,先是寧國公家的五公子,倒是後頭那位姑娘怎麼進去的,便不得而知了。」

沈懷楠聽了這番話,心裡便更加著急。寧國公家第五子跟秦家的女兒確實有親,看起來是偷情被發現了。但這跟邵衣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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