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第 22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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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今生最美

林望舒確實不太懂跳舞,她大概知道動作,但非常生疏。

不過好在陸崇禮確實很懂,哪怕他應該很久不跳了,依然動作嫻熟,想來年輕時候果真精於此道。

這首曲子舒緩,跳起來也很輕盈緩慢,並不會累,適合陸崇禮的年紀,也適合林望舒這種生手。

陸崇禮無辜地道:「望舒,你看你母親,她是必須有一件事去想,現在你們夫妻恩愛,孩子也都很好,她沒別的操心的,就開始和我提陳年舊賬,可能這就是她給自己找的活兒。」

林望舒抿唇,忍不住想笑:「可是母親說的好像確有其事。」

陸崇禮:「那都是不入流報紙為了銷量添油加醋的,她總以為我風流成性,一個人在大陸一定惹下許多桃花債,認為我逢場作戲肯定對不起她,但其實——」

他眉眼間很是無奈:「當時那個時候,我哪有那心思?」

林望舒也就隨口問:「那時候父親在忙著什麼?」

悠揚猶如流水一般的音樂聲中,舞池的燈光落入陸崇禮深邃的眼睛中,林望舒看到裡麵帶了幾分追憶。

陸崇禮嘆道:「我是四十年代初回國,當時已是繁華落盡,山河破碎,國土淪陷,當時日本人開始對占領區的物資軍事管理,堂而皇之管製了國內七十多家工業企業,他們狼子野心,計劃以上海為據點,掌控華中一帶經濟根基。」

林望舒一怔,沒想到在父親這裡,竟完全是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

想想也是,四十年代初,他弱冠之年,學成歸國,正是山河飄零時。

陸崇禮眸中泛起滄桑:「我是以北平府陸家大少爺的身份前去上海,在這個身份下,自然有一些不得已的逢場作戲,由此傳出風流名聲,又被一些無良報紙大書特寫。這其中有些事,我並不敢說我清清白白,但我問心無愧。如今時過境遷,當事人早已不在人世,我確實無從解釋,跳進河裡都洗不清。」

林望舒也就笑了:「其實可以和母親好好解釋一番……母親應該能理解吧。」

陸崇禮:「你到底想簡單了,並不懂你們母親的曲折心思。我若承認了,她必要追問細節,追問之後,還要仔細思量琢磨,那事情就沒完沒了了。」

林望舒想想雲菂的性情,倒仿佛也對,隻怕越是刨根問底,越是不能釋懷。

陸崇禮頓了頓,卻又笑道:「這些事,我不知道寫了多少材料,以前我都差點要給自己編故事了。」

林望舒聽這話,陡然意識到什麼,抬眸看向陸崇禮。

陸崇禮卻是並不在意的樣子:「沒什麼,這不都過去了嗎,再說我也不是太在意,隻是寫寫材料而已,讓我寫我就寫。我這個人生來臉皮厚,關鍵時候更可以寡廉鮮恥。其實在那個時候,我已經足夠幸運了,雖然受到一些沖擊,但終究影響不大,」

他嘆了聲:「你看莊敬父親,早早沒了,如今想來,也是一樁遺憾。」

林望舒便想起莊敬對陸崇禮近乎膜拜的敬重和言聽計從,突然意識到,陸崇禮對莊敬,應該不隻是資助之恩那麼簡單。

她垂下眼睛,也就不再問了,一時卻想起剛才雲菂提起的,她說抓大放小,或許她也知道父親的難處,所以這件事其實也沒有真的追問過。

當下道:「母親應該隻是開個玩笑,其實她並不是真的在意,隨口一提罷了。」

陸崇禮頷首,一本正經地道:「有道理,她需要給自己找點消遣,所以我得時刻警惕,不能成為她的消遣。」

林望舒聽著,啞然失笑,這兩位一把年紀仿佛還在玩捉迷藏。

陸崇禮卻道:「望舒,跳舞的時候,你可以放鬆一些,不要太緊張。」

林望舒:「我也沒有緊張,就是不太熟,可能動作有些僵硬。」

陸崇禮眉眼溫潤,安撫道:「沒關係,不要太在意,就算偶爾有動作跳錯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林望舒:「那如果我踩到別人的腳呢?」

陸崇禮:「踩到就踩到,也沒什麼,誰都有走錯的時候。」

林望舒心裡微頓,之後便釋然了。

確實,踩到就踩到吧,誰都有走錯的時候,糾正過來就是了。

她的諸般人生中,也總是有走錯的時候,好像無論她走錯了哪一步,最後她還是走向了那個她最向往的結局。

陸崇禮笑得和藹:「況且,是我在教你,你踩了別人的腳,肯定也算在我頭上,要笑的話,那肯定是笑我。」

林望舒輕笑,但是心口卻泛起陣陣酸楚。

她再次想起她和陸殿卿一生又一世的輪回,每一世都有一個為他們傾盡心血的陸崇禮。

那個被陸殿卿嗬護備至地帶離了雲南的知青姑娘,怯生生地看著周圍的一切,他含笑安撫,處處維護。

那個陡然獲得了夢境的姑娘倉皇地跑去找陸殿卿,卻遭遇了愛子心切的陸崇禮,他練達老道,把手段使了一個不動聲色,終於促成了她和陸殿卿的姻緣,之後把她一生的路安排得妥妥帖帖。

那個恍悟激光缺失的北大學子,茫然之中求助於他,他慈愛引導,又以雷霆手段為她保駕護航,之後她七年磨一劍,站到了他麵前和他論長短。

曾經的那個陸崇禮她足夠熟稔,熟稔到可以像女兒一般撒嬌訴苦,不過這一世,因為過去種種,他們其實一直保持著略顯疏淡的彬彬有禮,於那言笑之中各自把控著自己的分寸。

這一場舞,是他們相識多年最親近的時候了。

昔日種種回憶,和這一世形成一種奇異的矛盾感。

她記得北大演講時他讓眾學子為之憧憬膜拜的風采,也記得外國語附屬中學門前,秋風颯颯中他穿著大衣戴著圍巾翩翩而來的儒雅,更記得他坐在綠色吉普車上,笑著對那個打算悔婚的小姑娘說,對你來說很難,不過對長輩來說就是小事一樁。

透過時空映射而來的音容笑貌,她仰臉,在那柔和的燈光中看向眼前的陸崇禮。

此時的他,已經年過七旬,兩鬢銀絲,臉上紋路深刻。

歲月無情,人都會老,誰也逃不過,連他都是。

隻是曾經驚才絕艷的人,即使年邁,依然是刻在骨子裡的儒雅,像是一塊歲月打磨光滑的玉石,溫和通透,慈愛包容。

林望舒眼睛逐漸濕潤,她動了動唇,道:「父親,謝謝你。」

她的聲音略有些啞,情緒異樣,陸崇禮自然意識到了。

他有些意外地垂眸,笑看向她:「是覺得我這個老師當得確實不錯嗎?」

林望舒:「是,我已經能夠領略父親當年一支舞驚艷上海灘的風姿了。」

陸崇禮含蓄一笑:「這個話題,我們以後能少說,盡量少說,希望你們母親早點忘記吧。」

林望舒也笑了,笑過之後,她便認真起來。

「父親,我感謝你,不光是這個,我想起以前,會覺得自己任性,不懂事,會走錯路,會做錯事,我應該感謝你,也感謝母親,一直對我很包容,對我付出了很多心血,如果不是你們的寬厚慈愛,也許我和殿卿不會有今天。」

她說這話的時候,視線落在陸崇禮整肅規製的領帶上,眼神有些恍惚。

她謝的,自然不隻是眼前的陸崇禮,而是在無數個時空中,那個給予她包容和慈愛的陸崇禮。

陸崇禮何等敏銳,他自然感覺到什麼,不過還是笑著道:「望舒,今天你看著和平時不太一樣。」

林望舒知道他想多了,不過卻並不在意他想多,反正想多了也就這樣了,這是回憶數世經歷後,她在陸崇禮麵前徹底放下的心防。

她道:「我性格中有很多缺陷,比如魯莽沖動,比如自卑驕傲,比如頑固倔強,今天想想,過去許多事我做得並不合適,可能也曾經給你和母親帶來困擾,也幸虧你們一直對我包容有加,如今想起來,忍不住反思一番。」

陸崇禮失笑,之後也坦誠地道:「你從小就這性子,所謂的三歲看老,大概就是這樣吧。」

林望舒沒想到他這麼說。

在那柔緩的鋼琴曲中,陸崇禮笑著回憶道:「我第一次見到你,你可能還不到十歲,紮著兩個羊角辮,穿著一身紅褂子,你當時一直沖向胡同裡那堵老牆,摔下來,又跑上去,我當時很疑惑,心想這小孩在做什麼?後來我才知道,你在練飛簷走壁,一種絕世神功。」

林望舒微怔,她沒想到陸崇禮竟然提起這個。

她隱約記得,所謂的飛簷走壁,好像是從天橋一個說書人那裡聽來的,當時她和哥哥的朋友都在偷偷練。

陸崇禮笑嘆:「然後你終於摔了一個狠的,特別可憐,我伸出手,把你拉起來了。」

林望舒詫異,她並不記得這個:「是嗎?」

陸崇禮:「其實我真想告訴你,那是騙人的,你這樣練一輩子也練不成,不過看你勁頭很大,也就沒說,你繼續練吧。」

林望舒啞然,之後苦笑:「所以你也不告訴我,就讓我在那裡傻練,你可能還在旁邊看熱鬧……」

陸崇禮卻看她一眼,無奈地道:「你當時一臉防備地看著我,生怕我這個來歷不明的伯伯偷學了你的武功秘籍,我說了你會信嗎?」

林望舒頓時不知道說什麼了,當時哥哥好像去確實說過,不能讓大人知道,也不能告訴別的孩子,就他們幾個私底下偷偷練。

陸崇禮淡聲道:「不過這也沒什麼,反正你多摔幾次後,不就知道練不成了?」

他沒說的是,其實那個時候,他人到中年,卻遭遇重挫,正是人生徘徊茫然之時。

於是那個落寞的他,就負手站在漫天落葉中,無聲地看著那個倔強的小姑娘,看她摔了一次又一次,卻依然固執地爬起來,繼續練她那永遠練不成的飛簷走壁。

林望舒無奈笑了,這是她早已經忘記的事,她沒想到陸崇禮的記憶裡,還有她這麼一樁傻事。

陸崇禮卻笑看著林望舒,道:「說正經的,望舒,你確實是一個很倔的孩子,不過這也沒什麼,經歷了這麼多事,你和殿卿不是都走過來了嗎?現在你們生活平穩,家庭和睦,他也變得開朗溫厚了,其實我和你們母親都很知足。」

他頓了頓:「人生如這一曲舞,殿卿也走得磕磕絆絆,那幾年我和你們母親很為他擔憂,甚至一度我們和他也關係疏遠,我自己更是有許多不當之處,每每想起,追悔莫及。幸好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我也覺得自己人生中的一些遺憾可以被彌補,我和你們母親也欣慰起來。」

他收斂了笑,正色道:「所以我倒是應該謝謝你,謝謝你從來沒有放棄過,一直在努力,所以有一天,我們才會一起把人生寫成一個圓滿。」

林望舒嘆道:「父親,聽到你這麼說,我心裡好受多了。」

隻是心中太多感慨,她不免回憶曾經的一切,回憶在一隻蝴蝶扇動翅膀的瞬間,空間折疊所透出的影像。

陸崇禮卻道:「望舒今天好像有些過於傷感了。其實說起來,我和你們母親年少相戀於亂世,半生離別,兩地遙望,不知道浪費了人生多少時間,但是如今憶起往昔,我們依然很知足,現在我們正計劃著,過幾天重遊歐洲。」

他眸中帶著笑:「回憶當年我和你們母親在歐洲時,國土淪陷,異國他鄉,便是見識了再多繁華,其實心底也存著牽掛和憂愁,如今太平盛世,我們國家越來越好了,香港都要回歸了,我和你們母親故地重遊,朝花夕拾,應該也別有一番感慨。」

林望舒聽這話,恍惚間記起,於陸崇禮來說,彈指間已經是半個世紀,從郎艷獨絕的少年,到如今兩鬢染霜的老人,這是他們的滄桑半生。

陸崇禮:「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你們還年輕,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

林望舒抿唇,輕笑了下:「父親說的是。」

這時候,這首曲子已經結束,陸崇禮陪著林望舒回去座位。

這麼走著間,林望舒想起什麼,側首,仰望向陸崇禮:「父親,你和母親當時是不是以為殿卿是女兒,後來生下來還挺遺憾的?」

陸崇禮聽這話,想起往事,笑看向不遠處自己的妻子。

青竹隱隱間,雲菂正坐在那裡,由秘書陪著,縱滿頭銀發,依然姿態優雅,就那麼悠閒地品著茶水。

他無奈又無辜地道:「是,殿卿生下來後,我好幾天不明白怎麼回事,我的女兒怎麼就沒了?」

林望舒看他提起舊事依然意不平的樣子,忍不住笑:「那我覺得很欣慰了,行鵷雖然調皮了一些,但好歹是孫女。」

月有陰晴圓缺,人生總是未必那麼完美,這一生,她雖然和陸殿卿耽誤了幾年,但到底兒女雙全,大家全都遂了心意,也許這是世道給她的彌補。

提起陸行鵷,陸崇禮笑了:「行鵷越來越可愛了。」

林望舒:「這樣也算是彌補了當年沒有女兒的遺憾吧。」

陸崇禮卻道:「有了孫女自然很開心,不過其實萬一沒有也沒什麼,這不是有你了嗎?」

他微側首,看著林望舒,眸光溫柔,笑著道:「望舒,從殿卿帶著你踏入我們院子的那一刻,我和你們母親心裡,是要把你當女兒來疼愛的。許多事,你根本不必在意,自己的孩子,總是能多包容一些,縱然有一天你做錯了什麼,那也是我們做長輩的不曾引導,並不會怪你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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