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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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明幾淨的診室裡,一聽到醫生說建議退賽,淩燃還沒有開口,薛林遠就已經跳了起來。

他先看看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猶豫了下要不要避開淩燃再問。

但轉念一想,這種事全瞞著淩燃好像也不太合適,反正早晚都得知道。

最重要的是,自家徒弟主意正,更不是那種經不起打擊的人。

這麼一想,薛林遠索性就直接開了口,「寧醫生,您別說一半留一半啊,到底是怎麼回事來著。不是說問題不大嗎,為什麼還要退賽?」

少年清淩淩的目光也落在了神色嚴肅的醫生臉上。

寧嘉澤敲著鍵盤,將情況輸到病歷裡診斷一欄,不緊不慢地開口,「淩燃的情況,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其實不是什麼大問題,靜養一陣就好。」

那就是說,放到運動員身上就是很大的問題了嗎?

淩燃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膝蓋。

除了有幾塊摔倒的淤青還沒有消,沒有腫脹,也沒有局部發熱,甚至這兩天夜裡都沒有再疼。

如果不是寧嘉澤剛才的話,他都要懷疑自己的生長痛已經好了。

薛林遠小心翼翼,「那您是說?」

寧嘉澤敲完了病歷,慢條斯理地點了確定打印。桌子上的打印機嗡嗡幾聲,就開始不斷往外吐紙。

這位過分年輕溫和的醫生鬆開鼠標,慵懶地靠到椅背上,十指交握,白皙手背上就露出一道與他文雅氣質不符的燒灼疤痕。

「稍等一下,等這些先打印出來再說。」

薛林遠一下就收了音。

但心裡還是急得跟螞蟻在熱鍋上爬一樣,他無意識地搓手,眉頭擰得緊緊的,連臉色都又青又白。

看上去就很焦急,也很需要人安慰。

但寧嘉澤卻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不是他冷漠亦或者是狠心,主要是,這樣的病人家屬,他見得實在是太多了,根本就提不起安慰人的興致。

寧嘉澤上學很早,又因為成績優異連跳了好幾級,雖然年紀不大,從醫經驗卻很豐富,再加上本身的特殊經歷,比淩燃更嚴重的病情都見了不知道多少。

在他心裡,如果不是淩燃身份特殊,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事,甚至根本就不可能勞動得到自己。

也就是霍哥心疼孩子,破天荒地打電話求到他這裡。

想到許久不見的好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微微有點出神。

淩燃瞥了一眼,看見紙上全是黑黑白白的影像,就猜到這些應該就是自己的檢查結果。

但寧醫生還沒有發話,他也就沒多問。

眼見自家教練緊張得不行,還扭頭安慰了句,「薛教,寧醫生說了沒事,你也別太擔心。」

怎麼可能不擔心呢!

薛林遠哎了一聲,拉了個椅子坐到淩燃身邊,兩眼還是直勾勾地盯著打印機的出口,一臉的苦大仇深。

淩燃看著有點好笑,但也很清楚自己現在無論說什麼,自家教練都聽不進去,索性把桌上還沒有動的水遞給了薛林遠。

「喝點水吧,薛教。」

少年的嗓音清清潤潤的,很溫和,也很平靜。

薛林遠擔憂得口乾舌燥,喉頭滾動一下,把水接了過來,還是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師徒兩人簡直形成了鮮明對比。

師父緊張到不行,徒弟卻冷靜地連眉梢都沒動一下。

寧嘉澤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了下。

還別說,這小家夥還真有點霍哥當年的風範。

也怪不得霍哥護他跟護寶貝蛋一樣,居然還會為了淩燃的腿主動聯係他。

要知道,自打退役之後,他們這些算是幸存的老朋友都默契地不再聯係彼此,甚至好些年都沒有再見一麵,以免刺激到對方再想起當年的事。

也不知道霍哥他們幾個這些年過得怎麼樣,自己可還時不時就會在夢裡驚醒,一扌莫頭就全是冷汗。

寧嘉澤無意識地摩挲了下手背上的突兀疤痕,在心裡嘆了口氣。

年輕溫和的醫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淩燃看著打印機吞吐紙張,也有點出神。

他其實前兩天就來了b市。

霍聞澤對他的事情很上心,一回國,就把他和薛教一起打包送來了b市。

他們目前所在的這間醫院是b市某家私人醫院,雖然上不了正經排行榜單,但在全國骨科領域都是赫赫有名的,就是因為有眼前這位寧醫生在。

聽說這位寧醫生做過不少台其他醫生根本就不敢接手的復雜手術,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享譽國內外的骨科名手,以技術精湛心思細膩著稱,所以也是一號難求。

聞澤哥一定是花了不少心思。

淩燃很領情,也很配合,到達b市的第二天就來醫院做了全套檢查,包括實驗室檢查和影像學檢查。

影像學檢查還好。

淩燃覺得自己隻不過是在不同機器前過了一遍,儀器一響,自己這個被檢查者差不多就能功成身退。

也就是實驗室檢查裡的那個關節穿刺看著有點嚇人。

但也還好,自己前世就做過不少次類似的檢查,不過是用穿刺針抽取液體做化驗而已。

也不知道這些檢查報告上都是什麼樣的結果,少年忍不住看了一眼打印機。

他這個心思,如果讓旁邊坐著的薛林遠知道了,簡直都要驚得蹦起來。

什麼叫還好。

陪同全程的薛林遠簡直是回想一次就要頭皮發麻一次。

那麼老長一根針,銀光閃閃的,再順著膝蓋用力紮進去,直接紮到關節腔裡麵去抽出液體……

看著就很嚇人好不好!

好在薛林遠不知道,所以他還能緊張兮兮地隻盯住寧嘉澤一個。

打印機終於停下來。

寧嘉澤把一遝打印紙理了理,一張一張擺到了寬大桌麵上。

薛林遠就驀得起身站到桌邊。

淩燃的視線也落到了一張張紙頁上。

第一張,「這是x射線的結果,沒有骨折和腫瘤。」

第二張,「ct結果,骨質沒有被破壞。」

第三張,「i結果,韌帶有輕微損傷,關節軟骨和半月板外觀暫時還算正常,關節內有輕微積液,外軟組織倒是沒有什麼炎症。」

薛林遠忍不住問,「醫生,這些應該都沒事吧?」

寧嘉澤微微笑,「對長年累月體力訓練的運動員來說,淩燃的結果算是很不錯,平時也應該很會保養,目前暫時沒有上關節鏡再觀察的必要。」

薛林遠勉強鬆一口氣,心裡不由得有點慶幸。

虧得自家徒弟的跳躍姿勢非常標準,完全是順著人體組織結構來,才能養護得這麼到位。

他拍拍淩燃的肩,滿是鼓勵。

淩燃卻沒有放鬆下來,他看向寧嘉澤,「那是血常規或者關節穿刺出了問題嗎?」

寧嘉澤訝異地看了淩燃一眼。

一聽就是個懂行的。

淩燃也懂這些?

淩燃迎上打量的目光,心裡一片平靜。

他會知道這些其實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有一句老話叫久病成醫。

淩燃前世的傷病多了去了,所以他對寧嘉澤所說的這些,多多少少還真了解個七七八八,也差不多都能聽懂。

如果幾項影像學檢查完全都沒有什麼問題的話,寧醫生為什麼還建議自己退賽,難道因為是白細胞計數升高,亦或者是檢測到什麼感染,他的關節裡有什麼炎症?

不應該啊。

淩燃前世不是沒有過發炎的時候。

發炎的關節會腫脹到不能行,活動都會受限製,渾身也在發熱,症狀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那是打了封閉吃了止痛藥都壓不住的疼,根本就不是現在什麼感覺都沒有的樣子。

少年眼裡的疑惑多到幾乎要漫出來。

寧嘉澤將剩餘的檢查結果都擺到桌麵上,仔細一一說明後總結道,「目前大體上其實沒什麼問題,檢查出來的問題基本上也都是運動員的通病。」

這話說的薛林遠也疑惑了。

「那寧醫生,您為什麼還勸淩燃退賽呢?」這不是沒什麼問題嗎?

寧嘉澤慢條斯理地卷起袖子,示意淩燃坐到一旁鋪好一次性床單的診斷床上。

「先把褲子卷起來。」

少年聽話照做。

也幸好淩燃在業餘時間習慣穿運動服,褲子都是闊腿的那種,所以一拉就卷到了膝蓋以上,露出兩截很白皙勻長,也足夠傷痕累累的小腿。

露出來的小腿上,擦傷,淤青,紫色的淤血塊兒,幾乎就沒少過。

在靠近腳踝的位置,甚至有一道很深的疤痕,還有縫合過的痕跡。

「這是?」

寧嘉澤好奇地用戴著手套的指腹碰了碰那道疤,硬硬的,應該傷得很深,甚至跟他自己手背上的那道都不相上下。

淩燃嗓音很淡,「冰刀劃的。」

薛林遠擰著眉,在旁邊絮絮叨叨,「寧醫生您是不知道,我們花滑上用的冰刀其實很鈍,一般情況下都割不破手。可訓練這種事,根本就說不準,淩燃那回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崴了下,左腳拌右腳,一下把自己給劃了,當時就淌了好大一灘血,要不是有隊醫在……我跟老秦當時就嚇了一大跳……」

已經過去很久的事,薛林遠還叨叨叨說個不停,那就隻有一個可能,薛教現在是真的很緊張。

其實淩燃也多多少少有點緊張。

主要是寧醫生說話慢吞吞的,一直沒吐口說為什麼建議自己退賽,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有一把懸在頭頂上的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落下來。

淩燃心弦微繃,任由寧嘉澤輕壓挪動他的兩條腿,不停詢問他的感受,然後一一作答。

「不疼。」

「可以到彎折到這個角度,但是訓練時間久了之後,下蹲的時候會有點難受。」

寧嘉澤仔細檢查一番之後,把手套一摘,示意兩人坐回桌邊。

薛林遠緊張到極致,簡直都要對這個乾什麼都慢吞吞,說話不清不楚的醫生絕望了。

但好在寧嘉澤終於沒有再賣關子,把他建議淩燃退賽的原因娓娓道來。

「淩燃今年一直在長高,還出現了因為日常訓練導致的膝蓋關節負擔過重,生長痛的症狀。這其實不算什麼,隻要減少訓練量,熱敷上藥都能緩解。」

「但根據你們所說的,淩燃在r國站的短節目之後出現了夜裡爆發性的疼痛,第二天自由滑跳躍落冰時,疼痛仍然很劇烈。再結合淩燃剛剛自述的,訓練久後有時會出現下蹲受限,而這些報告也顯示滑膜囊壁有輕微增厚的情況。我初步判斷,淩燃可能有了滑膜炎的前兆。」

寧嘉澤抬手示意迫不及待就要開口詢問的薛林遠先停下聽自己說。

「目前的確是沒有很明顯的症狀。如果是慢性滑膜炎的話,現在也確實不會有很大的影響。但淩燃現在才十七歲,他的關節還不穩固,又剛剛結束一輪快速的生長發育。如果真的發展成慢性的滑膜炎,隨著病程的發展,他的關節功能可能都會受到影響。

所以我的建議是,這個賽季直接退賽,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徹底緩一緩。目前已經出現了前兆,如果再繼續比賽的話,加重的負擔甚至可能會直接引起急性的滑膜炎。」

寧嘉澤慢慢地說。

「最重要的是,他如果堅持訓練,就算是運氣好,急性慢性的滑膜炎都沒有被誘發,短時間內,之前的疼痛也會成為訓練結束後的常態。這不是正常人能吃得了的苦,我也不建議淩燃刻意去討這個苦吃……」

寧嘉澤是真心實意地替少年著想。

但淩燃的思緒已經跑了。

滑膜炎?

居然是滑膜炎?

淩燃有一種意料之外,又好像的確如此的感覺。

滑膜炎這個病,他一點也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他的老朋友。

上輩子他唯一一次賽季滿勤結束,還沒有高興幾天,很快就因為急性滑膜炎被送進了醫院調養。

但自己這個賽季才完成兩場分站賽,就有滑膜炎了?

不不不,從寧醫生的話來看,自己現在還不算是已經得了滑膜炎,準確來說是有了滑膜炎的前兆。

但淩燃還是有點不敢置信。

自己現在這麼脆皮的嗎?

少年有點懵。

他下意識碰了碰褲管裡的膝蓋,微微蹙起了眉,根本就沒注意薛林遠把寧嘉澤請出去,又嘀嘀咕咕地說了什麼。

一直到回到落腳的別墅,還有點緩不過來勁。

薛林遠在陽台上跟秦安山和陸覺榮打電話,時不時就有斷斷續續的話音傳入少年的耳中。

「是……醫生說的……淩燃負擔太重……不休息的話會一直疼,還會有滑膜炎……」

「我也不知道休息多久……醫生直接就建議把這個賽季都放鴿子……但……奧運會……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淩燃給自己倒了杯水,又給薛林遠倒了杯,就坐在吧台邊慢慢地小口喝水。

他剛穿書來的時候,其實很喜歡大口大口喝水。

這也是上輩子留下來的老習慣了。

尤其是剛剛比賽完的時候,即使知道大口喝水會刺激得喉嚨口火燒火燎地疼,也還是忍不住。

一個是習慣的影響;一個是因為覺得好不容易比賽完,大汗淋漓的時候,也隻有仰起頭,大口大口喝水才會覺得暢快。

可這個老習慣什麼時候改掉了呢?

好像是蘇隊醫跟他談過一次,跟他說明了這個習慣對身體並不是很友好。

運動後出汗多,身體內的鹽分缺失,大口喝水可能會導致細胞滲透壓降低,從而發生肌肉抽筋的現象。

淩燃很珍惜自己現在的身體,即使覺得很別扭很不舒服,也還是強行改掉了賽後大口喝水的習慣。

糾正習慣的過程很痛苦。

有一個科學理論說一個人需要21天才能養成新的習慣,但比賽卻並不是連貫和常有的。

為此,他乾脆從日常生活習慣做起,平時正常喝水都改成小口小口地喝,一開始還惹得明哥一臉震驚地問他怎麼轉了性。

每一個小細節都不能放過。

這就是淩燃為了花滑做出的全部努力。

他在平時的訓練裡也會刻意注意保護好自己的身體,可誰能想到,居然還是逃不過滑膜炎的下場。

淩燃又喝了口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薛林遠打完電話從陽台走了回來,氣呼呼地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才現出滿臉的疲憊。

他猶豫了一會,「我剛剛跟隊裡打過電話了,陸教說要是真的不行,這一次大獎賽總決賽放棄也沒什麼,反正兩站分站賽的冠軍都拿了。咱們可以回去好好修養一下,直接備戰奧運。」

他說的很慢,也很猶豫。

主要是薛林遠自己也覺得不甘心。

畢竟兩站分站賽都比完了,還都拿了第一,總決賽的門票都已經到手了,這個時候放棄?

這不是開玩笑嗎!

淩燃為了大獎賽付出了多少努力,他這個做教練的都是看在眼裡的,結果都差臨門一腳了,突然得對淩燃說,你身體不好,要不還是放棄這回的比賽?

擱誰身上都不好受。

尤其是淩燃,薛林遠比誰都知道淩燃的好勝心和勝負欲有多強,也比誰都知道淩燃對比賽有多麼強的執念。

但一想到寧嘉澤那些鄭重其事的話,薛林遠就忍不住抹了一把臉。

「寧醫生說了,你要是不歇歇,發炎還是其次,白天黑夜的疼肯定是跑不了的。你想想看你在r國的那天晚上多嚇人,我半夜起來就看見你小臉卡白卡白的,疼得冷汗直冒。」

薛林遠很是後怕,苦口婆心地勸著,「不說這些了,明年就是奧運年,咱們直接奔著奧運去多好,大獎賽以後年年還有,完全沒必要跟大獎賽死磕。」

半天沒出聲的淩燃突然抬起了眼。

薛林遠還以為徒弟是被自己說動了,強行扯出了個笑,「你看——」

然後就被淩燃破天荒地打斷。

「寧醫生的原話應該是最好這個賽季都休息調整吧?」

「啊?」

薛林遠一拍大腿,合著自己剛才打電話太大聲讓淩燃聽見了?

他後悔不已,臉上還強自穩著,「沒有的事,奧運會在明年呢,離現在還有三四個月,到時候說不定咱們就緩過來了!」

他絞盡腦汁編著瞎話,但很快還是在淩燃的目光裡敗下陣來。

少年的眼很黑,是那種嬰兒般通透澄澈的黑,黑到發青,可以盛得下一切事物的倒影。

也因此,這樣的目光特別純粹也特別有穿透力。

薛林遠停住了。

他懊惱道,「你都聽見了?」

這就是承認了。

淩燃點點頭。

要不然他也不能知道薛教專門把寧醫生拉出去說了些什麼。

薛林遠隻好嘆了口氣,「那你怎麼想?」

淩燃都知道了,他也不好再瞞著了,那還不如聽聽孩子自己是怎麼想的。

雖然薛林遠心裡其實已經有了很強烈的預感。

但他也已經暗暗下定了決心:那就是自己絕不會被淩燃說動,無論如何都要想方設法勸自家徒弟休息一陣。

看看孩子都疼成什麼樣了,再訓練怎麼可能吃得消。

薛林遠繃著臉,看起來就嚴肅非常。

淩燃卻很放鬆,也沒什麼心理壓力。

他輕輕眨了下眼,「薛教,我明年就十八了。」

薛林遠點點頭,對,按照華國人的常見算法,過了農歷年就是長了一歲。

淩燃有一搭沒一搭地握緊水杯,「下一次奧運會,就是四年後,那時候我已經22歲,對於一些花滑運動員來說,這已經是可以退役的年齡。」

這也沒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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