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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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裡,薛林遠光第一個晚上就驚醒好幾回,回回是看到淩燃安然睡著,才舒了口氣。

就怕這小兔崽子晚上又睡不好,薛林遠迷迷糊糊地想。

淩燃其實也在琢磨自己到底怎麼想的。

自打在f國站之後,他之前一直拿前世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用種種負麵的情緒暗示和鞭策自己。就像是不斷加壓的天秤,雖然會把成績短時間地快速拔高,但加重到極致,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他自己也很難預料。

會穿回去嗎?

亦或者說,就像譚慶長嚇唬他那樣,再也不能滑冰?

淩燃自己也不能保證。

如果是前者,他也許還能在退役之後繼續各種冰演,也許有人來看,也許沒有人來,但到底,他還可以站到冰上。

如果是後者,那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

他像是迷了眼,偏執在心靈迷宮裡一遍遍橫沖直撞,卻找不到前路。

直到眼前的遮蔽被人揮舞著蠻橫怒氣暴力打破,沒有浮雲遮眼,眼前才開始漸漸變得清明。

不管怎麼樣,他還在這裡,他還站在冰上,未來就有無限可能。

至於其他,用訓練和成績來說話吧。

考慮太多遙遠的,暫時觸及不到的事,隻會壓得他再也跳不起來。

倒不如放下,用積極的心態去迎戰未來的所有難關。

即使痛並快樂著,這是他選擇的路,他就一定會一步步地攀上最終想要抵達的巔峰。

整整兩天的完全放空,淩燃終於調整好心態,第三天就回了訓練中心。

薛林遠站在門口等著呢,見淩燃回來,臉上就露出鬆一口氣的神情,「可算回來了!」

淩燃忍不住眉梢一挑,「薛教是怕我跑了嗎?」

薛林遠試圖想接過他的背包,卻被少年攔住,雙手沒地放,下意識地搓了搓手。

「你跑,你往哪跑,你跑哪,我就上哪找你去!」

這話聽得耳熟。

淩燃不由得想到,前世有一回,他年紀還小還不太懂事的時候,叛逆期到了,因為薛林遠被臨時借調去培訓其他學生,別的教練給他安排了太過繁重的訓練任務和嚴苛的忌口要求,狠狠地置了一回氣,氣鼓鼓地一個人跑到天台上吹風。

薛林遠接了電話就趕回來,找了一天才找到他,找到他時候,就說了這麼一句。

自己當時是怎麼說來著,好像什麼都沒說,就乖乖跟著薛林遠回去,然後就被無情地罰做了五十個俯臥撐。

但心裡還是甜滋滋的。

他終於也是有人惦記的人了。

淩燃跟著薛林遠往中心裡走,心裡還在想著從前,然後就對上了……其他選手仿佛震驚過度的眼神。

甚至有幾個人,看見他,就一路狂奔地往裡跑,一邊走還一邊嚷嚷,「淩燃回來了!」

很誇張,很興奮的樣子。

淩燃當時就愣在原地。

他是變成了什麼洪水猛獸嗎?

怎麼一個個的見到他就要跑?

他下意識地看向薛林遠,對方就露出了一個欲言又止,糾結無比的神情。

「我也是回訓練中心才知道,」薛林遠組織了一下語言,「謠言越傳越離譜。」

「一開始說你是不小心摔倒了,然後就是你摔斷了腿,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變成你被譚教打斷了腿……」

打斷了腿?

淩燃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

怎麼能傳得這麼離譜!

這明顯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居然會有人相信?

怪不得剛才那些人看見他就跑,眼神還不住往他腿上瞟,感情是以為他被打斷了腿,沒想到他還能站起來。

淩燃:……

他有了個不好的猜想,「很多人都聽說這個謠言了嗎?」

薛林遠嘆了口氣,「上上下下都傳遍了。」

他現在轉身就走,還來得及嗎?

淩燃忍不住地扶了下額,露出了一個牙疼的表情。

就被迎麵跑來的薄航狠狠地抱了一下,對方似乎十分激動,也顧不得之前還在單方麵的跟淩燃置氣了,整個人激動到語無倫次。

「你小子,還活著呢?明哥天天問我,我都不敢吭聲,也不知道哪個家夥泄露了消息,明哥聽說你腿斷了,氣得當場改簽了機票,正要回來跟領導投訴呢!」

淩燃這頭被一大堆人突如其來的誤解和善意包裹得焦頭爛額。

薛林遠在旁邊看著,卻覺得少年滿臉頭疼時反而露出了鮮活的表情。

淩燃回來得很快很及時,讓謠言不攻自破。

但很快,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他身上。

原因很簡單,今天下午就是隊裡的第一次小測。

既然是測驗,一定會打分。

淩燃被扣掉35分,隻剩下65分了,萬一他在今天下午的測驗裡表現得不好,再被扣掉幾分,那不就是不能留在訓練中心了嗎!

淩燃昨天才出了事,他還能表現得好嗎?

要是他作為青年組的冠軍,卻在集訓隊就被淘汰,這不是開玩笑嗎。

排隊抽簽的時候,很多人都忍不住偷偷投來目光。

關心,好奇,幸災樂禍,憂心忡忡,什麼樣的都有。

可淩燃隻是穿著自己的訓練服,坐在椅子上仔仔細細地擦拭檢查著自己的冰刀,月要背挺得筆直。

任由所有人的目光打量。

少年垂著眼,神情認真得好像在發光。

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看著看著,就扭過了頭,感覺好像心裡被什麼刺了一下,或許這就是名之為自慚形穢的情緒。

那些關心掛懷的目光則是凝在淩燃身上,漸漸得就對他生出信心。

淩燃那麼厲害,應該能行的吧?

不少人心裡暗暗點贊。

連夜飛回來,還拄著拐的明清元在薄航的攙扶下在欄杆邊看,勉強鬆口氣,「淩燃看上去很平靜啊。」

薄航知道的多一點,「比前一陣子看上去輕鬆很多。」

明清元有點懊惱,「該不會是我受傷的事影響到他了吧?」

要真是自己的錯,他這心裡過意不去啊!

他隻是有點病急亂投醫,看著淩燃格外高興熱切了點,但也沒真想過直接把擔子交給一個還沒有升組的小選手啊。

薄航一開始沒吭聲,他想到淩燃微微變形的右腳踝,想了想,才說,「我也覺得他訓練得有點太上頭了。」

才十五,腳踝就變形了,以後可怎麼辦,運動員的傷病種類多著呢,不愛惜自己,早晚要輪流來個遍,他師兄不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薄航隱晦不滿地看了明清元一眼,就被對方氣呼呼地錘了下,「你小子,看我乾什麼!」

薄航才不怕他,抿著唇不服氣,「你還說淩燃,我瞧著你們倆都差不多。」都是一樣的拚命。

明清元被噎了一下,咳咳兩聲轉移話題,「看看淩燃一會兒的表現吧。」

薄航有點擔憂,「他前天才進了醫院,還能發揮得好嗎?」

明清元卻很有信心,「他來都來了,肯定會拚盡全力的。」

淩燃隻要站在冰上,就肯定會盡全力發揮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樓下的少年並不知道樓上有人正在迫切地期待他的表現。

如果知道了,大概也會對明清元笑笑,權當是贊同他的話。

他跟薛林遠說過,不會再丟掉一分,絕對不是說假話。

他會努力做到,盡全力。

淩燃抿抿唇,往冰場走去。

集訓中心現在剩下的隊員不多,也就二十出頭,中心的領導們商量了一下,決定乾脆辦成內部選拔賽的模式。

為此,他們還開放了一個比較正式的場館。

製冰師早早來過,推著機器將整個冰麵重新平整一遍,鋼筋鐵架上懸著的大燈也全部打開,將雪白的冰麵照得晶瑩一片,就像是與世隔絕的世外空間。

淩燃在冰上熱身的時候,轉了轉手腕,腕關節就發出清脆悅耳的活動聲。

他的月匈口微微起伏,從肺裡呼出熱氣就化作白霧。

室內其實溫度有點低,但他上冰前充分活動熱身過,倒也還好。

甚至會覺得迎麵而來的風有些涼爽。

東三省每年十月就開始供暖,地熱加暖氣片的加持,室內的溫度甚至能飆升至二三十度,有時候穿著短袖都還需要開窗透氣。

這對於氣血充沛,在冰上凍習慣了的花滑運動員來說,反倒是一種折磨,太悶熱了。

所以上了冰,對常人來說有點寒冷的溫度,反而剛剛好,熟悉地甚至讓人覺得,這種涼爽的空氣裡都帶著清甜的味道。

淩燃在冰上逆時針滑行,找尋著感覺。

如果讓他形容,在冰上的感覺很像是在飛行,隻需要輕輕用力,就能滑出很遠。

少年三天沒有上冰,重溫這種暢快,隻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興奮與活躍。

練習的時間很快過去。

九位裁判已經就坐,屏幕上也打開了花樣滑冰輔助評分係統的界麵。

按照抽簽順序,淩燃排到了倒數第二。

簡直是難得的好運氣。

薛林遠也不由得感慨,「要是正式比賽時有這麼好的運氣就好了。」

「短節目拿到第一,就可以在自由滑最後一個出場。」

淩燃嘴裡說著的是事實,卻更像是在說著他的目標。

薛林遠就趴在擋板邊笑,「再熱熱身,還是先看看其他人的節目?」

這次集訓來的不止有青年組的選手,還有不少成年組的選手,甚至來說,成年組的選手才是占了大多數。

淩燃想了想,「先看看比賽吧。」

成年組的選手很多,他如果打算升組,將來最先對上的就是國內的這些選手們,就算不打算升組,在場的青年組選手們也是國內排在前列的那一批,也有對上的可能。

觀察一下未來的對手,也是運動員必修的功課。

淩燃不經意地一瞥,就看見秦安山搖著輪椅也滑到了冰場邊,見他望過來,就微微露出了個笑。

大約也是來觀察國內男單現況的。

淩燃彎月要套上冰刀套,往場邊的觀眾席走。

最先上場的,是他的隊員焦豫。

這個沉默寡言的選手跟淩燃同歲,個子比淩燃矮了一頭,瘦瘦小小的,訓練起來跟羅泓一樣總是很認真。

他的節目是一首節奏激烈的戰爭進行曲。

焦豫在冰上跳躍,他上來第一個跳的是3s,難度不高,在場能留下的,不少人都能拿得出來。

淩燃卻忍不住多看兩眼。

主要是,焦豫的跳法有點特殊。

怎麼個特殊法呢,一般跳躍的圈數越高,對跳躍的高度要求越高。跳得不夠高,不夠遠,在空中停留的時間太短,怎麼可能轉夠圈數。

而且,如果跳得足夠高的時候,其實能夠在空中短暫地停留一下。

這種滯空感,在視覺上的效果非常美,也有利於節目的表現和調整,卡卡點合合樂什麼的。

淩燃之前在華國站表演滑的時候,就跳出了一個延時的一周跳,剛剛好可以表達出拉斐爾的優雅與急切。

但焦豫明顯跳得不夠高。

他之所以能順利轉足周數落冰,是因為他轉得足夠快。也就是說,他是一個低空高速黨。

這樣的風格,將來的發育關可能不好過。

不過焦豫的個頭不高,應該會好過吧。

淩燃看了兩眼,緊接著就看見焦豫一口氣把3t,3lo,3f等跳躍都蹦了出來。

軸心不夠穩,但落地很穩,有點伊戈爾的風格,淩燃決定私底下去問問焦豫軸心不穩還能落冰的訣竅,好奇他是不是用了跟伊戈爾差不多的法子。

他懷揣著觀察和學習的心態,將接下來的比賽仔細看了一遍,目光專注又仔細。

不得不說陸覺榮病急亂投醫的法子多多少少有點用,成年組裡,就有兩個在淩燃看來一定可以留下的選手。

一個叫邢成誌,已經掌握了3a和4s,4t,另一個叫廉海軒,滑行非常的出色,跳躍方麵,除了3a之外的三周跳都掌握得不錯,也能勉勉強強跳出那兩個低級四周跳。

也不算是顆粒無收吧?

淩燃望向裁判席,就看見陸覺榮露出一個不甚滿意的笑,但總歸是笑了。

他也微微笑了下,站起身,往入場口走。

下一個就是自己了。

淩燃脫掉身上的訓練服外套,隻穿了一件貼身的短袖t恤,在薛林遠的掌心裡用力一擊,推開冰場的門滑了進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沒辦法,淩燃在集訓中心實在是太出名了。

青年組的世界冠軍,第一天大清早就被嚴苛教練扣掉大筆分數的選手,前兩天甚至還被擔架抬去了醫院。

單單哪一件事拿出來都不是小事。

人總會關注人群唯一的那個焦點。

現在淩燃就是那個焦點。

他能發揮出自己全部的水平嗎?

他能驚艷到在場的所有人嗎?

投注而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變得熱切。

不管心裡怎麼想,拿到過冠軍的節目,他們怎麼可能不期待!

冰場中央。

少年勁瘦的月要身和筆直的長腿被貼身t恤和黑色長褲勾勒出來,短袖外還露著修長的手臂。

看起來細弱,細細看卻不難發現,貼在骨骼上薄薄的那層肌肉蘊含著長期體能訓練而出的強大爆發力。

淩燃的體能是弱,但那是相對的弱。

要是跟阿德裡安,伊戈爾這種天然具有優勢,生得骨骼粗壯,又打小訓練的選手比起來肯定會弱,但跟普通的同齡人相比,已經有了質的區別。

隻不過對於編排緊湊,技術要求高的自由滑來說,稍稍有點不足。

但這都是時間可以補足的。

淩燃沖場邊點了下頭。

在小提琴的曲調裡滑了出去。

他踮起足尖,用刀齒在冰上撚轉,劃出一道又一道深深的白痕,手臂隨著音樂而舒展,整個人的神情都變得生動。

隻一個起手,薛林遠就停住了視線。

他看過淩燃滑了無數次的鳴蟬,從一開始的生疏,到後來的熟練,到後來的竭盡全力,這還是第一次生出,淩燃真的不一樣了的感覺。

明明還是一模一樣的動作,但冰上的少年明顯更從容了,一舉一動,就像是所有的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的肢體動作就像是音樂在指尖流淌。

如果說,從前的少年在冰上滑著的是自己無比熟練的動作,現在的淩燃就像是跟音樂合為了一體。

他好像徹底拋開所有的自己,全心全意地將身心都化成作曲家所要表達的具化意象。

音樂急促,他就高高躍起。

音樂低迷,他就在冰上滑行徘徊。

他隨著音樂起伏,卻又將自己遊離在塵世之外,他掌握著所有人的心神,卻又隨意地將之撥弄。

琴弦顫抖的時候,所有人的心也跟著顫抖。

少年浮腿旋轉的時候,他們甚至會屏住呼吸。

最後一個4t1eu2s的三連跳躍高高跳起的瞬間,冰刀折射的光線如利刃般狠狠劃破每一個人的視網膜,激得人幾乎要生出一身雞皮疙瘩。

這是淩燃打磨很久的節目。

但直到這一刻,才被吹去浮塵,徹底綻放出所有的光彩。

非常完美圓融的表演。

如果說以前的淩燃是在燃燒自己打動觀眾,如今的淩燃更像是已經化身為樂符,流淌進所有人的心間。

他不再刻意地突出自己的艱辛與決心,而是將整個人化身成節目的一部分,用最原始,最有力的肢體語言,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最後的一個貝爾曼依舊很吃力。

將身體彎折出水滴的一瞬間,少年的額角已經爬滿汗珠。

但觀眾們已經控製不住地鼓起了掌。

薛林遠滿臉震驚,「這變化也太大了吧!」

裁判席上,幾乎所有裁判都看過淩燃從前的節目視頻,甚至有人就是華國站的裁判,親眼在當場看過最早版本的鳴蟬。

但九名裁判全部都停住了目光。

這還是同一出節目嗎?

為什麼感覺感染力更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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