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溫其如玉(二十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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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逐漸急促的呼吸鋪灑在她的頸間,溫熱酥麻。

裴嬌蹙了蹙眉,瞧見他眼眸發紅地盯著她看,隻當他是難受極了。

她心中一軟,拍拍他的背,安慰他道,「我才不走呢,馬上便到了,你多忍一忍吧。」

他眸光暗沉,緊緊盯著她,眉眼沉寂唇線緊繃,瞳色帶著一抹壓抑的深黑。

「這是你自己選的,我給過你機會,若是你今後敢逃,我會先殺了你。」

隨後,他揉碎了落在掌間的雪,抬起下頜遠離她。

她抬眸看向他,眼神清澈乾淨,毫無防備地仰視一個人的時候,能喚醒他壓抑的無數惡念。

「我都說過了,我不會走的,你還要我向你保證多少遍?」

他垂眸與她對視,眉骨驀然一動,喉間微微一緊,隨後迅速抬手遮住她的雙眼。

他麵無表情地啞聲道,「你平時也是這麼看別人的?」

裴嬌微微一怔,顯然一時之間陷入黑暗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簌簌而落的大雪之中,她也沒聽清他說的什麼,隻是下意識點了點頭。

顧景堯麵上一閃而過扭曲的嫉妒之色,語氣晦澀冷淡:「不許。」

他咳了幾聲,似乎為了掩飾話語中多餘的情緒,復又惡狠狠地威脅道,「敢這樣看別人,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風雪聲呼嘯而過,裴嬌聽不真切,隻大約知道不知為何他又動怒了,甚至要把她的眼珠子挖出來。

她有些懵,還有些委屈。

她又做錯了什麼?

不是安慰了他幾句,為什麼突然要挖她的眼珠子?

她心中那份難得的心軟迅速消退,迅速離他遠了一大步,背過身去悄悄用腳尖在雪地裡畫了個圈詛咒他。

好心當做驢肝肺。

活該你沒人疼沒人愛。

·

不出所料,幾乎是在顧景堯與北幽魔君交手重傷的消息傳出之後,由天嵐宗為首的發起除魔令便廣為人知。

眾多宗門皆表態願意參與,揚言於血魘之日便會要這囂張的魔頭付出代價。

裴嬌當然也沒閒著,她在這段時間做準備,選擇了雪域一道奇景作為防守的地方。

此地名為陰陽裂,乃是雪域中極為凶險之地,四周皆有冰窟。

於冰穀的深處,有一道巨大的縫隙,這道縫隙內翻湧著於冰層之下隱藏的滾燙岩漿。

據巫醫說,這番奇景還是因當年天光焰席卷而過,強大的靈力使得冰火兩重天得以共存,也造就了易守難攻的現狀。

顧景堯在三日之前就已然閉關療傷,裴嬌倒是不擔心,他本性多疑,應當早在閉關之前便在自身周圍設下無數陣法。

不過好在他的寶庫之中確實有許多厲害的法器,而巫醫率領族人主動願意參戰,這樣法器也得到了平等的分配。

和裴嬌的目的不同,這些弱小的魔族為了顧景堯願意以身犯險是令她萬萬沒想到的。

對此,巫醫平靜道,「大人於我部落有恩,雖說大人不善言辭甚至難以相處,但老夫也能感受他對我們的庇護,若不是他,我們早已化作這骸骨埋屍於風雪之中,在老身在看,魔域的希望都在大人身上,老夫後輩的平安也得大人庇護,如今大人有難,老夫豈能袖手旁觀?」

骨瘦嶙峋的嵇北更是露出陰狠的情緒:「誰若是敢在此時忘恩負義臨陣脫逃,我便殺了他們。」

說罷,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裴嬌一眼。

裴嬌:「……」

先前她便知道嵇北似乎不太喜歡她,已經做到盡力和他和平相處了。

但是自從此番他得知顧景堯受傷大部分是因為她的緣故,他便更加難以掩飾自己的情緒,不再隱瞞對她的不滿。

大敵當前,他也不至於蠢到會和她內鬥。

裴嬌倒是不在意他的這些眼神,隻想著如何能夠躲過此番劫難。

血魘之日來臨,整片雪域都詭異地陷入死寂,偶見鬼火狐鳴。

素日的風雪呼嘯之音都趨於平靜,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室內昏暗的燭火跳動,壁畫之上的貔貅獠牙冒著寒冷的光。

嵇北長袍攜著尚未化去的雪,他步履匆匆,推開殿外的門,疾步跨過門楣便匍匐於地,「大人,若非那裴寧惹出此番禍端引出北幽魔君,大人也不必於此時和北幽魔君發生沖突,更不會陷於如今的險境,讓那仙盟有了可乘之機。」

「此女就是個影響大人的禍害,萬萬不可再留。」

話音剛落,一道淩厲的靈氣自珠簾後拂來,將嵇北狠狠擊飛。

顧景堯昳麗冰冷的麵龐於絳紫色珠簾後若隱若現,他居高臨下地盯著吐血的嵇北,「你何時也敢如此和我說話了?」

嵇北狼狽地蜷縮著瘦弱的身軀,神情卻格外執著,「我從未見過大人對哪個女子如此特殊,大人向來都是毫無羈絆率性而為之人,如今為了這女子卻屢次破例。」

「此女子來自仙洲,其目的不可知,大人可以殺了嵇北,嵇北卻不能不說,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大人越陷越深!」

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見證大人一統魔域,陪同大人登上至高無上的王位,然後報復那些曾經輕視傷害他的人。

絕對不能讓這個女人毀了一切。

顧景堯微微沉默一瞬,似是因被戳中了痛處,他的語氣越發不耐,「她不過隻是一枚我手中的棋子,並無任何特殊之處,從始至終便都是利用。」

「待到無用之時,我自會親自毀了這枚棄子。」

旋即,他微微側過頭,輪廓冷峻的下頜微微一斂,眸中暗流洶湧,「你若再胡言亂語,我便先毀了你。」

嵇北麵露不甘,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對上後者陰鷙的目光,便隻好垂眸悻悻地轉移了話題,「嵇北不敢,巫醫交待過大人須在血魘之日來臨前進入冰棺內封鎖五感,陷入沉睡從而閉關修復傷勢,不知大人可有別的吩咐?」

須臾,珠簾後的人淡淡道,「看好裴寧,護她周全。」

嵇北微微一愣,他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直到那人的聲音傳來,「我留她自有用處,若是她有任何差池,你提頭來見。」

嵇北握緊拳頭,遂低眸道,「是。」

裴嬌知道巫醫為顧景堯療傷從而打造了一枚冰棺,是為了讓他進入棺內閉關沉睡從而加快修復傷勢。

誰知平時理智的他一而再再而三拖延入棺的時間,便是連裴嬌都看不下去了:「你就別再添亂了,快點去療傷吧。」

畢竟現在他們二人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顧景堯並未答話,反而用修長的指節觸碰到她耳邊的金墜,淡淡道:「你不是一直都好奇這東西為何一直取不下來麼?」

他揚起手上的金釧,蒼白的麵龐露出一抹病態的笑:「你若是想逃,這東西便會頃刻間要了你的命。」

誰知裴嬌並未露出想象中驚慌的表情,而是頻頻點頭,「你說得對,那我更不敢臨陣脫逃了。」

他目不轉睛地盯了她半晌,夜裡又咳了幾次血,闔眼之前,仍舊在盯著裴嬌看。

不過好在,這位祖宗總算聽勸了一回,沒有盲目撐著。

彈指之間便到了血魘之日。

裴嬌從陰陽裂裡望向懸掛於寂夜中宛若浸泡在血液中紅月,心跳隱隱加快。

手中靜候許久的傳音符中終於有了動靜,緊張的聲線透過薄薄一張符紙而來:「他們來了!」

早早便被安排潛伏在雪域新月關瞭望台的魔族侍女們隱秘在風雪之中,麵容肅穆地俯視著那群不速之客。

素日端茶倒水的她們尚未見過此般場麵,甚至有些手忙腳亂:「裴姑娘,我們該怎麼辦?他們好多人……我們、我們真的能行嗎?」

裴嬌通過傳音符安慰道,「不要緊張,我給你們分配的任務都是合理考慮的過的,我們先前不是也試過許多次了嗎?」

「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

「待他們過了新月關,便將埋在其中的雷火法器引爆,隨後用你們手中的魔弓將他們的小型飛行法器射落,此魔弓乃是自動追蹤的,你們隻要確保大體方向,隨便亂射,沒有準頭都沒關係。」

侍女們終於沉下氣,冷靜地朝著空中隱秘的法器挽弓搭箭。

「咻咻咻——」

魔箭劃破夜色,精準地將空中法器損毀,地麵的雷火法器也轟然引爆,濺起五丈高的飛雪。

潛伏在雪域中的仙洲修士們因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損失慘重,高呼著,「不好,有陷阱,小心隱蔽!」

侍女們見此紛紛鬆了一口氣,興高采烈地擊掌擁抱。

「太好了,沒讓裴姑娘失望!」

「多虧裴姑娘,我還從沒上過戰場呢。可以和我那花樓裡的小姐妹吹一輩子了。」

「不愧是那位大人寶庫的法器,沒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用到!」

「我剛剛好緊張呀,那一箭都射反了,沒想到它還在空中及時剎住拐了個彎呢,我估計那飛行法器上的修真者都看傻了。」

這時裴嬌及時提醒她們道,「你們速速撤退,此法確實能打他們一個措施不及,但是他們現在已然有了戒備,雷火很難再起作用。」

「這其中必然有修為高的修士,不可放鬆警惕,否則性命不保。」

身後的巫醫默念起咒術,陰陽裂之內浮現層層防禦陣法。

這些陣法均是由不同的高階防禦法器維持的,寶庫中的防禦法器往往都是有市無價,可遇不可求,在顧景堯那兒卻成了隨處可見的廢鐵。

於是便被裴嬌用來當做提供臨時陣法的容器,同時也加固了整座陰陽裂,以防外頭的人想直接合力毀壞這一整片冰窟。

這陰陽裂之中更是地形復雜,千奇百怪的冰柱交匯,光怪陸離的冰雕林立。

不同的小道內皆有各種品質不凡的機關幻象法器,無所不用其極,環環相扣,相輔相成。

這冰窟被裴嬌擺弄的比當初千機穀內的溶洞更加曲折,估計能讓這些仙洲的精英弟子們愁上許久。

縱使有這般重重保障,裴嬌仍然無法安心。

雖說此番除魔令圍剿發起者是天嵐宗,但靈淵仙府淩雲宗和仙雲穀等大宗門也都有參與,這些宗門的長老們可不是好對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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