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溫其如玉(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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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嬌遠遠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煉妖塔的茫茫紅色霧氣中。

周圍的妖物都聚集過來,她也沒有停留,走近那藤蔓。

好在處於藤蔓之上,有鎮妖的符籙,這些妖物便不敢再接近,就連煞氣也都沖淡了不少。

裴嬌傷得重,所以順著藤蔓的階梯也走得也慢。

她望見遠方天際冒出一道強烈的靈氣波動,似是因為激烈的打鬥而生。

她搖搖頭,又攀上藤蔓,忽然發覺上邊無名的小花似乎有枯萎的征兆。

她微微一頓,朝下望去。

從根部開始,這條原本青翠欲滴的藤蔓竟開始泛黃枯竭,底端已經趨於化作虛無。

「……竟然開始消失了?」

銅鏡解釋道,「煉妖塔原本是隻進不出的,想必這藤蔓也有時限的,它驅逐這塔內的煞氣便會有相應代價,長此下去,必定會消失。」

裴嬌捏了捏眉心,她望向顧景堯消失的方向,仍舊沒有任何動靜。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延遲它的枯萎?」

銅鏡緘默不語。

在裴嬌的追問之下,它才答道:「以血滋養。」

裴嬌目光落在逐漸分崩離析的藤蔓上,最後伸出手臂,從月要間拔出佩劍。

她顫巍巍地在手上比劃了一下,最後一閉眼,劃開了一道口子。

她垂眸看著猩紅的血液順著傷口湧出,淅淅瀝瀝澆灌在藤蔓上,隨後被迅速吸收。

那道藤蔓瞬時重獲生機,就連枝葉的也多了些碧綠的光澤,枝葉重新伸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裴嬌的麵色逐漸蒼白起來,提著劍的手都在抖。

傷口快要凝固時,那人離去的方向卻仍未有任何動靜。

她又咬著牙,往上又加了一刀。

她的手臂逐漸顫抖,快要拿不穩劍,隻能哆哆嗦嗦地取出儲物袋,不停地往嘴裡補充著活血丹。

貫穿煉妖塔的藤蔓貪婪地吸食著她的血液,煥發出妖異的光澤。

銅鏡忍不住道:「你做什麼呢!何必管那卓念慈!」

裴嬌道:「那個人,是顧景堯。」

「也沒確定啊!這不是你的猜測麼?」

「我敢確定。」

銅鏡無奈,隻好罵罵咧咧道:「他真是個瘋子!要不是因為他的性命與這修真界的許多事息息相關,又關係到你能否獲得封魂鎖,誰會管這個瘋子!」

「裴嬌,等你拿到封魂鎖,便離這個瘋子越遠越好,讓他去自生自滅!」

裴嬌雖虛弱,卻捕捉到了關鍵信息,下意識問道,「什麼事情?」

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銅鏡便陷入沉默,不再言語。

裴嬌知道,銅鏡隱瞞了自己許多事。但是她也知道,它定不會騙她。

它說封魂鎖能夠延續她所剩無幾的生命,她就必須得獲得封魂鎖。

想到這裡,她眼神愈發堅定,往嘴裡又補充了一顆活血丹。

空的丹藥瓶子見了底,她手微微一抖,順著藤蔓滾落於鎮妖塔底。

少女單薄的身軀靠在懸浮於煉妖塔的龐大藤蔓上,月白色的裙擺被血浸染,似是宣紙般染上一片丹朱。

丹藥用光了。

她的血液不足以支撐藤蔓,很快地便見著藤蔓又迅速枯萎衰敗下去。

由於失血過多,裴嬌頭腦一陣眩暈,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出竅了似的。

手裡那枚妖族的晶核發燙起來,她腦中閃過一片畫麵。

那顯然是蛇女生前的記憶,搖曳的火光,混亂的腳步聲,妖族在竭力地奔逃。

「救救我……」

「大哥,我好害怕。」

「他們是瘋子……」

藤蔓枯萎,刻在上邊的鎮妖符籙也漸漸削弱,那些妖獸聞到香甜的血液,似是成群的黑蝗般湧來,貪婪地吮吸著空氣中鮮血的氣息。

顧景堯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這麼一副的場景。

貫穿煉妖塔的藤蔓幾欲枯萎,枝乾化為飛灰飄散在漫天泛紅的火燒雲之間,唯有通往頂端的那一片尚存一絲翠綠。

貪婪的妖獸們圍聚在藤蔓下方,爭奪地吸食著藤蔓上沾染的血液的氣息,逐漸試圖靠近意識模糊的少女。

她垂落的手腕上暴露出猙獰的傷口,血液順著白皙的手腕蜿蜒流淌而下,滋養著尚存一絲生機的藤蔓。

藤蔓上的鎮妖符籙威力減弱,眼見有一醜陋的長尾蜥蜴順著藤蔓迅速攀爬而上,猩紅的舌頭快要接近她之時,一道寒芒一閃而過。

那蜥蜴瞬間化為血霧,飄散而下。

身穿粉衫的少年陰沉著臉,他渾身散發著強烈冷戾的煞氣。

不知從何而起的滔天怒火似野草般萋萋生長,化為瘋狂的殺意,瞬時將妄圖分一杯羹的妖獸們屠戮殆盡。

因為血誓的緣故,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血液的香甜的氣息遍布整座煉妖塔。

這令他眼底泛起猩紅的光,不知是殺意更多,還是欲念更多。

他步步靠近意識模糊的裴嬌,眼底跳動著幽暗的火光,靠近她時,那芬芳香甜的氣息便越發濃鬱。

裴嬌似乎聽到了動靜,她緩緩睜開眼,便聽見耳邊低沉的喘息聲。

恍惚間,她看見了顧景堯,他離她極近,瞳色因欲望顯得格外壓抑。

少年滾燙的氣息落下,唇角似有若無地磨蹭過她的頸側,像是在嗅聞她身上的味道。

鼻息落在肌膚上,帶起一片戰栗。

裴嬌被他那看獵物的表情嚇了一跳,立刻將袖子放下遮掩住傷口,「你回來了,那便走吧。」

沒有過問,沒有質疑,沒有責罰。

這本該是他們之間默認的規則,互相戒備,互相懷疑,也像是一種詭異的共生關係,不能或缺。

他利用她時,她也在利用他。

無非是各取所需罷了。

正因為她從未在意過,所以不會生氣和失望。

無端的,這幅態度令他異常惱火,他上前牢牢鉗製住她的手腕,凝脂般的肌膚上遍布傷痕,冷聲道,「誰叫你多管閒事的?」

見藤蔓開始快速崩塌,裴嬌也不欲和他爭辯什麼,隻是提醒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誰知顧景堯卻不以為意,目光仍舊死死地盯著她手腕上的傷,「你是蠢麼?還是認為自己有能力憐憫拯救所有人?」

眼見藤蔓快要消逝,裴嬌終於揚聲道,「當然不是所有人!」

煉妖塔的天際昏沉通紅一片,哀鴻遍野,煞氣沖天。

渾身是血的少女看向他,目光明亮,語氣堅定:「顧言玉,我知道是你。」

他停頓片刻,像是被她明亮的視線燙到了般。

月匈口處的封魂鎖滾燙炙熱。

手上仍沾著她的血,那種溫熱的粘稠感包裹著他的手掌。

溫暖,灼熱,燙的令人心驚。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克製地喘息著,才沒去舔舐手上沾著的血。

他十分抗拒在她麵前流露出失控的模樣,因為他知道,現在的他,和那些垂涎她的低賤妖獸無甚區別。

因為違背血誓的本能,他眼尾因忍耐而微微抽動,麵色痛苦,手背的血管青筋凸起,心中冒著無名的火,卻無從發泄,「刺啦」一聲反手撕開她的袖角,將她的傷口迅速包紮。

尚未乾透的血液順著她白皙的小臂留下,他捏著她的手腕,眼神冷戾,「你既知道是我,就不怕我忍不住,將你吸乾?」

語罷,他眼尾發紅地盯著從她手臂蜿蜒留下的血液,微微滾動了一下喉結。

雙耳嗡鳴,目色血紅。

心中有股念頭瘋一般滋長,撕碎她,占有她,吃了她。

恍若有人在他耳邊不停低語著——如此珍饈美味便在你眼前,你真的忍得住麼?

因為止了血,她的麵色微微紅潤了些,篤定道:「你不會的,我相信你。」

他若是真的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情,便會受到血誓的反噬。

在這煉妖塔內受到反噬,必死無疑。

她知道他的意誌力驚人,為了活下去,絕對不會輕易受此影響。

所以她格外相信他。

「相信」二字於生性多疑、誰都防備的他來說是極其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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