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言念君子(二十四)(1 / 2)
在休憩一夜,抵達千機穀入口之時,裴嬌發覺,已有許多宗門相聚在此等候。
前來護送的各個宗門長老們三五成群地敘舊攀談,眾宗派弟子們也都興致頗高躍躍欲試,熱烈地討論著究竟誰會被龍魂選中。
淩雲宗姍姍來遲,服飾皆為玄色,左側月要帶配劍,前來的多數是男性,一股陽剛之氣撲麵而來。
領頭的淩雲宗大胡子長老哈哈大笑走來,「不好意思來晚了,讓各位久等了。」
說罷,他拍了拍月要間係著的酒葫蘆,「我請諸位喝酒,向大家賠個不是!」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弟子們皆跟著哄笑起來。
一旁的仙雲穀女修則是用帕子掩住口鼻,隱去麵上的嫌棄之情。
正當淩雲宗的弟子們並排走過之時,忽的從隊伍中傳來一聲女子柔媚的驚呼。
裴嬌微愣,垂眼看向離自己不遠處摔到在地的姑娘。
她衣著單薄身量纖細,抹月匈上繡著清雅的荷花,水袖露出一雙柔弱的臂彎。
因倒地之時過於慌亂便衣衫也鬆散了些,裴嬌似乎好像瞥見她身上有幾抹淤青。
再想要仔細確認的時候,那姑娘笨拙慌張地用披風遮掩住裸露在外的肌膚。
這時她前方身披鬥篷的劍修轉身將她一把撈起,似乎還低聲斥責了她一句。
裴嬌認出,這正是當時在比試中幫著秦文耀爭奪旱陽花對付自己的劍修何玉軒。
此人神秘,鬥篷遮得嚴實,倒是給裴嬌留下不淺的印象。
何玉軒身旁另一膚色古銅劍眉橫豎的男子則是皺眉道,「你將這爐鼎帶來,不嫌礙手礙腳嗎?」
此話一出,各色各樣的目光落於那女子身上。
女人們多半是鄙夷不屑,男人們則更多了一些放肆和無禮。
何玉軒沉默著並無回話,而那纖弱的女人將臉埋在他的懷中,雙肩似乎還因為害怕而微微顫抖。
何玉軒見此,望向古銅膚色的男人道,「吳師兄,此番前往千機穀路途遙遠,她雖沒什麼本事,卻也能為師兄們打點好衣食住行,無聊時也可以陪師兄們解悶唱曲,將師兄們伺候好,麻煩一點也無妨。」
吳邁聞言,視線掃向女子水袖內若隱若現的藕臂,也沒再多說。
一旁有人交頭接耳道,「師妹你看見了吧,你要是不好好修煉,將來就得給這些男人去當爐鼎。」
默默聽牆角的裴嬌:「……」
這和你要是不勤奮苦讀,將來就去斷橋下做乞丐有什麼區別?
「就是,有些美色之時被人采陰補陽身子虧空,等到年老色衰沒了利用價值之後,那結局可想而知。」
「那她真可憐……」
「有什麼可憐的?這不也是她自己的選擇?想走捷徑不肯吃苦便去討好依附男人唄。」
裴嬌麵色復雜地盯著前邊緊靠在男人懷裡身形瘦弱的女人。
在眾人肆無忌憚的打量和言語中,她將頭越埋越低,單薄如紙的身形都像是被雨打一般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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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機穀得此之名在於穀內地勢起伏高低不一形勢復雜,且遍布無數天然陣法和機關,曾有傳聞道入穀之後隻可徒步行走,不可禦劍飛行或是乘坐法器,否則便會迷失在穀內。
穀內萬木崢嶸林海浩瀚,枝葉伸展而開的陰翳將湛藍天際不修邊幅地遮蔽,時不時有尾翼通紅的鳥在樹木的狹縫中穿梭。
初始之時眾人還結伴而行有說有笑,越往穀內深處走地勢便越發險峻,遇見了妖獸群和稀奇古怪的陣法,不過好在都被一一化解。
一路披荊斬棘,天色漸暗之後已有些身子骨弱的女修麵露疲憊之色,這時有人說了句,「前邊是聚金閣的客棧!」
淩雲宗前來隨行的大胡子長老便道,「我看你們這些小女娃也挺累了,那便於前方歇息一晚吧。」
能有實力在險境之處開設客棧,便足夠獨樹一幟。
聚金閣在修真界也是聞名遐邇的一大奇聞,據說閣主愛財惜金如命,亦正亦邪,不依附於正道或是魔域之間的任何勢力,但是凡事都講求於「誠信」二字。
所以其名下的無論是店鋪亦或者酒樓還是拍賣行都是遍布各陸且深受信賴的。
千機穀險象迭生,聚金閣有防護法陣,自然比留在外頭強。
由於此番前去的人數眾多,再加上有些講究的宗門長老不願與人同住,房數不全,故而所需四五人擠上一間。
按理來說同宗門的同性之間相熟都會選擇湊合一晚,可是裴嬌偏偏便是被孤立的,她被分到了淩雲宗那邊。
淩雲宗基本都為男子,裴嬌與他們同住難免會如今日白天那位姑娘一樣遭受流言蜚語。
魏蓉蓉和楊偉皆幸災樂禍地看著她,宗內其他女修也都站成一排,紛紛避開了裴嬌的視線。
這時有仙雲穀的女弟子上前多嘴了一句,「你們這間屋子不是四人嗎?加她一個也不多啊,擠一擠就成了,叫她去和淩雲宗的那些臭男人們住怎麼行啊。」
天嵐宗一位女修則是回答道,「這位道友你有所不知,她在我們宗內可是出了名的歹毒,陷害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師姐不說,就連這次前來千機穀的機會都是算計來的。」
「雖然這次宗門試煉得了頭籌,但也耍的都是陰謀詭計,否則獲勝的該是魏師兄才對。她若是和我們同房,萬一要害我們怎麼辦?」
其餘幾人紛紛跟著點了點頭。
那名仙雲穀的女弟子有些震驚,喃喃道,「原來如此……」
一旁的林傾水微微皺眉望向裴嬌這邊,魏蓉蓉便連忙拉住她道,「你可不要犯傻再去可憐她,你忘了她是怎麼對你的麼?你這個人就是不長教訓,所以才會被那些居心妥測的人害。」
顧景堯跟在裴嬌身後,他冷眼瞧著周圍的人的有意疏離,目光落在裴嬌身上,想瞧瞧麵對這樣的情形,自詡良善的她又打算如何自處。
裴嬌早就料到了此番結果。
她思忖著,這聚金閣既然是以圈錢為目的,那自己多付一份的錢是不是可以購下一個單獨的屋子了。
畢竟男女有別,且千機穀入夜之後外頭危機四伏。
雖然肉痛,但她還是決定前去和掌櫃的理論一番。
裴嬌未將宗門賞賜的一千枚下品靈石帶在身上,好在先前溫元秋給了她一個裝著上品靈石的錦囊。
誰知她剛將錦囊掏出時,掌櫃盯著那錦囊上的圖案,忽然笑眯眯道,「您是我聚金閣的貴客,可無償享用一間廂房。」
此話一出,那些準備看好戲的人麵色紛紛僵住,難以置信地望向裴嬌。
就連裴嬌本人也雲裡霧裡。
……她什麼時候是聚金閣的貴客了?
還沒等她轉過彎來,掌櫃便告知天嵐宗的其餘女修,她們的屋子需要挪出來供貴客使用。
這下魏蓉蓉便笑不出來了,因為挪出來的正是她的那間房。
「憑什麼?她裴寧付多少靈石,我出雙倍不行嗎?」
掌櫃仍舊眯眼笑著回答,「這位姑娘是我聚金閣貴客,故而就算您出三倍十倍甚至百倍,也是沒轍的。」
魏蓉蓉握拳道,「你可知我是誰?我是天嵐宗坐鎮長老之女!你好大的膽子,要我去和一群臭男人住?」
掌櫃做驚訝狀,「誒喲喲不得了,原來是天嵐宗長老的掌上千金,失禮失禮。」
魏蓉蓉冷哼一聲:「知道就好,還不趕快……」
「不過就算今天您是天王老子之女,也不能動我聚金閣貴客的屋子。」
掌櫃揣著袖子和善笑道。
魏蓉蓉被這句話一噎,惱羞成怒地狠狠跺了跺腳,不忘放狠話道,「好、很好,你給我等著!」
裴嬌雖然還想不通,但也不可能放著白住的屋子不住。
這時幾位天嵐宗女修結伴走上前來,強顏歡笑道,「裴寧,我們畢竟是女子,和那些男人住還是不太方便,你一人住一間的話會不會有些浪費……」
一直看戲的顧景堯在一旁發出一聲嗤笑,使得那些女修紛紛難堪地低下頭。
而裴嬌自顧自收拾著行囊,頭也不抬:「和我這樣一個心腸歹毒的人住,你們不怕我害你?」
她故意壓低聲音道,「不怕我在晚上,趁你們熟睡之時,偷偷將臭襪子塞進你們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