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畫皮(二十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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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芳月宅。

何金方一步三回頭的回到席上,捧著白玉杯的少女湊過來,白羊一樣的身子純潔又美麗,卻被他毫不憐惜的一腳踹到了座下。

「庸脂俗粉!」

他嫌惡的皺了下眉,看向鐵手與十七所在的方向時,又變得癡迷無比,扌莫一下懷中的人皮畫卷,似乎這能給予他力量與勇氣。

少女珠淚盈眶,又不敢呼痛,怯生生的退到一側站好,被姐妹們投去安慰的目光。

「……」

薛邵龍壓低聲線,道:「鐵二哥,你發現了沒,何金方身旁的幾個少女,還有身後跟著的侍從,竟都是內力不錯的練家子。」

何金方是個成年男人,這一腳的力道足以把人踢的骨折,少女摔下去的那一刻,卻巧妙的調整了一下姿勢,卸去了他的力道。

這樣的小動作,自然也瞞不過觀察力敏銳的鐵手,他冷靜的應了一聲,並不意外。

十七一聽,也在暗中觀察了一下,視線著重在少女的指尖、手腕關節處轉了一圈。

鐵手將聲音壓成一線,低聲道:「她們被人用藥水泡去了手上的繭子,這法子有損於壽數,並不常見,這何金方實在該死。」

他方才還放出一隻女鬼,應該是去向方士求援了,若非鐵手示意不要打草驚蛇,薛邵龍差一點直接動手,當場把人皮奪過來。

一輪歌舞過後,侍女說了一句什麼,座上的芳月夫人撫了下額頭,雙頰酡紅,帶著歉意道:「妾身不勝酒力,不能招待各位客人了,請大家不必拘禮,隻管盡興就是。」

說罷,她倚著一個侍女,裊娜的離開了宴席,在臨走之前,還不忘帶上何金方之前所獻上的寶珠,意味不明的對他笑了一下。

鐵手皺了下眉,感覺有些不安,可他在崇州的幫手實在是少,盡管可以用平亂玦調動官差,可到底是強龍不壓地頭蛇,衙役們大多畏懼知府的威勢,明麵一套暗中一套。

芳月夫人的身影遠去,看不見了。

何金方一個眼神也沒分給她,他的視線恨不得穿透鐵手,黏在美人的身上,遙遙一舉杯,道:「這是價值千金的西域美酒,鐵手二爺既然不是來公乾,何不痛飲幾杯?」

鐵手身上有傷,自然不能飲酒。

他端起酒杯,正要敷衍一二,耳中忽的聽見一聲哀嚎,似是一個女子痛苦到極致發出的尖叫,不由神色一冷,猛然翻身躍起!

「鏘——」的一聲,一排漆黑的、細如發絲的毒針正紮在原地,化作黑霧緩緩消散。

薛邵龍拔刀,低喝一聲道:「來了!」

二人警惕的姿態,嚇得本就心中有鬼的客人們一臉驚惶,宴會上登時就如炸了鍋一樣,「怎麼回事,什麼人敢在芳月宅動手!」

看鐵手一副要動手的架勢,薛邵龍也拔刀以待,一群老狐狸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怪不得!怪不得芳月夫人一反常態的邀請了鐵手,又提前離了席!這恐怕是要借著公乾誤傷的名頭,把我們一網打盡啊!」

一人雙手顫抖,道:「早就聽聞蔡相與芳月夫人之間,自壽宴之後就生了嫌隙,我還當是小人胡言亂語,莫非是真的不成?」

又有一人神色悲憤,咬牙說道:「定然是真!不然李芳月的宅中那麼多護衛,這時怎麼一個也不見?她一定早有預謀,要把咱們的性命,當做倒戈神侯府的投名狀啊!」

門外刮過一陣刺骨的陰風,燭火一明一暗閃動個不停,似乎有一股陰冷的、惡意的寒氣從地板下升起,穿透衣衫,滲入骨髓。

「當心。」

十七與鐵手對視了一眼,心中了然,這是含冤而死的女鬼才會有的怨氣,而且這怨氣之深重,決不止一隻女鬼——方士來了。

侍女們嚇得不知跑到何處去了,客人們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有人拉開門,一條腿才邁出去,忽的慘叫了一聲,倒在地上。

一個有著狐狸眼、山羊胡的方士緩緩的走了進來,狹長的雙眼如毒蛇一樣,誰和他對上了視線,都要不由自主的打一個冷顫。

他厭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商人,從他的身上踩了過去,一個頭上破了口子、渾身血淋淋的女人鬼一樣的飄在他身後,一隻枯樹似的手輕顫不止,不住的滴下粘稠的血來。

有人打破了沉默,懷疑這是鐵手與薛邵龍自導自演的鬧劇,道:「閣下來此為何?」

方士穿的很簡單,深色的寬袍大袖,是再常見不過的遊方道士打扮,可衣裳的料子卻是江南織造廠上貢到皇宮大內的霓雲錦。

大廳中鴉雀無聲,誰也猜不著這男人是什麼身份,隻聽見他冷漠的說:「乾什麼還留他一條命?浮月,你到現在也學不乖。」

女鬼浮月臉色慘白,流下一行血淚。

鐵手眯起眼眸,冷冷的注視著這個導致了玉十七娘一生悲劇的方士,心中升起騰騰的怒火,一切發生的太快,他來不及阻止。

而十七……

一看到這張臉,她的雙手、甚至身體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恨意幾乎蒙蔽了她的理智,人皮生前的怨氣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很奇怪,在玉大郎的墳墓前,美人皮的怨氣讓十七失去了力氣,可見到方士,她的怨氣固然暴漲了一倍不止,卻聽話的如一條狗,滿心都是殺了他,生啖其血肉來解恨!

方士也看見了十七。

這個對他不假辭色、寧死不屈的剛烈美人兒,化作艷鬼之後,果然比生前的木頭模樣千嬌百媚的多,這種成熟女人的風情,宛如熟透了幾近糜爛的櫻桃,實在誘人極了。

他一瞬不瞬的視線有如黏膩的毒蛇,充滿自信與勢在必得,病態的令人十分惡心。

鐵手高大的身軀遮住了十七,而薛邵龍默契的上前一步,冷笑道:「老匹夫,你一生作惡多端,要是落在小爺的手上,下場如何應該清楚,現在束手就擒也還來得及。」

方士不為所動,道:「來得及什麼?」

鐵手淡淡的道:「來得及送閣下上路。」

「牙尖嘴利,希望等一會兒你的骨頭能和你的嘴一樣硬,不要痛哭流涕的求饒。」

方士冷冷的看了鐵手一眼,似是已給他宣判了死刑,女鬼的存在讓他享樂不盡,除了沒有得到玉十七娘之外一直是順風順水。

隻要不是蔡京、傅宗書與諸葛正我這種朝中要員,兩個捕快而已,他殺過的小捕快和地方官員可不止一手之數,算不了什麼。

鐵手凜然不懼,身軀如岩石一般堅定不移,薛邵龍不服氣,還要再罵幾句,卻被十七攔了下來,道:「勿與小人逞口舌之利。」

一聽到她開口,方士的怒火一下子被點燃了,他的月匈膛劇烈起伏,把這個詞在舌尖上來回琢磨了幾遍,陰惻惻的道:「小人?」

是啊!是啊,在玉十七娘心中,他不就是個卑鄙無恥、睚眥必報的小人?所以她寧死也不肯委身於自己,連剝皮也無所畏懼!

十七冷漠的看著方士,每一個字似乎都帶著怨恨,道:「難道我說錯了麼,可不就是小人?你若是男子漢,大丈夫,為何不堂堂正正的靠自己打一場,而是命令女鬼!」

「江湖人動手,還會手持兵刃,她們就是我的兵刃,我哪裡不堂堂正正?」方士的視線黏在了她的身上,道:「還有你,玉十七娘……三十年都等了,我不想對你動手。」

他威脅道:「你最好知情識趣一些,乖乖回到我的身邊,不然你這張如花似玉的小臉兒,恐怕就要變成沒皮的怪物了,看看到時候這兩個捕快還會不會為你與我作對。」

鐵手冷然道:「這就不勞閣下費心了。」

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客人們都發現了不對之處,悄悄退到一旁,隻有何金方魂飛天外,跌跌撞撞的上前,拉住了方士衣袖。

他的雙目赤紅,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請求道:「先生!先生助我!!隻要能得到這個美人兒,何某願意奉上萬貫家私,今生為先生打理家業生財,絕不會生出背叛之心!」

「就憑你?」

方士的臉皮抽動了一下,似乎是在嘲諷他的不自量力,竟然敢肖想玉十七娘,無比嫌惡的看了他一眼,道:「沒用的東西,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你何用?浮月——」

女鬼雙手顫抖,她才受過了懲罰,幾乎維持不住人形,已經露出了鬼相,如今卻又要殺人……溫熱的血飛濺一身,太惡心了。

可反抗是沒有用的,主人就喜歡看她們痛苦的模樣,越是不願意做的事,就越要她們去做,無論是殺人、折磨還是風月之事。

「不可能,她的人皮還在我手上,怎麼會動手殺我?」何金方一臉驚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見女鬼襲來立刻顫抖的求救,道:「鐵二爺,薛捕頭,快救我!」

薛邵龍權當沒聽到,還製止了不明所以的鐵手,道:「二哥不在崇州,不知道這孫子乾了什麼事,不要插手讓他們狗咬狗。」

何金方的手上可不乾淨,和人販子有過生意往來,甚至合作過幾個月,害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薛邵龍想動手殺他已很久了。

女鬼的衣裙無風自動,似在抗拒一樣痛苦掙紮,卻還是緩緩對他舉起森白的骨爪!

「你敢!你敢!」

何金方驚恐萬分,大聲尖叫,慌亂不已的取出懷中的人皮,正想毀了它來阻止女鬼的動作,可就在這一刻,一隻利爪穿透了他的月匈膛,他的瞳孔一瞬間縮的就像針尖兒。

女鬼收回了骨爪,兩行血淚掛在猙獰的臉上,口齒不清的哀求:「主人,主人——」

方士冷冷的看著何金方倒下去後,死不瞑目的看向鐵手所在的方向,想要多看美人一眼,然而卻隻能找尋到一片素色的衣裙。

「上!」

在女鬼殺人的那一刻,薛邵龍與鐵手對視了一眼,忽然默契的一躍而起,趁著女鬼痛苦的無暇分神,一左一右封鎖了方士的退路,狂風驟雨一般雷霆出手猛然攻了過去!

方士一腳踹開了痛苦的女鬼浮月,從袖中甩出一副人皮畫卷來,命令道:「紅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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