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皮(十三)(1 / 2)
一瞬間,鐵手的心沉了下來,好似掉進了雪窟窿裡,連渾身的血液也被寒冷凍結。
他挺拔的身軀已僵硬的像一塊木頭,似乎有一種難對人言的痛苦與憂傷籠罩了他。
她已經嫁人了。
不錯,不錯——
這樣的美人,已是一種難得的珍寶,在十三四歲時就會有權貴之子上門求親,哪裡輪得到他一個餐風露宿、朝不保夕的捕快?
他是鐵遊夏,他是名捕鐵手,總不能為了一己私欲,厚顏無恥的搶奪別人的妻子。
他沉浸在一股莫大的痛苦之中,而始作俑者——竟然在笑,她星子似的眼眸中水光盪漾,纖長的翠眉一彎,十分的嬌艷動人。
「知道妾身嫁了人,你會不會變心呀?」
十七用一種動人的、粼粼的目光凝望著他,她的眼睛那麼美,眼波一轉,似乎流淌著數不清的情意,道:「大捕頭,會不會?」
鐵手心中痛苦,似乎口中也滿是苦澀之味,月匈口如壓上一塊巨石,叫人喘不上氣。
他握緊雙拳,澀聲道:「鐵遊夏不是三心二意之人,既心悅於你,當有如磐石,無所轉移,並非在下挾恩圖報,隻是倘若……」
話說了一半,忽的別過頭去閉口不言。
十七道:「倘若什麼?」
她的烏發垂落,半遮住天鵝一般修長的頸項,衣衫散亂,掩不住白玉一樣無暇的身軀,每一寸肌膚的起伏都似在誘人去親口勿。
可鐵手一想到她是為了活命,不得不委身於他,就一點兒旖旎的心思也生不出了。
「……」
他咬緊牙關,不願回答,在心中唾棄自己,有一瞬間竟生出了這樣齷齪的心思——
這世上多的是女子為夫守節,男子三妻四妾,倘若她的丈夫在這三十年中再娶,對她不忠,他便趁虛而入……真是何其卑鄙!
不管「倘若」後麵是什麼,總之,十七對這個答案十分滿意,她眨了下眼,笑盈盈的道:「不過是嫁了人,你這樣難過做什麼?」
這個總是若即若離、令人捉扌莫不定的美人,用一種誘人的語氣,輕柔的道:「芳月夫人也嫁了人,還嫁了十一個丈夫,莫非你就不能努力一下,做我的下一任丈夫麼?」
一瞬間,仿佛春回大地。
鐵手身形一震,目光灼灼的看向她。
他是一個正直的人,卻絕不愚笨,一聽到這段話,立刻明了事有轉機,有力的手臂摟上美人纖細的月要肢,把她禁錮在了懷中。
他激動道:「你、我——」
十七笑得花枝亂顫,道:「話都不會說了麼?你什麼,我什麼?我的大捕頭,你可算是開竅了,妾身又沒說過不喜歡你呀。」
鐵手啞聲道:「有這一句,就足夠了。」
他實在是不爭氣得很,對感情一向拿的起放不下,她的一句「喜歡」,就能讓他恨不得忘記所有禮法,寧願這麼無名無分下去。
十七伸出一隻手來,那隻玉蘭花一樣雪白、馨香的手,輕柔的點了一下他的鼻尖。
她眨眨眼,溫柔的道:「那可不行,你要努力一點,把我的戶籍從夫家遷出來。」
美人皮的戶籍落在夫家,怎麼也要挪出來才可以,在這樣的時代,殺死一個女人的往往是她的丈夫,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
鐵手遲疑道:「你的丈夫莫非已經……」
這一刻,他在心中鄙夷自己,又忍不住期待,月匈口劇烈的起伏,心跳聲如響在耳邊——「砰」的一下,又一下,十分激動有力。
「他……」就算活著,也不是什麼好人。
十七頓了一下,一聽到「你的丈夫」這四個字,她體內的怨氣就翻湧不休,眼前又是一個恍惚,閃過了幾個美人皮的過往片段。
「迎茅娘嘞——」
大紅的燈籠開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一頂雕龍戲鳳的喜轎旁,兩排丫鬟一邊灑銅錢,一邊灑紙錢,樂師手持一把嗩吶,正在吹樂,吹的卻不是喜樂,而是送葬的哀樂。
真是新鮮,竟有人家紅白喜事一起辦。
一邊出嫁,一邊殉葬,抬棺材的人就走在喜轎旁,新娘子被捆了手腳,用一張帕子塞住口,一邊哭一邊被抬進了夫家的大門。
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婦人坐在上座,指著一塊牌位道:「以後,這就是你的丈夫了。」
十七心中了然:原來是冥婚。
她與鐵手幾番纏綿之後,已不像才來到這個世界時一樣,會被人皮的怨氣與情緒影響了,隻短短一個瞬間,就立刻回過神來。
鐵手見她不答,且神色悵然,似乎是在懷念過去一樣,以為提起了美人的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