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宴家(1 / 2)
番外—宴家
「對不起,你的經脈強度還是不夠入我門中修行。」
西南諸派之中一個普普通通的山門之中傳來長老柔和的聲音,「或許你可以去別的門派試試?」
站在那位長老麵前的少年揉了揉自己的袖口,低著頭眼眶有些紅。
「別的門派……我都問過了,他們也覺得……」他低聲說著,但是接下來的話卻被長老打斷了。
「有些事,譬如修道,天生不能,便莫要強求了。」
長老合上今年新收弟子的名冊,給了他一個中肯的建議,「你的經脈對於天地靈氣的感應太弱,若是強行修煉,可能會因為吸納不了靈氣而經脈斷裂。」
他站起來,準備轉身走回自己的山門之中:「宴安,安安分分當一個普通人,對你來說或許會更好。」
少年時的宴安看著長老轉身離去的背影,攥緊了手中記載著有關於修道的書,明亮清澈的眼中一閃而過些許陰霾。
他已經試過無數遍了,為什麼還是被拒絕?
是他準備得不夠充分嗎?
但是關於修道的書籍他不知道讀過多少千卷。
都說天道酬勤,但是為什麼有些人天生就要被關在門外?
宴安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書卷,跌跌撞撞地下了山。
在這個門派山門的山腳下,聚集了許多被拒絕的修士。
宴安看著那些坐在樹蔭下笑鬧聊天的修士們,心想自己與他們也許沒有太大的區別。
但是他為什麼會跟這些毫無夢想,隻是來碰碰運氣的庸人一樣呢?
他找了塊青石,用袖子擦了擦,坐下,拿出水壺喝了一口水,心想著自己應該可以去中洲的門派試試。
「你們聽說了嗎,聽說近年來我們同極域的交流愈加頻繁了。」
身邊一個也沒能被選上門派的普通人對著同伴說道。
「極域倒是非常神奇,那裡靈氣稀薄,但是裡麵的人修為卻高的很。」
他的同伴亦附和道,嘰嘰喳喳地開始討論起有關於極域的八卦。
宴安仰著頭喝水的動作停了下來,側耳仔細聽著他們的對話,若有所思。
這個時候,從山門之上走下一個很普通的修士,他從袖間拿出一頁書冊,對著山腳下的人們說道:「今日我們門派之中招手弟子的名額多了一個出來,你們誰要再試試?」
身邊的人們紛紛湊上前去,宴安將水壺的蓋子仔細蓋上,正站起身來準備上去的時候,那個修士卻越過人群,目光鎖定他:「宴安是麼?」
修士對著他搖了搖頭:「你還是算了吧,真的不行。」
宴安準備走上前去的腳又縮了回來,沒有再說話。
直到這裡所有的人都跟著那個修士上去爭奪多出的一個機會的時候,隻留下宴安一個人在原地站著了。
他一個人站在曾經非常熱鬧但是現在冷清無比的山門之下,頭上劃過一道道修士經過留下的長長流光。
然後他轉身離去,月要間懸掛的水壺晃盪,發出嘩啦嘩啦的水聲。
聽他們的描述,似乎極域有些好玩?
那裡靈氣稀薄,或許能夠在極域找到自己修煉的門道呢?
於是,少年時的宴安戴著破舊的鬥笠,老舊的水壺,背上攜帶著幾卷書,朝著萬裡之外的極域出發。
對於修道者來說不過咫尺的距離,對於尚未修行的他來說,卻是一段漫長的旅程。
宴安坐在牛車上,兩條腿在車板下晃著,背對著前行的方向,看著前方的修真界的景色離他越來越遠。
到了極域的入口之前,趕車的老伯朝宴安伸出手:「車錢。」
宴安將最後一點點錢幣放到了老伯的手心中,走入了通往極域的空間通道之中。
頭頂上的颶風黑石的色調沉沉,有些壓抑,少年的宴安怎麼也不會想到,在不知道多久之後,他會親手毀去這個空間通道。
一出來,便是極域呼嘯的風雪,黑色的雪花終年不化,眼前黑色的雪山高入雲霄,像一座即將壓下的大山。
沒有絲毫修為護身的他覺得很冷,但是他還是向前走著。
來時穿著的鞋早已破損,老舊衣裳根本無法抵禦極域的寒冷。
宴安看著近在眼前的黑雪山,一步一步地走著,但他雙腳能夠走出的距離又是如此微不足道。
月光下,黑色雪地上出現了一串腳印,隨後便被風雪淹沒。
宴安走著走著,迷失了方向,在風雪之中看不清前路,而後終究是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倒在了地上,背上書卷散落在地。
黑色的雪花被風吹來,將他的身軀與書掩埋。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位少女正信步走在風雪之中,背著一把散發著徹骨寒冷的長劍。
她容貌似終年不化的冰雪一般清冷聖潔,眉目精致,與宴安差不多大的年紀,但是卻透露著與生俱來的矜貴。
身側呼嘯的風雪無法入得她身側半分,她微抬下頜,目不斜視,走在這極域之中,仿佛漫步於自家的後花園之中。
接著,下一刻,這個如月亮神女一般美麗的少女就「噗嘰」一聲摔在了地上。
少女狼狽地將頭從地上的落雪之中抬起來,搖了搖頭甩去雪粒子,就看到絆倒她的「罪魁禍首」。
一個看起來快要死的人,還有他的書。
少女將地上散落的書卷撿起,再將宴安拖起來,一步一步走到了黑雪山一處歇腳的山洞之中。
明亮的篝火散發出暖意,將身上的寒冷驅逐,少女伸出手,將宴安身上的凍傷一一治好。
這是一個身上沒有絲毫修為的人,他是怎麼來到極域的?
他不知道極域的寒冷,普通人根本沒有辦法承受嗎?
她看著宴安清冷淡漠的眉目,在火光映照下竟然有些好看,然後眼前之人睜開了雙眼。
宴安原以為自己要死了,結果並沒有。
等到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卻是一位少女坐在篝火前,正百無聊賴地盯著他看。
「我沒死?」
剛醒過來,宴安的聲音有些啞,帶著少年氣的低沉。
「沒死。」
少女歪著頭看他,聲音清脆。
「謝謝你,我……我叫宴安,是修真界的人,你是極域的人嗎?」
宴安坐起身來,有些害羞地輕咳了一聲。
「我叫祁寒,是極域遺族之人。」
少女朝他點了點頭,從手邊隨意拿起一本書翻看,這是修真界之中有關修行的書籍。
「這些書你都看過了?」
祁寒挑眉看了一眼宴安,目光中有盈著溫暖火光的笑意,「你真厲害。」
「啊?」
宴安愣了一下,想到了那山門之中修士對他說的話。
他腦海之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揮之不去:「我還看過很多其他的。」
祁寒托腮看著他:「有多少?」
「約莫千卷。」
他回答得非常順暢。
「都講與我聽可好?」
祁寒看出了來自這本書卷之中與極域完全不同的修煉方法。
或許這樣能對遺族之中所傳修煉之法有所改進也說不定。
宴安看著眼前明眸善睞的少女,本想馬上答應,但是又想到了什麼,似乎有一雙小爪子在撓著他的心。
「可以是可以,但是……」宴安的話停頓了下來,他想要從祁寒這裡得到什麼呢?
這個時候,山洞之外傳來了兩道焦急的聲音:「王女,你跑到哪裡去了?」
祁寒朝外麵招了招手:「我在這裡。」
宴安敏銳地抓住了兩人對於祁寒的稱呼,看來她的身份並不一般。
「如果可以,我想要從你那裡學會遺族的修煉方法,因為我……經脈特殊。」
宴安的聲音帶著些試探。
「當然可以。」
祁寒提起潔白的長裙站起來,看著山洞外持雙劍與雙鉞的兩位護衛走進來,「相互交流才能夠相互促進。」
「遺族本來就不是故步自封的種族,不然也不會在極域之中留下與修真界交流的通道。」
她朝宴安伸出手,「你跟我走便好。」
宴安在極域生活了數百上千年,甚至活成了一個真正的極域中人。
他在修真界之中被屢屢拒絕的特殊經脈與遺族之人的體質相似,所以在極域之中修煉起來格外順利,加上他遍覽群書,有豐富的理論知識,所以修煉起來更是一日千裡。
但是還是比不上那位相伴身側的少女。
極域王族的對於修行有著特殊的天賦,在掌握了來自修真界的修煉方法之後,融合自身本就學會的遺族修煉之法,祁寒的修煉速度竟比宴安還要快上幾分。
宴安知道祁寒的一個秘密,一個隻有她與他知道的秘密。
「今日是你的生辰?」
祁寒的聲音努力裝作冷靜,但還是泄露出了些許少女心思。
宴安無聲地點了點頭,這個生辰本就是信口胡謅,他哪裡記得自己是哪時候出生。
「那……」祁寒微紅著臉,從身後拿出一個修長的匣子,古樸方正,「這個給你。」
將匣子送入宴安手中,祁寒轉身就提著裙子跑了,但聲音還回響在宴安的耳際:「這個你拿去寫字兒玩也好,當作法寶也好,隨你高興。」
宴安垂眸,將匣子打開,內裡躺著一支筆,上麵雕刻著精致深邃的山河萬裡,不論從何種角度望去,都是別樣的景色。
一支筆,藏納了山河萬千,名曰「山河」,想是祁寒感念他喜愛書卷,所以才送了這個給他。
但是她想錯了,宴安更想要的是她手握著的那把劍,擁有世間最鋒利的劍刃和生殺予奪的權力。
宴安知道祁寒喜歡自己,他不知到底是因為什麼,但是情與愛,哪來什麼說得清道得明的緣起因由。
就這麼與她在一起,也算的上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後來,祁寒接過遺族族長的位置,統攝整個極域,宴安成為了位高權重的遺族祭司,差不多的時候,宴心出生。
在小小的宴心的記憶裡,她對於祁寒的印象並不深刻,由於族中事務繁忙,所以祁寒經常不在她身邊,隻有宴安閒下來的時候會陪著她玩。
「爹,你說修真界是怎麼樣的?」
宴心抓了一把桌上的花生,沒剝殼就塞進嘴中。
在她身前披散著長發,垂眸靜靜書寫的宴安抬起頭來,精致淡漠的眉眼之中透出些許柔和來,他走上前來,幫宴心剝開花生,對她講述著有關修真界的事情。
「那裡很明亮,比極域要大上千百萬倍。」
他對於修真界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但還是盡力對著自己的女兒描述著修真界之中好玩的事情,「修真界有一種族名曰『鳳凰』的生物,天生便帶著烈火與光明。」
「光明與烈火,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