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深夜與黎明(1 / 2)
西園寺雪繪一直沒有給出後續的回復。
直到渡邊晴代表示自己已經妥善處理黑道和安平茂,將會馬上回到她身邊後,才輕輕「嗯」了一聲。
掛斷電話的少女重新回到桌前,目光遊離在桌桉擺放的文件上。
她幾度想要集中精力,完成對於眼前文件的批復,可每次這麼做時,名塚彥在理事長辦公室做出的舉動, 就會不自覺地浮現在她的眼前。
如果說,先前的西園寺雪繪對於名塚彥撞破秘密有些惱怒,也期望他能搞砸事情,以便給他點顏色看看……那麼現在的少女,就是對名塚彥起了興趣。
當然,沒有用假發偽裝自己時, 是對名塚彥這個人, 他的性格更加感興趣。
而當女孩佩戴上假發,重新扮演起理事長這個角色,身為現任家主獨女的她,所能關注的點,就隻有名塚彥能夠為西園寺家,還有主民派帶來的利益。
她必須這麼做。
等到渡邊晴代終於回到宅邸,來到西園寺雪繪的書房前輕輕敲門時,窗外已經有鳥鳴傳出。
「已經淩晨四點多了……」西園寺雪繪瞥了眼一旁的時鍾,深吸口氣,「進來吧,晴代。」
「抱歉,小姐,我回來晚了些。」女教師走進書房,看見自家小姐略顯疲憊的神情,首先道歉。
「是我自己選擇等的,和晴代你有什麼關係。」西園寺雪繪擺了擺手,似乎有些嗔怪的意思, 「說說吧,晴代你把名塚彥送回家以後, 有什麼其它事情發生嗎?」
「冰室侑有些激動,泉悠月一直沒怎麼說話。」渡邊晴代搖了搖頭,「名塚彥隻是和她們簡單說過幾句話,就回床上睡覺去了。」
「回床上睡覺?」少女有些好笑,「現在這個情況,名塚彥還能睡得著?」
「是……不如說,名塚彥現在最渴望的事情,就是好好睡一覺。」渡邊晴代點頭,「小姐,名塚彥受的傷雖然不重,但從出血量和他夜晚解決十二個黑道這兩件事情來看,嗜睡是很正常的情況。」
「看來……晴代你已經很認同名塚彥了?」西園寺雪繪漫不經心地拈起眼前的高腳杯,抿了口裡麵的金黃色的液體。
「我……」渡邊晴代明顯猶豫起來。
「隻是因為短暫一周的接觸,就開始認可一個關西前來的,甚至算不上知根知底的交換生?」西園寺雪繪繼續保持著先前的語調詢問著。
「小姐,我不是那樣的人。」渡邊晴代抬頭,望向少女。
「嗯,我知道, 如果我連晴代你都不能信任,那就可以算是沒人能信任了。」女孩輕笑一聲,將杯中液體一飲而盡。
「小姐,我的意思是……如果您能早些遇到名塚彥這樣個性的人,如果他能早些為您所用的話……」渡邊晴代終於鼓起勇氣,將自己心中盤桓許久的話說出。
「怎麼,晴代你認為,有了他之後,我就不用像現在這樣,一個人強撐著架子,麵對主民派裡這些形形色色的家夥?」
「是,我確實這麼認為。」渡邊晴代用力點頭,「名塚彥他或許有時很討厭,但在這些關鍵的事情上,我覺得他……至少值得一些信任。」
「晴代……」西園寺雪繪嘆了口氣。
「小姐,您沒有察覺到嗎?」渡邊晴代忽然有些魯莽地打斷了自家小姐。
「什麼?」少女看著突然打斷自己的親近下屬,有些詫異。
眼前的這個人,從母親過世後就一直跟著她,看著她長大。
可也就是這樣,西園寺雪繪才深深明白,她在麵對自己時有多忠心,多耐心,多溫柔。
她甚至從不會主動打斷自己,而隻會想辦法,用其它的方式來勸說。
而此刻,眼前的下屬忽然主動出言打斷了自己。
如果說先前還有寥寥幾次,是因為自己真正的發色是銀白這件事情被撞破,而讓她有些失去分寸之外。
那現在呢?
來自中部的威脅已經去除,主民派也因此獲得了一次可以向社會公眾展示自身能力的機會,向製統派發動攻擊的機會。
那晴代她……為什麼會打斷自己?
「小姐,您難道沒有察覺到嗎?您的行為,您的處事,在選擇帶上假發時,和不戴上假發的時候,已經越來越接近了……」渡邊晴代開口時,聲音有輕微的顫抖。
不是害怕,而是激動。
「我還以為晴代你想說什麼呢……原來是這件事情。」少女故作輕鬆地嘆了口氣,「這難道不是說明,我正在從內到外地,一點點變堅強嗎?」
「不是的,小姐!」渡邊晴代終於變得有些無法控製自己的音量,「哪怕是一個月之前,您拿下假發的時候,也不會是現在這樣!」
渡邊晴代望著自己跟隨了十年以上的少女,情緒難以抑製。
以前的少女,隻要取下黑色假發,就隻會是那幅讓人一看見,就彷佛會淨化心靈的模樣。
純淨,純粹,會笑意盈盈,也會生氣打鬧。
那是她曾經的模樣。
而現在,取下黑色假發的她,已經和不取下時一模一樣。
彷佛戴在麵前的麵具,因為戴得過久,已經將臉龐壓抑成與麵具相同的樣子。
哪怕揭下麵具,也會是相同的模樣。
「晴代,你我都知道,如果這樣下去,那我取不取下假發,都會漸漸變得一樣。」少女放下杯子,走到女教師麵前,柔聲細語,「父親的身體一天不能好轉,我就一天需要是這個樣子。」
她伸出手,捧住渡邊晴代的下頜,緩緩地,輕柔地抬起,「不如說,我還在想著,是不是某一天不再需要假發,隻需要要把頭發染成黑色就好。」
「小姐!」渡邊晴代再也不顧自己和西園寺雪繪的身份差別,握緊了女孩的右手。
少女瞥了一眼渡邊晴代緊緊握住自己的手。
因為用力過度而導致的痛苦正絲絲湧來,但西園寺雪繪卻不想去提醒渡邊晴代。
這是她身邊少有的,因為這些在別人看來小小的事情,而會為她擔心的人……
她怎麼忍心打斷呢?
「小姐,您自己說過,銀發是主母留給您最後的禮物!您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想要拋棄這樣的禮物?!」渡邊晴代的語氣幾乎變成質問。
「那麼晴代……我還有什麼辦法呢?」西園寺雪繪看著她,流露出與曾經相同的笑容。
隻是現在的笑容當中,有太多不得已。
「如果我表現成那樣,從內到外……總有一天,我會在他們麵前崩潰,然後被他們一舉擊潰。等到那一天,西園寺家和主民派,都會轟然倒下。」
「小姐,您可以找人幫忙。」
「找誰呢?」少女輕聲問道。
「找……」渡邊晴代下意識地想要讓「名塚彥」這個名字脫口而出。
可她的理智告訴她,這絕不是個合適的選擇。
讓一個關西來的少年入局?
他是能奇跡般地解決十二個黑道……可自家小姐麵對的可不是黑道。
不隻是黑道。
「名塚彥嗎?」西園寺雪繪輕柔的聲音再次傳出。
「我……」
「他到底怎麼樣的一個人,可以讓晴代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對他這麼推崇?」西園寺雪繪略微仰起頭,望著渡邊晴代的眼眸,片刻不離。
「我……我不知道。」渡邊晴代深吸口氣,「隻是感覺,感覺他可以幫到小姐。」
「那我們就要期待一下,他明天會有什麼樣的表現了……不是嗎?」少女鬆開手,轉過身去,望著窗外的景象,銀白長發飄盪。
「是,小姐。」女教師定定地看著眼前嬌小的,似乎無所依靠的身影,許久之後才做出回應。
……
側躺在床上,冰室侑看著窗外的艷陽,隻覺得困意上湧,眼皮拚命打架。
可當她閉上眼睛,名塚彥回到家時的樣子又會浮現在少女的眼前,逼得她重新睜開眼睛,目視逐漸刺眼起來的朝陽。
從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女孩已經重復了這個動作整整四個小時。
眼下接近八點,而她沒有過任何休息。
隻是雙眼通紅地看著窗外的漆黑夜色慢慢亮起,慢慢有霧蒙蒙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