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迷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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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川公主的車架?」

秦纓蹙眉,「是文川公主的侍從?」

謝詠不甚確定,「或許是。」

謝星闌這時微微眯眸,「不一定是文川公主,有可能是駙馬,綺娘說過,韋尚書宴客之時駙馬蕭揚也曾在場,且蕭揚十分喜歡流月的繩伎,而韋崇則欣賞麗娘的樂舞,那侍從雖然站在公主車架旁,但不一定就是公主的近侍。」

秦纓也想到此處,「韋尚書府常常宴客,這蕭駙馬本來不打眼,但玲瓏在此關頭私見,還對衙門多有遮掩,其中必有古怪,得想法子確定與玲瓏私見之人的身份,再查一查蕭駙馬去韋家的頻次。」

謝星闌立刻吩咐道:「讓我們的人盯著那人,再派人去韋家,暗自從下人口中探問探問。」

謝詠應是而出,秦纓蹙眉道:「茹娘是玲瓏半路收的徒弟,還是少時被拐賣入京的,她的死,怎會與公主府和駙馬扯上乾係?還是說玲瓏此行與茹娘之死關係不大,她們本就有私交,隻是剛好撞在了這個當口,而這份私交有何隱秘,因此要對我們撒謊?」

秦纓說的皆有可能,眼下線索太少,實難斷定,謝星闌道:「看來還得走一趟雙喜班,片刻之後,玲瓏就該回去了。」

秦纓也起身,「我與你同去。」

二人一同離開正堂,沿著廊道出衙門之時,秦纓往方君然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輕聲道:「昨夜出宮之時,正看到韓歧離宮,他麵色不善,像得了陛下斥責。」

謝星闌微微牽唇:「文州的案子前期他辦得好看,得了陛下獎賞,但他貪功,此番不止抓了馮孟良一家,還有兩家也被牽扯進來,我隻令禦史台遞了一份彈劾折子,陛下便發覺他藏了私心,許是因此得了訓斥。」

秦纓心底一直懸著馮家的冤情,但見謝星闌盡在掌握,自然也令她心中微安,二人出門,各自上車馬,很快往雙喜班的大宅去。

時近午時,天穹烏雲層疊,秋風亦涼颼颼的,等到了雙喜班時,一問門口的金吾衛武侯,便得知玲瓏尚未歸來。

謝星闌和秦纓一同進了宅門,雙喜班眾人得了消息,玲瓏不在,隻有黃謙和流月從內院迎了出來,此前黃謙見著他們多有殷勤討好,可今日他的表情卻有些古怪,自然是因去青樓之行被金吾衛調查出來之故。

二人行了禮,黃謙乾巴巴道:「班主出門為茹娘采辦治喪之物了,隻怕午後才回來,因後日便要去韋尚書府上耍演,其他人這會兒都在練功。」

謝星闌點頭,「先去靈棚看看。」

黃謙和流月在旁帶路,秦纓掃了一眼流月道:「流月姑娘可還要演繩伎?」

流月應是,黃謙便道:「但凡去韋尚書府,流月、茹娘、麗娘三人是一定要上場的,此番茹娘出了事,隻剩下她們二人支撐台麵。」

秦纓想起一事,「韋家知道茹娘出事,可曾更改戲法?」

黃謙去看流月,流月凝眸搖頭,「不曾,韋家公子還是要看一劍穿心,這兩日萬銘和麗娘在加緊演練,以保不出差錯。」

黃謙淡淡道:「茹娘在這戲法中不需要技法,又有什麼好練的?」

流月不甚贊同,「這戲法多有危險,她得與萬銘配合,否則出了事如何是好?」

想到茹娘便是在戲法之中身亡,黃謙一時噤聲,待一行人走到了靈棚所在的場院,便見仍然是綺娘帶著幾個小童跪在棺槨前的蒲團上,而一位著袈裟的僧人正在棺槨周圍走動念經,謝星闌揚眉,「這是在做法事?」

流月應是,「是相國寺的慧能師父,已經做了一個時辰了,很快便結束。」

既有法事,秦纓幾個也不便靠近,他們站在院場中,目光一掃便能看到流月三人住的小院,秦纓這時退後兩步,正好從月洞門中看到了西廂麗娘所住的屋閣,從她的方向看去,隻能看到一小半正門,卻也能瞧出門扉緊閉,窗欞上也無人影。

秦纓問道:「麗娘這幾日病可好了?」

流月搖頭,「未見好,整日養著,一天三次藥不斷,除了和萬銘練習那戲法,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人也越發消沉了,許是因茹娘身亡的緣故,她身體本就不好,經此番折騰,隻怕要養上半月才好,幸好後日的戲法隻需她說話便可。」

流月性子文靜,言辭亦溫文悅耳,秦纓想到昨日去雲韶府看到的冊子,忍不住道:「聽聞姑娘的母親也是雲韶府宮人,還是玲瓏班主親自教導出來的,姑娘母親從前在宮中可是叫妙影?」

流月本看著遠處做法的高僧,此刻麵色一變看過來,「縣主怎知?」

秦纓心知自己猜得不錯,便道:「昨日入宮聽人說起了當年梨園教坊盛況,說在玲瓏班主之後,有個叫妙影的伎人得了玲瓏班主的教導,十分擅長繩伎,而流月姑娘稟賦極高,我便想著莫非是母女傳承,眼下看來竟是真的,子女當真會遺傳父母的稟賦。」

流月眉眼間籠上兩分輕愁,「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母親的技藝都靠師父教導,隻可惜她到底比不上師父,身體也不好,最終也隻是曇花一現罷了。」

「雲韶府宮人眾多,你母親已算出類拔萃了,我聽聞麗娘的母親也是宮中舊人,你可知她母親是誰?你們二人的母親也是舊識?」

秦纓問得私隱,與案子亦無關,但見她並無縣主架子,人也親和,流月便當話家常一般道:「麗娘的母親姓張,宮中時名叫蓮香,也是師父手下的女弟子,她和我母親是認識的,隻是我母親病故的更早,她們出宮的年份不同,一個回了老家,一個留在京城,後來再未相見過。」

麗娘和流月父母皆是早逝,可算得上同病相憐,因此流月說起麗娘母女,語氣之中也帶了幾分憐憫,秦纓嘆道:「她們雖未見過,但你和麗娘也算續了她們的姐妹情誼。」

流月亦是嘆然,「她們二人命途皆是坎坷,我與麗娘也全靠師父照應,我倒是還好,但麗娘體弱多病,不僅是師父,便是我也替她擔憂。」

秦纓想到麗娘羸弱的模樣,也有些同情,「她胃髒上的病需得慢慢調養,若未曾惡化,便不至於有性命之憂。」

正說著,不遠處的法事已做完了,綺娘正起身向僧人師父道謝,流月看著茹娘的棺槨輕聲道:「南下時茹娘替麗娘尋了個方子,已令她調養了小半年了,倒是有些好轉,胃髒上的病重在一日三餐,在吃食上茹娘替麗娘費了不少心思,這一點便是我也難比得上她的細心,如今茹娘身死,麗娘雖未表現出來,但心底必定悲痛。」

秦纓又掃了一眼小院內緊閉的西廂房門,嘆了口氣,朝著靈棚走去,做法事的師父被送走,綺娘迎上來行禮,謝星闌和秦纓一同上了炷香。

綺娘眼巴巴地看著謝星闌,「大人,可找到謀害我師父的凶手了?」

綺娘目光殷切,因熬夜守靈,年輕稚氣的她眼下浮著一抹青黑,人也顯得憔悴了幾分,謝星闌肅然道:「還未查到,衙門正在各處尋找線索,若有消息,必定告知於你。」

流月走到綺娘身邊撫了撫她發頂做安慰,綺娘啞聲道:「我還是想不出誰會謀害我師父,若非那日班子帷帳裡沒進過外人,我都要懷疑是郡王府的人——」

黃謙麵色微變,喝止道:「綺娘,不可胡言。」

綺娘不自在地低下頭去,秦纓忙道:「沒事,你說的我們都明白。」她掃了一眼祭台,隻看到祭台之上除了常見的兩樣果物,還有兩道現做的祭菜,秦纓正要問這祭菜可有何說法,這時謝堅從外快步而來,「公子,班主回來了!」

秦纓心神微振,見謝星闌抬步,便也跟了上去,流月和黃謙見此也朝外走,一行人剛走上往前院的廊道,卻又碰到孫波帶著幾個年輕人搬著一個新做的木台走了過來,那木台高大,幾人搬得十分費力,謝星闌一行便站在道旁讓路。

秦纓打量著這家什,覺得有些眼熟,便問:「這是做什麼?」

流月在旁道:「這是後日萬銘和麗娘演戲法要用的,那長劍要倒放其中,且務必要令劍身穩固,此前的木台大抵不好用了。」

秦纓那日遠遠看到過萬銘和麗娘演戲法的樣子,也掃過一眼那底座木台,因此才覺得熟悉,她恍然點頭,待孫波一行走過,才又往前院去。

玲瓏知道她們來了,正迎過來,待見禮之後,又往正堂落座。

剛坐定,謝星闌開門見山道:「班主適才去了何處?」

玲瓏一臉端容地道:「茹娘去得突然,她兩日後出殯,眼下還缺不少治喪之物,適才我去定做那些雜物了。」

謝星闌麵色微凝,「去天茗茶肆定做?」

此言一出,玲瓏平靜的表情頓時大變,她猝然坐直身子,有些不敢置信,「大人……大人在說什麼?」

謝星闌目光銳利道:「我既知道你去了何處,自然也知道你見了何人,如今茹娘屍骨未寒,你卻瞞著衙門去私見不相乾之人,你如何解釋?」

玲瓏唇角緊抿,看了一眼流月和黃謙,吩咐道:「你們先退下。」

黃謙一臉疑惑,流月則憂心忡忡,二人先後退出正堂,玲瓏這才嘆了口氣道:「不是我故意要瞞著衙門,是因為此事和茹娘之死無關,是一些班子裡的舊事,因此我不便告知大人和縣主,還請二位多多擔待。」

秦纓微微狹眸,「當真與茹娘之死無關?」

玲瓏背脊筆挺,看著秦纓的視線不閃不避,「的確無關,我可以肯定,非要說起來,也算我的一點私事,我在宮中多年,也識得不少達官貴胄,此番見麵不想鬧得眾人皆知,這才隱了去向,縣主和大人若是因此懷疑,那大可將我下獄查問。」

玲瓏一臉不卑不亢,表麵看著並無絲毫心虛,亦是寧願下獄也不願道出實情,謝星闌和秦纓皆陷入為難,很快謝星闌道:「既是如此,便暫且信了班主,但若查出班主所言有虛妨礙辦差,勢必要罪加一等。」

玲瓏仍無絲毫畏懼,「民女明白。」

見玲瓏如此,秦纓亦懷疑她此前猜度的第二種可能為真,而玲瓏不願道出內情,又無證據表明她與茹娘之死有關,謝星闌便也不做為難,待放了玲瓏離去,一個金吾衛武侯從外快步而來,「大人,查到了,與班主私見之人,乃是長公主府的管事之一,名叫蕭晟,是駙馬蕭揚身邊最得寵的親信。」

秦纓和謝星闌皆擰了眉頭,如今就算肯定了與玲瓏私見之人是駙馬身邊親隨,但也與案子並無利處,按照如今的證供,茹娘與韋蒙有兩分牽扯,卻與蕭駙馬並無掛礙,秦纓沉思半晌,實在推測不出二者牽連。

秦纓略作猶豫,「或許可問問綺娘。」

謝星闌正想起綺娘此前供詞,立刻吩咐人去後院請綺娘,不多時,綺娘一臉疑竇地到了前院正堂,謝星闌直問道:「你們每次去韋尚書府上耍演,都有其他賓客在場?」

綺娘應是,秦纓便問道:「你可回憶回憶,最常見的賓客有哪些嗎?」

綺娘歪頭想了想,「是駙馬爺,光我記得的,這兩年就有七八次了,駙馬爺和韋尚書似乎關係極好,韋尚書似有討好他之意,每次都要讓他單獨點一個節目。」

秦纓忙問:「他最愛點何人?」

「他最喜歡流月師叔的繩伎。」綺娘不知為何有此問,言辭謹慎起來,「大抵……大抵是因為流月師叔素有盛名,又得了班主的真傳吧,我們班子裡的節目不少,貴人們都有最喜歡的,韋尚書便喜樂舞,韋公子便喜杆伎,韋夫人則喜歡劍舞……」

謝星闌和秦纓不由陷入了沉思,綺娘眨了眨眼,麵上神色愈發局促不安,謝星闌這時問道:「他們之中,可有誰私下對你師父她們幾個說過什麼?」

綺娘搖了搖頭,「這是沒有的,隻有班主與貴人們說話,其他人最多在後來受賞賜之時給貴人們敬酒一杯,別的便再沒了——」

說至此,她又想起一事來,「啊我想起來,有一次駙馬和韋尚書到了我們賬中,當時已經演完了,大家都在卸去裝扮,見他們來便齊齊起身行禮,當時駙馬是來送賞賜的,他最喜歡流月師叔的繩伎,但當日除了流月師叔,還給麗娘和我師父也賜了珠玉,我師父得的是一枚白玉釵。」

越說越像尋常捧伎人的,謝星闌和秦纓麵露凝重,秦纓又問:「那麗娘和流月呢?」

綺娘搖頭,「當時沒看到,但後來我瞧見了麗娘師叔的,麗娘師叔平日裡有些拮據,並無幾樣好的首飾,但那日我看到她妝奩之中放著一枚赤紅玉石的步搖,好生奪目,至於流月師叔,我一直未瞧見,不過她得賞賜的機會不少,想來不會如何看重。」

一次賞賜,會和茹娘之死有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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