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有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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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纓驚道:「三公子是被他所害?」

謝星闌也容色嚴峻起來,黃氏這時搖了搖頭,「不是被他所害,是他見死不救,三公子名叫竇燦,是三房長子,十六年前他才三歲多點,那年是凜冬,他被嬤嬤帶著在府內荷花池畔玩,結果不小心落入了湖中,嬤嬤雖然跳進荷花池裡了,但冬天太冷,加上年紀大不會水,根本抓不到那孩子,當時竇五就在湖邊,他眼睜睜看著那孩子溺水而亡。」

秦纓擰眉,「他可是畏水?」

黃氏冷笑,「不是畏水,相反,幾個竇家孩子之中他的水性很是不錯,他就是見死不救,他與那孩子不親,與三房也不親,他覺得那孩子不值他冒險。」

謝星闌不解,「他與三房有仇怨?」

黃氏再度搖頭,「我當時也如此想,但我問了夫君,他說竇五少年時期性子便頗為冷漠,對家裡上下都是如此,平日裡也不覺得有什麼,可到了危險關頭,便顯現出來,前歲老夫人過世,發喪當日他才從城外回來,在喪禮上一滴眼淚也未落。」

「當年那件事之後,那嬤嬤被發賣,三房也恨上了竇五,老太爺雖然也與三房不親,但因為此事,也對他十分惱恨,當老太爺便說讓他去修道贖罪,他一聽竟然應了,而後一修便是這麼多年,不娶妻不生子,老太爺也拿他沒辦法。」

謝星闌對竇文珈這般性情覺得匪夷所思,「但夫人卻不覺得是他害了竇煜?」

黃氏頷首,「他的惡是太過冷酷,但不會毫無緣故的害別人,正是因為他與家裡關係太過淡漠,所以我才不覺得是他殺了煜兒,這些年他每個月回來那麼三無日,有時候整個月都在城外,煜兒出事那日他碰巧在府中。」

黃氏是竇煜的母親,沒必要向著外人說話,謝星闌又道:「那你可知竇少卿打算將家主之位傳給竇煜?」

黃氏唏噓道:「老太爺說過,但他更想讓煜兒入仕為官,竇氏是傳世的商賈巨富,雖是做生意的,卻也有家訓,下九流的買賣是不做的,待入了京城,老太爺一直想的是讓竇氏脫離商賈門第,躋身權貴之列,可商賈到權貴,便是煜兒高中了,沒個兩三代身上的銅臭味兒也是洗不清的,他也明白這一點,便想著煜兒若是能封侯拜相,便不必等那般久,但那談何容易?」

謝星闌又道:「但竇少卿病重,他隻怕等不到竇煜高中,大房與四房也知道這一點,因此爭的厲害。」

黃氏頷首,「不錯,當年竇爍出事之後,大房心底本就有氣,且大哥是長子,自然想當然的覺得他應該承襲門庭,四弟也是嫡子,爭也爭得有底氣,不僅能得太府寺少卿之位,家裡的生意財權也都握在手中,竇氏的錢財抵得上小半個國庫,他們怎會不想呢。」

謝星闌又道:「金吾衛已經查到,如今竇氏的生意多在大房與四房。」

黃氏應是,「生意上的事,老太爺還是倚重大房多些,當初沒救得了竇爍,他心底也是有愧的,這些年煜兒讀書,他便親自帶著竇爍傳授些生意經,後來老太爺將絲綢生意全交給大房,茶葉上的生意,則交給了四房。」

說了這般多,卻仍然理不清如何便與竇煜的案子有關了,謝星闌這時道:「三房當年因為竇文珈的事,與竇少卿和竇文珈有怨,這些年一直單乾,竇少卿克說過什麼?」

黃氏幽幽地道:「若說這幾房誰在生意上爭氣,那便是三房了,三房出去單乾,老太爺起初不同意,因為他沒想著我們這一支分家,但三房當年心底積了恨,老太爺為了此事還是準了,剛開始也幫了不少忙,否則在這京城之中哪能立足?這些年沒怎麼幫了,他們父子天生便是這塊料,隻可惜竇三是庶出。」

竇文彬是庶出,沒有爭搶家主之位的機會,再加上自己的生意做的出彩,除了與竇文珈有舊怨之外,和其他三房都井水不犯河水,算是嫌疑最小的。

又問了些竇煜平日裡的親朋來往,謝星闌方才與秦纓告辭離開,出了院閣,秦纓道:「老太爺盼著竇煜入仕,不管對大房還是四房而言,竇煜都不是唯一的競爭者,若隻是按照家主之爭去查,似乎有些簡單了。」

謝星闌亦有此感,「昨夜去查證的人回來,說竇煥十二那日的確去了玉香樓,若按不在場證明來推算,他也沒了嫌疑,如今仍是葛明洲與竇文珈二人毫無人證。竇文珈生性涼薄,但竇煜母親說的有理,這樣的人不會無緣無故殺人。」

秦纓想到黃氏之語,仍覺心底發寒,「難怪我那日來時,見唯獨他一人一臉冷漠,仿佛個局外之人,原來他本性便是如此。」

秦纓懷疑竇文珈是某種異常人格,但他除了見死不救之外,並無主動害人前科,也幸而竇文珈如今沉迷修道,否則實在令人不安。

秦纓道:「昨夜回府與爹爹說起竇氏的案子,他還認得竇文珈,說他苦修多年,心誌很是堅韌,卻不知本心本就是絕情少欲之人,對了,他還說竇煜年紀很小的時候便拜在了前任吏部尚書蘇懷章門下——」

謝星闌一聽此言道:「我今日正要去見蘇懷章,崔慕之昨日說的同窗之誼,便是這蘇懷章門下,他告老歸田之後,在城外的別莊修身養性。」

秦纓便道:「那我在府中候著,待會兒再去含光閣看看,我們在案發現場發現的線索太少,我去看看是否有遺漏之處。」

謝星闌目光深湛地望著秦纓,秦纓不僅會驗看屍首,懂不少秘術,在探命案之上還心思縝密極有主見,便是專管刑獄緝捕的金吾衛與各衙門差役都不一定能做到這個地步,他將心頭疑惑壓下,點頭應好,「讓謝堅跟著你。」

秦纓欲言又止,謝星闌卻已吩咐人手準備出發,她將婉拒的話壓下來,看著謝星闌點了人馬離開了竇府。

謝星闌一走,秦纓立刻往含光閣而去,剛走到近前,便見含光閣四周被大火燒著了竹稍的殘竹皆被砍伐,眼下府中仆從正在整飭南麵的竹林。

秦纓沿著小徑走到跟前,踏入了東廂外的花圃,謝堅跟上來道:「此處已經看過兩次,縣主想找什麼?」

秦纓道:「想看看凶手離開之時是否留下了線索,按你家公子的說法,凶手是用了延時之法,那離開之時,大火還未起,凶手要將門閂住而後離開,多半不會走最引人注目的路,但這條竹林小徑之外四通八達——」

秦纓緊皺眉頭,又走到含光閣正麵,正堂被燒毀大半,正門也被盡數燒沒,凶手在門上留下的痕跡也難覓蹤影,她不由道:「去把知書叫來。」

府中格局復雜,秦纓得有個了解府內地形之人,沈珞應聲而去,這時,南邊砍伐竹林的幾個仆從對話傳入了秦纓耳中。

「真是瘮人,快幾腳踩了了事……」

「此前來打理林子的時候,怎麼沒發現此處有蟻穴?」

「幸好沒發現,二公子最不喜歡蟲蟲蟻蟻的……」

秦纓心底微動,毫無顧忌地踏入了黑灰滿地的竹林之中,林中仆從見她來了,皆停下了手中活計麵露拘謹,秦纓問道:「你們剛才說此地有蟻穴?」

一個灰衣老仆點頭,「不錯,就在這裡,不過都被大火燒焦了……」

他們站的地方已經是火場外圍,跟前的竹稍葉子全都被燎盡,隻剩下竹枝光禿禿地橫在半空,而老仆說的蟻穴就在幾人腳下,因被黑灰掩著,看不真切,但仔細一瞧,便能看到一片密密麻麻被燒至焦黃的螞蟻,甚至還有飛蠅。

但要說蟻穴,卻又不是,周圍泥土硬實,根本不是築蟻穴的好地方。

秦纓心底覺得有些古怪,撿起一截枯枝在地上撥了撥,卻未隻看到沾著灰塵和泥土的枯葉,她疑竇難解,見所有人都敬畏地望著她,她便扔了枯枝朝外走,「你們繼續,我隨便看看。」

她出竹林之時,沈珞叫來了知書,秦纓道:「每天午時過半到申時之間,府內何處人多何處人少?」

知書想了想道:「下午時候,主子們大都在院內午歇,下人們各忙各的,各處人都不少,但幾處花圃多半是在早上打理,因此下午仆人不多。」

秦纓便道:「帶路看看。」

知書在前帶路,一路上花林蔥蘢,園圃秀美,雖是初秋時節,但大部分景致被養護的極好,入目皆爭奇鬥艷,錦繡成堆,待走到府中西北,秦纓再度犯了愁,府中廊道四通八達,再加上景致頗多,視線受阻,根本難已判斷凶手從何處離開,而如今被鎖定的嫌疑之人都住在東南方向,也並非是眼下之路。

秦纓眉頭緊蹙,麵色也沉暗起來,白鴛輕聲問道:「縣主想到什麼了?」

秦纓道:「有哪裡不對,若推斷正確,那查出來的線索一定是對得上的,現如今懷疑對象與查出來的線索相悖,一定是何處出了差錯,要麼是真凶用了何種詭計,令我們懷疑錯了人,要麼便是他們太會掩藏。」

秦纓又去問謝堅,「府裡下人都問了?」

謝堅點頭,「都問了,包括各房的侍婢小廝嬤嬤,還有各處粗使的仆役,大部分都有人證,沒有人證的都記錄在案,但查問下來,幾乎都找不到作案動機。」

知書在旁聽見這話道:「我們公子對府裡下人極好,從不覺得他們卑賤,連嗬斥都極少,如今府裡都在傳老太爺要選個人做下任家主,小人敢說,除了各房的親信,其他人必定都希望公子成為新家主,因公子仁善,絕不會苛待他們。」

秦纓點頭道:「竇煜是被人毒害而亡,普通下人若送膳食過去,他隻怕也會覺得古怪。」

秦纓話音落下,一轉眼看到了遠處涼亭裡有兩道身影,知書隨她看過去,輕聲道:「是少夫人和小小姐——」

伍氏帶著竇歆在涼亭內玩耍,兩個侍婢在旁伺候,秦纓目光微凝,抬步走了過去。

她還未走近,伍氏先看到了她,她麵上笑意一散,人站了起來,「拜見縣主——」

秦纓彎唇,「不必多禮,我要打擾你們了。」

伍氏淡然道:「縣主想問什麼?」

秦纓抬了抬下頜,「坐下說話,不然歆兒會害怕。」

竇歆正縮在伍氏身邊,怯怯地看著秦纓,伍氏見狀便坐回去,又令嬤嬤給秦纓上茶,秦纓便也坐在一旁,一轉眼,見旁邊放著紙筆,伍氏在上寫了「日月」二字。

見她看,伍氏道:「歆兒剛滿四歲,正教她認些簡單的字,隻不過她認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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