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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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渝醒來是在深夜。

她還躺在教學樓下那張長椅上,風從褲管溜進去,涼的她打哆嗦,頭發被吹亂,臉頰都凍紅了,懷裡的書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腳邊,書下壓著幾張a4紙。隻聽見有李湘在叫她。

「這都能睡著?你真厲害。」

一天一夜未睡,溫渝隻覺得全身酸軟。

她慢慢睜開眼睛,手撐著長椅坐了起來,看著眼前的人,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目光遊移,定在滑落在腿上的西裝外套。黑色,袖口的萬寶龍紐扣價值不菲,意大利品牌。溫渝怔愣。

李湘的注意力也落在西裝上:「這外套誰的?」

溫渝也是一問三不知。

李湘好奇,湊近看了幾眼:「不會是哪個學生教授暗戀你吧?這西裝看著質量真不錯,你瞧瞧這剪裁,挺別致的。」

溫渝一頭霧水,還是覺得困。

李湘玩笑了幾句,扶她起來,兩人一同往公寓方向走,忍不住腹誹道:「駱佳薇也真是,這麼著急要電子版能乾嗎?簡直就是剝削你。」

空盪的校園路上,時不時還會走過幾個學生。

溫渝用手揪緊襯衫領口:「現在幾點了?」

「十二點半。」

「我都睡這麼久了。」

李湘:「可不是嗎,你這麼日夜顛倒可不行,熬夜傷身,遲早會反噬,現在得癌症的人那麼多,太可怕了。」

「日夜顛倒的是你好嗎?」

李湘說:「我也想早點睡,睡不著有什麼辦法。」

溫渝:「鍛煉身體?」

「懶得動。」李湘說,「我明天下午還有兩堂監考。」

溫渝嘆氣:「咱倆真是一對難姐難妹。」

「我比你強點好嗎。」 李湘笑了,「明天星期天,我就不信駱佳薇還要給你找事做,好好睡個覺吧你。」

溫渝低了低頭。

她聞到西裝外套上有淡淡的煙草味道,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再抬頭看向路邊的樹,隨風搖晃著,有葉子慢慢落下來,她的目光下垂,又落在懷裡的外套上。

李湘眼睛多尖,看了溫渝一眼。

「你是不是在想這衣服是誰的啊?」

還真沒有。

溫渝隻是覺得有人平白無故施舍這麼昂貴的衣服,自然是沒想著讓她還回去。不過她心裡總有些好奇,倒人什麼樣兒。

「這衣服頂咱倆幾個月工資了。」她說。

「不是吧?這麼貴。」

溫渝:「傻了吧妖精。」

李湘確實傻了,也樂了:「可能人家是可憐你一個女孩子露宿街頭,要不明天守株待兔,保不齊他還來。」

怎麼可能。

李湘說:「要是長得好看也就罷了,萬一長的歪瓜裂棗的,那怎麼辦?」

溫渝沒說話,她的掌心緊貼著西裝,似乎能感受到衣服上的溫度,很清淡的味道。她想了想,還是先送到乾洗店再說。後來回去也一直沒有睡著,直到清晨才又慢慢睡去。這一覺睡到下午兩點,太陽照著半邊床被。

她洗了個澡,站在陽台吹頭發。

李湘今天去監考,她索性無事,簡單收拾了一下,換衣服的時候,看到衣櫃裡那件不太相稱的男士西裝外套,想起昨夜的事,不由得思緒萬千,還是裝好衣服出了門。

她打車先去了市區的品牌乾洗店。

後來一路閒逛,溜達到宜城百匯街,那是一條藝術人家聚集的街道,在城牆底下,一排排的手藝人擺著小攤,像穿溯回幾百年前的民間,有從前老北京城牆下的熱鬧樸素。周末的百匯街人總是很多,最盡頭有一間畫展,卻門庭冷落。

因為姐姐溫尋的關係,溫渝喜歡逛畫展。

溫家就兩個女兒,一個學畫,一個寫文。不過她的成就遠遠不及溫尋,到現在也不過是喜歡寒酸文字,走了條最普通的路,母親大抵多是瞧不上的。

畫展從外麵看並不大,裡邊卻別有洞天。

沿著第一幅畫往裡走,路是曲折的,每一個拐角都掛著畫,像是迷宮一樣的空間,恰到好處的距離,一點都不擁擠。她在其中一幅水彩畫跟前,站了很大一會兒,久到有工作人員過來詢問。

「小姐,這幅畫還未售出,您現在要買的話可以拿到畫家的親筆簽名,這是今天唯一一副春天的畫。」

溫渝看向署名:孟春林。

工作人員又道:「要不要現在給您裝起來?」

她見過溫尋作畫,用筆和色彩都很大膽,還可以自己製作適合的繪畫工具,有的地方是一般畫筆描不出來的,溫渝說不出哪兒好,也不太會品評,但很切入人心。眼前的這幅畫有點異曲同工,要說是溫尋的畫也不為過,何況溫尋喜歡畫春天。要不是這人閉關聯係不上,現在電話早就打過去問了。

看了半晌,她問:「你們這可以郵寄嗎?」

「不好意思,畫展不負責這些。」

溫渝:「裝起來吧。」

那時候的溫渝並沒有意識到,這幅畫後來促成了她和林淨寧之間的一麵之緣,原本該會毫無交集的兩個人,多有意思。

她拿到畫,不太方便逛街,便回了學校。

百匯街人潮擁擠,車子一般開不進來。城牆下一片吵嚷,城牆上白鴿盤旋飛過。人與人之間擦肩而過,大都悠哉閒逛,隻有一人是著急了的,撒開腿就跑,像是在找什麼人,臉上寫滿了挫敗。

再一抬頭,兩隻鴿子從百匯街朝市中心飛去。

市中心一棟棟辦公樓,一大片的落地窗,都穿著工作裝看著電腦一邊埋頭乾活一邊期待下班,偶爾會有人注意到窗外有白鴿掠過,再一個晃神的功夫,太陽就落山了。

辦公樓裡,電梯一直在工作。

江橋這一上午跑上跑下來來回回十幾趟,拿著文件去找林淨寧簽字。林淨寧昨天喝了點酒,一直沒有睡好,此刻有些頭痛。

「老板,要不要去醫院?」江橋道。

林淨寧:「不要緊。」

看這樣子是有點著涼,昨晚喝了酒又吹冷風,回公司的時候外套都不知道丟哪兒去了,江橋第二天早上來的時候,林淨寧還穿著昨天的黑色襯衫,一身酒意的睡在室內休息間的床上,皮鞋都沒脫。

江橋又道:「剛才有個電話——」

話音未落,門被推開。

林淨寧抬頭望去。

門口的男人火急火燎,像是地球毀滅了一樣,跑的滿頭是汗,靠著門直喘氣,半天說不上一句話。隻道是那雙眼睛,單純無害。難怪周櫻會說:「你們林家這幾個晚輩裡頭,就春林最善良,其他的,一個個都是扮豬吃老虎的樣子。」

這貨第一句話就是:「哥,救命。」

林淨寧好笑。

江橋剛想說孟春林的事,眼下看來什麼都不用了。這老爺子的外孫從來都是個急性子,一刻鍾的時間都等不了,心裡也跟著笑了笑,倒了茶便帶上門出去了。

林淨寧站起來,坐到沙發上喝茶。

見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孟春林皺著眉頭:「你都不問問我怎麼回事,有你這麼當哥的嗎?!」

林淨寧要笑不笑:「用得著我問?」

孟春林撇撇嘴。

林淨寧淡然自若的喝了口茶,說:「這麼多年給你收拾爛攤子,沒個十件也有二十件,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今天的事真不一樣。」

林淨寧揉了揉眉頭,並沒有問,隻是道:「你不是在國外嗎?昨天老爺子生日都不見你人,還以為學乖了。」

孟春林嘟囔:「你不也半夜走的。」

林淨寧:「消息倒挺靈通。」

孟春林:「我媽說的。」

林淨寧手指輕敲:「回來多久了?」

「一個月——吧。」

「姑姑知道你回來嗎?」林淨寧問。

「我媽知道不得連夜過來砍了我,這點意識我還是有的。再說了她非讓我去學什麼酒店管理,我哪是弄那事的人。」

林淨寧揶揄著笑,輕點了一下頭。

「你別笑我。」

林淨寧抬眼。

孟春林說:「你不也沒走林家鋪好的路,我媽說了,這麼大個家,就是大哥都沒多少話語權,但你有。」

林淨寧懶懶往後一靠。

孟春林道:「你沒靠林家,我也不想。」

林淨寧垂眸,聽著這小子說完,嘴角浮上一點笑意。要說林之和沒有實權,也隻當是給外人說說。要不然就憑周櫻斯坦福大學的管理碩士學歷和那個脾氣,怎麼著也不會在林家安分這麼多年,自然早讓林之和抽身了。再加上這幾年又給老爺子添了個重孫,就是林淮,也沒什麼話說。

「小心大哥聽見抽你。」林淨寧說。

孟春林:「大哥要在這,早幫我了。」

林淨寧從桌上拿起煙盒,抽出一支煙來,也不著急點燃,隻是拿在指間,慢慢道:「說吧,什麼事?」

孟春林仿佛一塊石頭落了地。

「我有一幅畫賣出去了。」

能賣出去,這是好事。

孟春林一臉懊惱:「今天百匯街有畫展,我朋友幫我招呼的,他把畫拿錯了掛上去,給人買走了。那幅畫我想珍藏的,可是現在買家都找不到,我繞著百匯街跑了半天。哥,這方麵你神通廣大,怎麼辦呀?」

林淨寧順起打火機,按了兩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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