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君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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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曲小涓這一聲尖叫幾乎刺耳,但謙王妃仿若未聞,身形已繞過臥房屏風,看不到了。

「側妃。」那仆婦一喚,聲音嚴厲。

曲小涓抽噎著停住喊聲,隻得瑟縮著攤開手,眼看著那板子打下來。

於是新一重的哭聲很快就傳了開來,兼以壓抑的輕叫,一聲聲傳進內室。謙王妃坐在茶榻上讀著書,全然對這淒慘的聲音充耳不聞。

這是她與母親學的治家之道。母親跟她說,她剛入王府,總要找個機會對妾室們立立威的。至於找什麼樣的機會,還需她自己拿主意。

她幾乎從接旨的那一日就瞧準了,側妃曲氏是最適合立威的人選。不為別的,隻為這位側妃的姐姐是尋王妃,她必須先將她這身份最不一般的壓住,才能指望其他人聽話。

可這打算雖有了,謙王妃卻不知事能不能辦成,因為她也不清楚曲側妃的脾性。那時她想,萬一曲側妃真是個乖順守禮的,那也就罷了,她不想當個雞蛋裡挑骨頭的刻薄妾室。

卻沒想到,曲側妃竟然就這麼撞上來了,還是為了那麼個明擺著的錯處。謙王妃想到尋王妃在外麵的名聲、想到便是皇後娘娘都沒說過尋王妃什麼不好,心裡直慨嘆她們姐妹性子可真是不同。

曲小涓就這樣跪在堂屋裡硬生生捱完了四十下手板,兩隻手都變得青紫一片,腫得麵目全非。可便是這樣,她卻還要被下人「請」進臥房裡向王妃謝恩,跪謝王妃教導。

她先前從來沒想過側室的日子會這麼淒慘。這一瞬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曲家的妾室們其實也是這樣的。哪怕是有兒有女的白姨娘,也曾被母親責罰,在院子裡一跪就是一整夜,而父親作為兩個人的夫君,便是知道了,也一句話都不會說。

……她得熬住。

熬到謙王當了太子,日子總會好的。最多等到謙王承繼大統,她身為潛邸側妃至少也能得個妃位,到時就是正妃成了皇後也斷不能再這樣磋磨她。

曲小涓哭得渾渾噩噩,心裡隻得自說自話地寬慰自己。

莊子上,茁壯成長的小青菜很快又收了一茬。夏日裡本不缺菜,這些菜就被曲小溪分給了農戶們,隨他們自己吃還是拿去賣了補貼家用都好。

這般瀟灑的日子一直過到了五月末,隨著暑氣漸重,皇帝又病了一場。楚欽原是一如既往地對這事不上心,六月初卻有聖旨傳到了莊子上。

彼時曲小溪正忙著陪妍歡玩,聽說聖旨來了立時緊張,生怕皇帝又把楚欽罵一頓。她便不假思索地抱起孩子就要去找楚欽,剛走出院門,就碰上楚欽尋過來。

曲小溪停住腳,認真打量他的臉色,看了好幾眼確定神情尚可,提心吊膽地問:「聖旨怎麼說?」

楚欽蹙眉:「父皇要我回京分擔些朝務。」

曲小溪:「啊?」

「說是除了大哥身體不好,別人都要回去。」楚欽沉了沉,「你是跟我回去還是……」

「一起回去吧,留我在這裡我也不安心。」曲小溪邊說邊回身往院子裡走,當即吩咐下人們收拾行李。整個院子頓時忙起來,下人們進進出出的,倒弄得妍歡很開心,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次日天明,一家子就又回了王府。再過一日,楚欽就上朝去了。

早朝上議的事情倒和他們這些皇子沒關係,但在散朝前,皇帝給他們分了差事。

楚欽原想若是些不打緊的差事,他好好應付一場也好,卻不料撥到手裡的是兵部的事情。兵部執掌兵權,事無巨細都不可小覷,如楚欽這般的敏感身份,離這些事自是越遠越好。所以楚欽幾是還沒走出宮門就拿定了主意,打算趁早裝個傻把事情辦雜,讓父皇找人替了他,左不過就是挨一頓罵。

是以三日後,他的第一道折子就遞了上去。裝傻這事他乾了多年,如今也算熟能生巧,那道折子一方麵寫得文采斐然,另一方麵又把正事安排得亂七八糟。

曲小溪不大清楚這些紛擾,眼看著天熱,就讓廚房備了涼麵當晚膳。

夏日吃涼麵最舒服了,調料不必太復雜,以調稀的麻醬打底,搭配些許米醋、白糖、辣椒油,再配上新鮮的黃瓜絲、炒軟的胡蘿卜絲、鹵製入味的醬牛肉絲,拌起來爽口開胃,她上學的時候能一口氣吃三碗。

楚欽原沒見識過這麼「糙」的吃法,與她成婚後才試了起來,如今倒也吃慣了。回到芝蘭閣見她坐在院中石案邊嗦麵,他很自然地就坐了過去,上手就舀麻醬澆醋。

於是在禦前掌事張敬保走進院子的時候,首先就先聞到了一股麻醬香與醋香混合的味道。接著他在昏暗夜色下定睛細看了看,才看清正努力嗦麵的夫妻倆。

「……尋王殿下安、王妃安。」張敬保上前見禮。楚欽知他會來,卻沒想到這麼快,神色慵懶地側首看他:「張公公,有事?」

張敬保賠著笑:「打擾殿下用膳了。陛下命下奴來傳殿下入宮回話,還請殿下先隨下奴去。」

「這個時候?」曲小溪看看天色,隱覺不對。

她看向楚欽,楚欽隻放下碗,扌莫過她手邊的錦帕擦了擦嘴,起身就走:「沒事,你慢慢吃。」

曲小溪擰眉,目送他離開,卻突然沒胃口接著吃麵了。回到房裡,她緩了一會兒,喚來甜杏:「幫我梳妝,我去端王府一趟。」

「這麼晚了。」甜杏怔了怔,「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隻是我心裡不安生,還是先去見見嫂嫂為好。」曲小溪道。

和楚欽在一起這麼久她慢慢也明白了,就算他們再愛「獨善其身」,真遇了事該求人還得求人,求人總好過讓楚欽受罪。

再說,端王和端王妃也不是外人。

這廂曲小溪去了端王府,另一邊,楚欽入了紫宸殿,直接被請進了寢殿。

皇帝近來病體孱弱,除卻上朝時能勉強去宣政殿撐上一撐,其他時候都臥病在床。楚欽行至病榻前,皇帝正靠在軟枕上讀得奏折,他隱約看出這似乎正是自己上的那一本,視線低下去,跪得無比乾脆:「父皇安。」

短短的三個字,偏生透出一種死皮賴臉的韻味。

皇帝的目光猶在手中奏章上:「老三。」

楚欽叩首:「兒臣在。」

皇帝:「好好把這差事辦了,別裝傻。」

楚欽滯住:「父皇,兒臣沒……」

「你的本事,你知道,朕也知道。」皇帝終於轉過頭,盯著他,神色莫測,「別以為朕現在病著,就沒力氣罵你。」

楚欽聞言一陣恍惚,忽而被這話激起一些記憶,想起了兒時的一些事情。

那也是他母親還在的時候,他剛滿四歲。宮中的皇子公主四歲開始讀書識字,他便被父皇手把手教導。可四歲的孩子,注定是坐不住的,隻要抓到機會他就想跑。

有一回碰上父皇生病,也不是什麼大病,隻是飲食不調脾胃不適,以致身子有些虛。他又那樣瞧準了機會就要溜走,父皇從紫宸殿追出來,邊追他邊怒吼:「臭小子,你別以為朕病著,就沒力氣罵你!」

那天他躲躲閃閃地一直跑回了長秋宮,躲到母後身後才覺得安心,懵懂的心裡隻覺得母後真好,不像父皇那麼凶。

後來,那樣的父皇倒成了令他不敢回想的珍貴記憶。

楚欽一時怔忪,皇帝闔上手中的奏章,隨手向他一遞。他回身,忙起身上前去接。

手觸及奏章的一瞬,皇帝卻未鬆手,楚欽不免抬眸,父子二人視線一對,皇帝沉了沉:「你隻當這差事是為你母後辦的。」

楚欽抿唇:「父皇?」

「去吧。」皇帝淡聲,「明日早朝你不必來了。早朝之後帶你女兒進宮,讓朕看看。」

「諾。」楚欽輕應,一揖,告退。

翌日天明,楚欽見時辰差不多了,就與曲小溪一起帶妍歡出府入宮,前去麵聖。

曲小溪一路上心裡都很緊張,楚欽也不安生,思來想去也不明白父皇究竟是什麼心思。

非要給他個緊要的差事就算了,還偏要提及母後。難道是因人在病中會多些感傷?可看起來又不太像。

夫妻兩個各自思量著,沉默了一路,妍歡沒心沒肺地睡了一路。

待下了馬車,妍歡正好醒了。

她從未入過宮,被乳母抱在懷裡,不停地東張西望。小手也一個勁兒地直來直去,咿咿呀呀的,要父母和她一起看周遭的景物。

待地入了紫宸殿,楚欽與曲小溪施禮下拜,乳母也跪下去,等皇帝開口命他們免禮才起身,妍歡在乳母懷裡一上一下覺得好玩,就咯咯地笑起來。

皇帝看著她,眼中不自覺地柔和下來,唇角也勾起笑:「來,讓爺爺看看。」

乳母忙將妍歡抱上前,曲小溪和楚欽的一顆心都提到了頂點。然而妍歡顯然不知父母有多擔心她,眼見麵前這個人眼生但麵善,伸出小手就做了個很不怕死的舉動——她一把扯住了皇帝的胡子。

「歡歡!」楚欽反應迅速,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抱住,「快鬆手!」

皇帝眯眼,抬起手,在她的小手上捏了捏:「好玩嗎?」

曲小溪快嚇瘋了。

皇帝笑笑:「那剪下來給你玩啊?」

曲小溪懷疑自己已經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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