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1 / 2）
「哎,哎，來了，來了……」
熙熙攘攘的聲音從後頭傳了過來。安華轉身看去,就看到烏泱泱一大群大娘、嬸子興匆匆地快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安華看著卸在地上的家具,就知道這些人應該是購買家具的人家。
這些人臉上興奮的表情顯而易見，讓安華看了也不由地露出笑容。這時候的家具，基本上一輩子也就買那麼一次了。能一次置辦那麼多條腿，肯定是存了很久的家具票才能弄得到。
「劉嫂子,你這家具可以到了。嘖嘖,看得我那個羨慕喲！哎，大閨女，你也是家具廠過來送貨的工人嗎？」
安華站在貨車不遠處，忽然被人點到了名字，還有點疑惑。見對方是個普通的中年婦女,安華笑著搖搖頭：「不是。我是運輸公司的司機。」
這話一出，這些人中居然有人喊道：「我知道,你是安同誌對吧!哎喲，聽我家老吳說過。運輸公司來了個女司機,這還是咱第一次見到了。」
一時之間，本來在圍著家具團團轉的大娘、嬸子們，都把好奇地目光投向到安華這一邊。
這樣的目光灼灼，讓安華隻能乾笑兩聲。順便催促那些工人盡快卸貨。這兒人多,她想早點走人。
而孫凱哥三幾個,見安華被女同誌團團圍住，紛紛發出善意的笑容。
氣氛正當好的時候,偏偏,又有人發出一聲驚呼：「哎喲,這床怎麼就掉漆呢？」
安華耳朵很尖，一下子就聽到了這話。難道真的出現貨損？
這時候的貨車運輸比較粗放，出現貨損的情況是經常見到的。但是，像家具廠這種會派工人跟車的單位，除非出現交通工具引發的貨損。不然，就跟開車的司機沒有任何關係。
所以，安華隻是撥開人群，往聲音所在的方向走過去。順便，給站在外圍的孫凱幾人打了個眼色。
當她走到發出驚呼聲的地方時，也終於看到了掉漆的地方。
那是一張實木架子床。有兩條條凳打底，一張結實的床板靠著榫卯結構固定住在條凳上。除了這些外，還有用於掛蚊帳的床架子。木床油了大紅色的漆，而且，還雕出不少好看的花紋。這些花紋，被人用顏料全部上色了一遍。
不過現在，安華可以看到，花紋處有一大片的油漆剝落。讓喜氣洋洋充滿年代感的床具，帶上歲月的痕跡。
「這……」
安華剛想喊兩個家具廠的人過來看看他們的東西，忽然就被一個大娘給拉住了手臂。
「同誌，這床花了，是你們弄到的嗎？」
安華肯定地搖搖頭，同時在腦海中過濾著公司關於貨損的規定。不夠，過了一遍公司的規章製度後。安華確定，運輸公司沒有出具過任何一條關於貨損的具體定性。而且，眼前這木架床，顯然跟她沒有半毛錢關係。
家具廠跟車過來的全部都是些裝卸工人。他們過來，隻不過是需要幫貨主把家具抬到家裡。這出現那麼大的貨損，他們也擔不了這個責任。
這下好了，沒有任何一個工人敢冒頭的。而花掉的木架床是從安華的貨車車鬥裡麵卸下來的。這樣一來，安華也給扯上了點關係。
孫凱幾人見到這個陣仗，想著過來給安華撐月要。安華卻擺擺手，示意他們冷靜。
而這個大媽凶巴巴地拉著安華，又有幾個跟她相熟的大媽湊了過來。把那花掉的床架子看了一遍。接著看向安華的目光，就帶著點讓人不舒服的架勢。
安華看到這兒，直接一個用力。把拉著自己手臂的大手給甩掉了。
這時候雖然不講究什麼客戶服務，賣方市場普遍占據有力地位。但是，安華不是個不講道理的。
「大娘，這花掉油漆的地方你可以讓家具廠的人來處理。我這邊貨已經送完，我就先走了。」
安華說著，退出了幾個人的包圍圈，順便叫住那幾個木愣愣的裝卸工人說道：「你們趕緊找個人去給你們廠領導打個電話。看看這事兒要怎麼處理？」
說完這些，安華就給孫凱幾人打了個走人的手勢，準備先離開這裡。
不過，那些大娘顯然不會讓安華他們那麼容易就離開。
特別是那個木架床的主人，這會讓已經開始哭天喊地起來：「哎喲，我怎麼那麼苦啊！存了大半輩子，才湊齊了72條腿給兒子娶媳婦。怎麼能想到，這剛買的72條腿，居然有一條掉油漆了。這不就是欺負咱們汽水廠的人老實嗎？」
這裡是汽水廠的地盤，這人一乾嚎起來，附近所有汽水廠的人都圍了過來。不管是過來給這個婦女撐月要的，還是過來瞧熱鬧的。國人的天性，歷來是這樣。
安華見她這樣激動，能理解，但是覺得挺麻煩的。道理講不通，總不能跟她動手。
而這時候，安華等著的倉庫吳主任過來了。
「安同誌，你們沒事吧！」
吳主任打老遠就看到新建的家屬樓底下，居然有那麼多的職工家屬，把過來送貨的貨車給團團圍住了。這樣的事情影響很不好。
他直接跟那個認識安華的中年婦女打了個眼色，示意對方幫忙勸一勸鄰居。這婦女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妻子。
夫妻兩人合力，把這些人都給分開了，讓運輸公司的司機能夠順利往自己的車子走去。
「吳主任，事情沒搞清楚，不能讓這些司機走。」
吳主任看向說話的人，搖搖頭：「你別鬧了，這床又不是人家貨車司機打的。油漆花了也跟人家沒關係。別看著人家是女同誌，就想著鬧一鬧，沾點好處。那邊不都是家具廠的工人嗎？怎麼不見你過去把人給圍住？」
這話說得相當之直白，讓很多準備繼續圍著司機的婦女停了下來。
安華一看，冷笑一聲。說不得，那個哭嚎著床架子花掉的人，還真是想訛她一下。看來，剛剛好臉色地跟這些人說話，倒是自己太過於放鬆的緣故。
這時候，遠處傳來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安華直接看過去，發現有一個大熟人，正被幾個中年男人帶著，往這邊走了過來。
「高主任，前頭就是我們廠新蓋的福利房，專門給工作五年以上的工人分配的。蓋的時候，用料十分精心……」
對方說著說著，看到這邊人那麼多，有點驚訝。正當他準備喊個人過去那邊看看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高主任已經先他一步，朝安華所在的方向走過去。
「安華，這是過來送貨嗎？」高主任看到這邊那麼多人圍著，直覺有點問題。乾脆過來看看，要是有人給安華找麻煩，他可以順便給人撐撐月要。
安華沒想到，高主任這個大忙人，居然會跑到市汽水廠。驚訝地問道：「高主任，你怎麼過來這裡？」
高主任笑著擺擺手：「上次的設備又弄了台回來，是給汽水廠的消毒設備。」
安華一聽，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看來，京城機械廠那邊的研究工作很順利。不然，一台設備不會那麼快就研究完畢。讓高主任可以順利帶回來的。
「你這裡……」
安華搖搖頭：「高主任，我這裡沒事。你有事情要忙的話，先去忙。我們這邊也要啟程回運輸公司了。」
高主任想了想，說道：「中午讓老紀別走，我去運輸公司找他一趟。」
因為高主任跟汽水廠的領導都來到這邊參觀，這家具的問題就徹底被其他人接手去協調了。而安華，則是開著車，帶著車隊往回趕。
半路上，坐在副駕駛的崔景平忍了又忍，最終還是開口問道：「安師父，今天咱們這是差點被人給訛詐了嗎？」
安華開著車，聽到這話，點點頭：「對，看那個樣子，估計是想把事情弄到我們頭上。反正，這也是個無本的買賣。從我們這裡訛詐到一筆，再找家具廠那邊弄個上一筆，可不就有賺頭。」
「這，這當司機也太危險了。」崔景平印象中的司機，去到哪裡，都有人送煙請喝酒吃飯的。怎麼到了安華手底下，倒是覺得司機很平凡。這跟他的一直以來的印象差得有點遠。
這帶著點孩子氣的話，讓安華忍不住大笑起來。要不是顧忌著開著車，她肯定要捂著肚子笑死。這是哪裡來的刻板印象。
安華好心情地回到了運輸隊裡，順手把這個便宜徒弟丟給孫凱幾人帶帶。自己則是走到了紀宏山的辦公室，把高主任中午要過來的事情跟他說了。
「師父，高主任過來找你有什麼事情嗎？」
紀宏山聽到這個問題，嘴角抽了抽。這老高找過來，還能有什麼好事啊！
心裡這樣想著，麵上紀宏山卻沒有多說。反而打發安華早點回去休息。辛苦了一周，明天剛好放假。
而他，則是在中午吃飯的點，在運輸公司門口，把高主任給接了進來。陪同他一起的，還有孫海這個運輸公司的主任。
三人都是認識的，也沒有客套些什麼。而是直接去了食堂城，吃了個午飯後，到了孫海的辦公室。
「老高，說吧！你個大忙人，跑這一趟，怕是有事情吧！」紀宏山沒等高主任坐下，已經開口。
高主任卻沒有立刻回答紀宏山的問題。而是坐了下來，接過孫海遞過來的茶杯。喝了一口苦澀的茶水後，這才慢悠悠地說道：「我想過來確認一件事情。」
說著，高主任目光灼灼地看向紀宏山。
「我剛從京城拉了台設備回來沒多久。你知道。」
紀宏山明白對方的意思，點點頭：「你是遇上我弟弟跟弟媳婦了吧！」
高主任點頭：「他們都是優秀的人才。不過，我過來也不是問這個，而是問你。你這是準備什麼時候動身離開？」
紀宏山聽到這個問題，眼神立刻銳利起來：「這好像跟你沒什麼關係吧！」
高主任笑笑：「別緊張。我隻是關心關心老朋友。今天我在汽水廠遇到安華了。這麼一個人才，我總覺得留在運輸隊當個普通貨車司機，實在是浪費了。孫主任，這人能調到我們省進出口總公司嗎？」
孫海本來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沒想到火忽然就燒到了自己身上來。
「這個你可別問我，這是員工自己的選擇。你可以問安華願不願意上省裡工作去。要是她想走，我絕對不會卡著不放人的。」
紀宏山聽到這話，倒是瞪了孫海一眼：「我徒弟可不會走。她會留在運輸隊的。」
高主任不由嗤笑一聲：「就她的才能，當個司機，簡直是埋沒了。你當人師父的，不得盼著徒弟上進啊！」
高主任不知道以後經濟騰飛似的發展。他按照目前貨車司機的發展，認為這個職業除了能賺點外快之外，沒有任何可以進步的空間。
紀宏山跟孫海聽到這話就不樂意了。司機怎麼啦？司機也是份正當職業。比不上進出口總公司的職業那麼光鮮舒服，但也不能說是埋沒人才。
「安華可是要等著接我的班。你可別亂來，小心把她給惹毛了，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果然你是打著這個盤算。」高主任見把紀宏山的話給逼出來，也不再說要調走安華檔案的事情。雖然，他很想要安華這麼一個能乾的下屬。但是，顯然目前對方沒有任何加入省進出口總公司的興趣。
不過，他倒是對紀宏山要怎麼把安華推上運輸隊隊長的位子感興趣。要知道，就他跟省運輸隊那邊的關係那麼熟悉，他知道些運輸隊的潛規則。正常來說，安華不止在性別上不占優勢，而且當司機的資歷也才不到一年。這種情況下，她根本沒有辦法跟其他老資歷的男性司機，競爭運輸隊隊長這個崗位。
紀宏山卻懶得回復這個問題：「哼，這是我這個當師父要操心的。你這個外人別管那麼多。」
高主任被他這樣的回答給氣樂了。嘿，還不興他給欣賞的大侄女行個方便啥的啊！
——
安華並不知道高主任特意來了趟運輸隊，跟她師父談論的對象，居然是自己的前途問題。這會兒，她坐了公交車回家，吃個午飯後，就躺在了院子的搖搖椅上不想動彈。
家裡這一個月陸陸續續增加了不少家具，都是用當初去長清市的時候，拉回來的木頭打造的。這時候的木匠手藝很好，收費又很便宜。所以，他們家一下子打了一整套新家具。就連安華的小床，也給升級成一米八的大床。
「姐姐，你要睡覺覺嗎？」
安華看著跑過來的小安鈺，伸手扌莫了扌莫他的小腦袋：「姐姐眯眯眼，待會兒陪你玩哈！」
回答她的是小孩子的歡呼聲，還有那不知不覺已經長得壯壯的狗子。
等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整個院子都沒了人，她媽媽跟弟弟都去房間睡午覺去了。安華躺在搖搖椅上，搖晃著椅子，順便梳理了一下自己記憶中未來將會發生的大事件。
下個月，就有一件大事要發生。所以，安華這段時間都盡量選擇不離開家裡的長途任務。整天呆在運輸公司裡麵，希望能從其他渠道，獲取更多消息。
這時候，獲取消息的渠道越多，對未來的發展越是有利。
想通這個後，她就起身準備去整理一下庫房。
他們家現在隔了個小間出來，當做庫房使用。這個庫房，平時除了存放米麵糧油之外，還放著很多安華出車帶回來的土特產、布料、紡織廠的碎布以及其他拉拉雜雜的一些小玩意兒。當然，還有黃曉梅每天做好的兒童套裝，全都放到了這裡。
安華在庫房裡麵逗留了半個小時，確認了兒童套裝的數量後，心裡十分之佩服。她媽媽黃曉梅同誌實在是個乾活努力的人。就這麼一個月的功夫，居然用縫紉機自己做了幾十套的兒童背心套裝。這東西，沒什麼款式講究，送到底下的生產大隊，可以換到很多糧食跟土特產。
這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喊門的聲音。安華趕緊把庫房的門給鎖上。接著看向院子外頭，發現居然是路武跟李桃子夫妻兩人過來了。
這個點，也就下午三點左右。這兩人過來是想乾什麼呢？找她爸安國強同誌嗎？但是，離下班時間還有兩小時呢！
安華心中疑惑，不過手腳卻不慢。走到院門，還沒把門拉開，就向對方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