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1 / 2）
安華已經注意到了貨車的前行速度,她時不時地關注著道路兩邊是否有可以避雨的建築物。這時候，她已經覺得繼續前行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
不止她這樣想，就連前方老薑師傅開的那台車,也已經開始打起了信號燈。信號燈所傳遞的信息是：盡快找地方停車。
可惜,安華這一路走過來,隻看到道路兩邊全都是樹林或者草地。沒有任何建築物的痕跡。在這樣的雷暴雨天氣中，把貨車停在樹下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眾人隻能選擇繼續龜速前行。安華則是發現自己貨車的車窗兩邊,因為雨水的瓢潑,滲入的雨水越來越多。那個規模，看起來就像倒了幾瓶汽水到駕駛室的地上。
安華沒有其他辦法,隻能把放在副駕駛上的毛巾塞進了車窗玻璃縫裡麵,盡量阻擋雨水的滲入。
這樣的天災之下，讓安華覺得自己十分無力。一路上,無論是發生車損也好,出現強盜也罷。無論是貨車掉坑裡,還是需要換輪胎，她樣樣都可以解決。唯獨麵對來自大自然的力量時，她需要借助其他外力。但是,這個年代,顯然沒有十分便利的外力能夠給與她幫助。
安華不服輸地咬著嘴唇。
這時候，前方忽然出現兩道長長的昏黃色燈光。看燈光的間距跟高低，安華判斷出這是一台吉普車。心中好奇，這樣惡劣的天氣,誰還跑出來到處晃？
結果，下一秒,她聽到了這台車按響了喇叭。短促的喇叭音傳達了一個隻有他們車隊的人才懂得的信號。
天啊！
安華簡直以為自己是被這場暴雨給打得頭暈眼花。不然,她怎麼會在一條陌生的公路上,聽到一台吉普車發出了他們車隊的信號。
但是，再多的不確定，當對方再次重復信號聲音後，安華心中忽然一動。一個難以置信但是又有可能的念頭湧上心頭。
那個傻愣愣的人，真會乾出這麼瘋狂的事情？
安華的理智是不太相信的，但是，她的行動已經出賣了自己。她的手這會兒已經放到了喇叭上，開始回應來車的信號。
車隊其餘四台貨車當然也發現了吉普車的不同尋常。紛紛跟著安華，開始摁響喇叭。一時之間，被暴雨肆虐的道路上，喇叭聲音此起彼伏。
而對麵車道的那台吉普車，這時候已經離他們不超過十米的距離。對方聽到了他們的回應後，車燈開始閃爍。
看到這裡，安華的心漏跳了半拍。接著，吉普車緩慢地從自己左手邊的車道駛過。安華透過車窗，看到了正往這邊瞧的人。
那是她很久沒見過麵的紀師兄。安華不由自主地對著那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兩人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碰上了。
領頭的安國強跟老薑師傅對視一眼，簡直以為自己要眼花了。他們出車幾十年，還是第一次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遇上了認識的人。這人還是這次任務的委托聯係人。
「我……我還真沒想到明城這小子會跑到這裡來接我們。」安國強從後視鏡看到對方已經跑到車隊後方。看樣子，應該是想從那裡開始掉頭跟上來了。
老薑師傅也是覺得十分驚奇：「這可真是……」
兩人都在等待對方的車跟上來。
事實上，吉普車裡麵的紀明城，本來應該一直等在郊區的加油站。隻是，當他看到暴雨來襲後，就擔心起了車隊的安全。最後思來想去，還是跑了這麼一趟。想著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上安華他們。反正，路就隻有那麼一條。
而在遇到安華他們之前，紀明城已經遇上過兩撥車隊了。每一次，他遇上了車隊，都會按響喇叭，等待著那熟悉的回應。結果，當然會被對麵的車隊忽略。一次兩次確認不是後，開著車的小王就勸說紀明城回去。
畢竟，這樣的暴雨出來，在道路上找車隊，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偏偏，紀明城總覺得自己可以找到車隊的。不然，光憑剛剛遇到的那兩撥車隊的情況，就知道這雨勢對貨車的影響有多大。反而，他所在的吉普車，倒是在雨中跑得十分順暢。
老天爺對他還是很眷顧的。當紀明城在暴雨中艱難地辨別出對麵車道再次出現幾台大貨車的車燈時，他立刻毫不猶豫繼續發出信號。這一次，發出的信號終於得到了回應。
看到小王把車掉頭，紀明城催促他跟上貨車隊。當車子跑到貨車隊的第二排時，紀明城對著那高高的貨車駕駛室使勁兒揮手。
當然，安華這個一直在留意他動向的人，第一時間發現了紀師兄這傻乎乎的動作。
她對著那邊笑了笑，繼續認真開車。
紀明城得到對方的回應後，心滿意足地讓小王繼續把車往前開，直接超車到第一排車的前麵。接著，示意所有車輛跟上他們。
排在車隊第一排開車的司機老薑師傅以及蘇明康見狀，第一時間就跟了上去。
開了大概幾分鍾，他們就發現吉普車開始轉向，而不是繼續沿著公路行駛。不過，也沒人懷疑紀明城的動機。反而老老實實地跟了上去。
等這條轉向路跑了大概半小時後，他們居然看到了一個村莊。
車隊最後在吉普車的帶領下，把車子停在了村莊的空地上。空地正對著一排排整齊的泥磚房。安華透過泥磚房邊上的牌子，認出上麵寫著「山林大隊大隊部」幾個字。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8點左右了。這一排泥磚房並沒有人。車子逐一停好後，吉普車上就跳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安華從高高的貨車駕駛室，透過前擋風玻璃往對麵屋簷下看去。就能看到一道脊背挺直的身影，在車燈的光亮下，顯得是那麼的高大。這讓安華想起跟紀明城初次見麵的那一幕。
那個時候，這個年輕的男人，也是這樣，逆著光站在那裡，往他們這邊看過來。
——
等小王這邊聯係上大隊乾部過來開門，送了些熱水過來後，大家粗粗擦了把臉，終於在大隊部的辦公室裡麵，一起坐了下來。
這時候，安華才知道，這裡是一個叫山林大隊的生產隊。而這個小王，就是從這個大隊出來的。這次下大暴雨，天又很晚，估計回不去了，索性就轉道帶他們來這裡避避雨。大家休息一晚上，明天繼續出發。
這裡是生產大隊的辦公室，紀明城借了這裡的電話，給父母報了平安。說明了今晚不回去的事情。而安國強也給遠在南花市的紀宏山打了個電話。電話裡麵，很多事情不方便說。但是，安國強匯報完今天的出車情況後，撂下句：回去後跟你好好喝上一杯。接著才把電話給掛斷了。
被掛斷電話的紀宏山伸手扌莫了扌莫鼻子。實際上，他可沒有安國強想得那樣安排。他隻不過是給他一個機會，了解工作中的安華到底是怎麼樣而已。不過，剛剛老安說明城這小子，千裡奔赴，隻為見安華一麵。實在是……嘖嘖……酸死他老人家嘍！
要是安國強知道紀宏山把自己簡簡單單一句「明城提前過來領路」，完全曲解成明城著急見安華，所以冒著大暴雨，也要出行。安國強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無語。
不過，這會兒，當他看到明城湊到女兒身邊。兩人旁若無人地咬著耳朵。他總覺得現在的紀明城，看著怎麼那麼礙眼。
「老安，先吃！」邊上的老薑師傅見安國強打完電話後，趕緊把剛泡好的泡麵遞了過去。
安國強接過飯盒，聞了聞空氣中散發的香味，終於感覺到自己肚子餓了。
「紀哥，你怎麼會過來找我們的？」孫凱捧著自己的飯盒，湊到了紀明城身邊，一副好奇的模樣。
坐在門邊的蘇明康見狀，伸手扶額：這傻小子，又去當燈泡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紀明城看到孫凱這副笑嘻嘻的樣子，隻能按捺住心裡的急迫，開始回答起孫凱的提問。
安華在邊上聽著他們是說話聲，也開始低頭吃麵條。今晚，他們會在這個大隊借宿一晚。
等眾人把肚子填飽後，雙方之間也已經互相交換過了信息。
「貨車我剛剛去檢查了一下，車鬥的貨被油布遮得好好的，不會透水。」
路武說完後，安國強就問一直在邊上沒說話的小王：「王同誌，我們這裡離你們工廠還有多遠的路程？」
「一個半小時左右。」
這個時長已經是很短的了。安華看向紀明城，對方聽到這話，對著他們點點頭。
確認好明天的行程後，大家就準備休息了。不過，這裡是大隊辦公的地方。沒有可供他們躺下的地方。大家留了兩個人看車，剩下的人各自找了把椅子，開始背靠著椅背休息。
安華也不例外，她特意找了個角落，剛坐下。沒想到紀明城居然自己搬了張椅子，跟了上來。
安華不知道為什麼，做賊一般小心翼翼地看了安國強那一邊。當看到她爸都閉上眼睛休息了。她這才小聲問道：「紀師兄，有事嗎？」
紀明城對著安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骨節分明的大手，攤開在自己麵前。在昏黃煤油燈下，安華可以看清對方的手指有很多繭子。這應該是自己動手做發動機留下來的。
「安華……」紀明城沒想到安華這時候還會走神，有點哭笑不得。不過，這樣一來，他也等不到安華主動把手放到自己手上了。他直接動手，把安華抱著被子的手拿了過來，放在自己的手心。然後，緊緊握住。
安華被他這一騷操作驚呆：這紀師兄，一段時間沒見，怎麼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那麼主動。
不過，安華在對方帶著期盼的目光中，並沒有把手掙脫。相反，她把那隻被對方握得熱乎乎的手一個用力，回握住了紀明城骨節分明的大手。
兩人的互動沒有脫離遠處蘇明康的眼睛。他小聲嘟囔了兩句，緩緩把眼睛閉上。閉上眼睛之前，順手把想睜開眼睛的孫凱腦袋，給拉到了另一邊。
這一晚，兩人除了被叫起來值夜外，基本上就這樣偷偷扌莫扌莫地握著對方的手，過了一晚上。
直到第二天放晴，天色大亮的時候，安華這才鬆開了對方的手。起身伸展了一下身體，看著對方在陽光下緩緩睜開的眼睛。兩人笑著，默契地跟對方說了句：「早！」
——
貨車並沒有在這裡停留很久。早上大家起床後，花錢跟大隊的人買了些吃的後，就準備上路。
安華坐在車裡，左手握緊又攤開，握緊又攤開，感覺這隻被紀明城握了一晚上的手好像有了神奇的力量。
等聽到汽車鳴笛聲後，安華立刻回神，開車跟上了前車，大家一起往目的地駛去。
車隊順利到達長清市汽車零配件廠的時候，時間是上午8點鍾。這時候正是廠裡人上班的時間。廠區裡麵到處都有人在工作。因為部分作業區的露天的，所以很多人都看到了安華他們這一行人的到來。
五台滿載著貨物的車輛順利進入了廠區後，廠區負責接待的倉庫主任以及銷售主任都出現了。這一批貨物從千裡迢迢的三花省運送過來，意義重大。
安國強作為領隊，這時候已經拿著對接文件，正在跟這兩位主任做著交接工作。而安華他們則是在邊上站著，隨時準備上去幫忙。
好在對方也不是個喜歡墨跡的，做事情效率很高。花了大概半個小時，就搞好了文件的對接。接著，當然就是開始卸貨了。
安華的貨車，作為唯一一台載著銑床的車子，安排第一個卸貨。
看著一件件包裹嚴實的零部件被拿下來，安華很是高興。這樣一來，她這次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半。
就在這時候，一個長相明艷大方的中年女人往這邊走了過來。安華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視線。這會兒，她正在認真盯著人卸貨。
所以，當貨物卸完後，她一轉身，就發現紀明城的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她不認識的中年女人。
「紀師兄，這位是……」安華心裡有了猜測，不過還是開口問道。
一直聽兒子說著這次貨物內容的姚女士，見安華轉過身來，偷偷打量了一番安華之後，心裡十分滿意。不過，麵上並沒有說話。她在等待兒子的介紹。看看這木頭一樣的兒子，會怎麼給她們兩人介紹。
木頭兒子紀明城經過一晚上的握手後，心裡正是得意的時候。
「安華，這是我媽媽，你叫她姚阿姨就好。」
「媽，這是安華，大伯的徒弟，我的朋友。」
安華：握手一晚上的朋友……
姚女士：這木頭兒子，沒救了……
紀明城見自己說完後，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位女同誌，居然齊齊一臉無語地表情看著自己。他有點羞赧地笑了笑。但是，卻並不在多言。他覺得，等表白過後，他才能光明正大地跟人說安華是自己的對象。
姚女士瞥了兒子一眼，接著熱情地握住安華的雙手：「安華啊！你好！我跟明城他爸都聽過你。你師父會在電話跟我們炫耀收了個優秀的徒弟，是個十分聰明漂亮的女同誌。咱們這是第一次見麵，實在很高興。」
來這裡之前，安華已經想象過紀明城的父母是怎麼樣的。不過，現在見到真人，安華覺得這位姚女士對人十分熱情。她馬上拋開了紀師兄，開始跟這位散發出善意的女士開始交談。兩人越說越融洽。很快，已經約好了中午一起出去吃飯了。
兩人聊天全程，把紀明城丟到一邊去了。
紀明城：總有點不高興……
五台貨車的貨物都卸完後，剩下的就不用車隊的人做什麼了。他們隻需要在這裡休整一天。等明天汽配廠的零件裝車後，就可以回程了。
不過，在休息之前，他們還得把跑了三天多的貨車，從頭到尾檢查一遍。
這時候，姚女士已經回去崗位上班了。而安華，則是在檢修自己的貨車。紀明城並沒有跟著離開。相反，他就跟在安華身邊，幫著打下手。
安華見他這樣殷勤，想到剛剛她介紹自己給母親的稱呼是朋友，心裡總是有那麼點不得勁。
偷偷看了看旁邊隔得不遠處的其他車輛，發現大家都埋頭檢修車輛，安華咬咬牙，拉過紀明城。因為擔心被自己老爸看到，她把人直接一把按在了貨車門上，來了個車咚。
手裡還握著扳手的紀明城，被這突如起來的一拉，剛想反抗。隨即感覺到拉他的人是安華。馬上卸下了反抗的力道，順著安華的意思，靠在了車門上。
「安華……」紀明城還是第一次靠安華那麼近，近到能數清楚對方的眼睫毛到底有多少。一直安靜的心髒開始怦怦亂跳。
安華仰著頭，看向這個平時沒什麼表情，但是眼神很豐富的紀師兄：「紀師兄，你說說，我們之間的關係隻是朋友嗎？」
紀明城聽到這話，就明白了安華的意思。他搖搖頭，又點點頭：「我們是朋友，不止是工作上的朋友、生活上的朋友、還是人生道路上的朋友。我們這種朋友，一輩子隻能找一個。我想跟你成為這樣的朋友，一輩子，唯一的那一個。」
要命哦！
安華本來隻想問明白紀明城為什麼跟她這個朋友握手一個晚上。哪裡想到紀明城居然直接打起直球來。
是誰？短短十幾天，教會木頭腦袋的紀明城講那麼土味的情話。
一時之間，安華呆愣在那裡。
兩人所站立的地方十分之微妙。紀明城是靠在貨車的車門處，他的肩膀以上部分，透過玻璃車窗，可以被對麵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偏偏，安華這時候的動作是仰著腦袋跟紀明城說話的。隨著說話的感情波動，安華的腦袋會時不時轉動幾下。
兩個人這樣的動作，對於剛好站在他們所靠貨車，另一邊車窗的孫凱來說，簡直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在進行嘴對嘴的親密接觸。
本來想過來問安華借個工具的孫凱，一直呆立當場。
這……這……安華跟紀哥，居然是這樣的關係。孫凱心裡十分震驚。震驚過後，他又對這兩人的大膽表示佩服。
佩服過後，他更是像做賊一般，腦袋四處張望。生怕有人發現對麵兩人的親密動作，從而去搞什麼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