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捉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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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南,南越州城,州衙署——

到了下值的點兒,州衙眾官員紛紛從各自辦公的廳裡出來,互相寒暄道別。

褚赫不緊不慢地踏出廳門,便被如今代掌刺史職務的劉司馬叫住,「褚長史,本官在家中設宴,褚長史可有空赴宴飲幾杯?」

「有酒喝,下官自然有空。」

褚赫來者不拒,直接便答應下來。

「褚長史爽快。」劉司馬捋著胡須哈哈大笑,一抬手,「請。」

褚赫便隨著他出了府衙,期間劉司馬又請了幾位州衙官員,眾人皆欣然同往。

劉司馬邀請褚赫上馬車,褚赫婉拒,騎著馬慢慢跟在眾人身後往劉司馬的宅子去。

南越州,乃是嶺南主州,但因為位置、地形、環境、各族雜居等多方原因,京中皆以為,定然是閉塞又窮困。

褚赫來此之前,亦是這般以為,可他一進入南越州,便發現這座州城之繁華雖與京城乃至於江南各大州城都相去甚遠,但它絕非窮困。

或者說,貧富差距極為明顯,普通百姓與褚赫認知裡的相同,但本地掌控權勢的地頭蛇又闊綽非凡,幾乎可以說是驕奢淫逸。

州衙在南越州的正中,所在的街道便是南越的主街道,寬闊可容三輛馬車並行,兩側皆是商鋪酒肆飯館。

但這條街道還不是州城最繁華之處,南越州最繁華的地方在州城東。

劉司馬的宅子在城東南,他們一行要從府衙前的十字街向東而行,而這一條街,將城東分割開來,東南皆是本地有些名望勢力之人居住之所,東北有南越州最大的客棧、酒樓,還匯集著青樓、歌館、賭坊……極盡享樂之能。

褚赫慣常吊兒郎當的,也沒有多少上進心,之所以來嶺南,也是打算用三年任期在嶺南各處遊玩兒,三年後再調至別處。

左右他的好友出身於世家謝氏,好友的父親位居百官之首,調任對他來說並不難。

褚赫到任後,原先的南越刺史有自己的親信,不用他,他也不在意,整日裡閒散著四處遊玩兒,便是發現了南越州的奇怪之處,卻也沒有深究的打算,散漫至極。

而他初來時,州衙眾人也都帶著審視的眼光看他,並不與他多接觸,直到見到他果真不務正業,才稍稍放鬆了些,但依舊是防備的。

對褚赫來說,也就是他既領著俸祿,又可以不用多做事,自然也不會去強求融入州衙之中。

他長得好,性子灑脫不羈,慢慢也結實了些酒肉朋友,在此過得十分愜意。

但南越刺史的忽然更換,州衙官員們知道他與新刺史是同科的好友之後,便終止了他不務正業的生活。

有些地位低微的,對他奉承頗多,另外一些人,像劉司馬,便是熱情中藏著試探。

褚赫騎在馬上,看著眼前路過的一些高大宅門,心裡不禁嘀咕:謝欽好端端的天子近臣不當,跑到嶺南來作甚?

前方,劉司馬的馬車停在一處寫著「劉宅」的宅門前,褚赫也順勢勒馬,翻身下馬。

劉司馬笑容滿麵地邀請道:「褚長史,請入內。」

褚赫麵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一拱手,隨即也伸出手,道:「劉司馬先請。」

劉司馬今年已經五十餘歲,先前不甚搭理褚赫這個年輕官員,此時卻伸手握住褚赫的手腕,相攜而入,以示親近。

酒宴已經設好,一入堂內,便邀請眾人落座,褚赫的位置就在劉司馬旁邊。

他們一落座,劉司馬便對褚赫道:「褚長史,本官還邀請了幾位客人,你不介意吧?」

褚赫論起官級,是下屬,劉司馬府中的宴席,他自然無權介意,當即便搖頭表態。

而兩人話音一落,賓客便相攜入得堂內,明明走在一起,但能從雙方衣著飾品上輕易區分,這是兩方人。

其中一方,著白衣,衣擺繡有蝴蝶;另一方衣著鮮艷,皆戴著各種各樣的銀飾。

他們一入內,劉司馬便熱情地起身迎上去,其他官員也都站起身。

褚赫的視線在眾人身上劃過,倒也沒有端著架子不起,然後經由劉司馬介紹,方才得知,這是南越州兩大族——蠻族和僥族的人,白衣是蠻族,彩衣為僥族。

「褚長史,我給你引見,這位是蠻族的三當家胡金。」劉司馬先指向蠻族打頭的是為三十多歲的男人,隨後又介紹僥族打頭那位二十出頭,一臉青澀、傲然的年輕男人,「這是僥族少族長樊柘。」

除了那僥族少族長是舉人之身,其餘都是白身,但是對官府中人的態度絲毫不見謹慎畏懼,甚至沒有多少尊重。

褚赫自然知道這是地頭蛇,但他再是吊兒郎當,也是進士及第,是大鄴的探花郎,從來就不是沒有傲氣,沒道理像這些地方官員一般客氣,是以隻是態度平平地與兩人點點頭,算作認識,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他不甚熱情的態度,教僥族年輕的少族長臉上有些不愉,蠻族的胡三當家卻是神色如常,連連誇贊褚赫「年輕有為」。

劉司馬重新請一行人落座,那兩位白身竟然安排在其他地方官員之前,在場眾人竟然還都若無其事的。

褚赫麵上不顯,卻留了心。

異族之樂奏起,美貌的異族女子魚貫而入,翩翩起舞。

胡三當家說,這是他帶來的舞姬,還謙虛道:「褚長史從京都而來,定然見多識廣,我們這偏遠之地的歌舞,在褚長史麵前班門弄斧了。」

宴上眾人皆是一副沉醉之態,褚赫也饒有興致地瞧著,「如此異域風情,美極,謙虛了。」

劉司馬和胡三當家對視一眼,隨即笑道:「褚長史若是喜歡,大可帶一位回去伴在身側。」

褚赫輕搖折扇,心念一轉便沒有拒絕,且做朋友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美自然不能昧著,是以便坑了還未趕到的謝欽一把,笑道:「咱們刺史大人極善音律,想必也喜歡這異域風情,不過他是世家子,那才是見多識廣,本官是自愧不如的。」

眾人一聽他提起新刺史,眼神交換。

僥族少族長則是瞧了一眼中間的舞女,道:「南越境內,有南夢一族,依附於蠻族,皆是絕色之姿,想必能得謝刺史青眼。」

胡三當家瞥向他,並未否認,卻也邀請褚赫去族中做客,並且順勢問起新刺史的為人喜好。

這才是他們今日宴請的目的。

褚赫飲了一口酒,便搖著折扇將京中對於謝欽的溢美之詞說了一通,順便還吹捧了刺史夫人幾句,什麼「大家出身」、「溫柔嫻雅」……

他一副知無不言的模樣,推杯換盞之間便教在場眾人都對謝欽有了些印象。

一位才華橫溢、金尊玉貴的世家子,這種人,怎麼可能在嶺南待住呢?

約莫吃些苦頭,再碰些壁,先就受不了此地,急著調回京城繼續享樂了。

三日後,南越眾人眼中吃不得苦的謝欽,終於抵達南越州城外。

南越州州衙的官員以及附近的縣官提前得到消息,皆早早等在城外數裡,迎接新任刺史。

約莫半個時辰左右,官路之上出現了滾滾煙塵,十幾騎護衛開路,威風凜凜地飛馳而來,待到了眾官員前方幾丈遠處,一同勒住韁繩,齊齊地停住。

護衛們齊刷刷地下馬,打頭一護衛長向劉司馬和褚赫抱拳行禮,告知刺史的馬車一盞茶便至,隨即拉著馬退至兩側,凜然而立。

這便是世家謝氏,出場便不同。

南越州諸位官員麵麵相覷,眼中皆有震撼和驚異。

唯有褚赫低著頭,暗笑謝欽比在京中還要端著世家做派。

不過也正常,京中皆識得謝家,識得謝家子,倒是這偏遠之地,坐井觀天,需得震懾一二,免得瞧不起世家子。

一盞茶後,一行極長的車隊緩緩出現,最後停在眾人眼前。

馬車門推開,先走下兩個氣度如同大家千金一般的貌美婢女,緩緩走下馬車,恭敬立著。

片刻後,眾官員以為本該風塵仆仆的新刺史曲身走出,氣質清華,長身鶴立於馬車前,冷然地掃過眾人,唯到褚赫時方有一絲停頓。

下方,眾官員皆因他的容貌風華而驚愣。

這時,褚赫率先躬身行禮,出聲打破僵局,「下官拜見刺史大人。」

眾官員這才反應過來,從劉司馬開始,紛紛躬身行禮。

謝欽走下馬車,清冷的聲音淡淡道:「諸位不必多禮,請起。」

他從眾官員的官服便確認了他們的官職和身份,準確地麵對劉司馬,開門見山道:「劉司馬,先回州衙進行交接吧。」

劉司馬抬眼看了新刺史一眼,應下。

其他官員瞧了一眼新刺史身後威儀非凡的護衛,不敢耽擱,紛紛讓至兩側,請新刺史先行。

謝欽和褚赫的關係,也無法遮掩,是以謝欽直接便叫褚赫上他的馬車,一同進城。

褚赫答應下來,在眾人各異的眼神之中,隨謝欽踏上馬車。

馬車門一關上,褚赫便聞著馬車廂內的茶香道:「在外麵等得太久,實在渴,青玉,快給我倒一杯茶。」

青玉聞言垂首一笑,取出茶杯,為褚赫倒了一杯茶。

褚赫也沒細品謝家的好茶,一飲而盡,隨即便直言不諱地問:「我說景明,你好好的天子近臣不當,為何跑到南越來攪亂池水?你是不知道,那位身體康健的刺史忽然重病請辭,可是教南越州上下都不對勁兒了。」

謝欽敏銳地抓住關鍵之處,「忽然重病?」

褚赫點頭,「是,據說突然就急症昏迷,無法再擔當刺史一職,他家中才代為上書請辭,至今都未醒。」

嶺南距離京中路途遙遠,謝欽隻知道前任刺史急症,倒不知這裡還有些奇怪之處。

謝欽手指輕敲膝蓋,若有所思。

而褚赫見他不答,又問了一遍,還狐疑道:「難不成你謝景明舍不得我這個好友?」

謝欽一頓,無語,「你何時如此自命不凡了?」

褚赫還有理有據道:「你且看,你先讓我外放南越,緊接著你又外放,還這般巧,任期未到的前任刺史忽然重病,為你騰出位置來……」

青玉和紅綢對視一眼,按照他這麼說,還真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兒似的。

謝欽麵容冷淡,「嗬」了一聲,嘲諷意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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