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2 / 2）
車子還在行駛，並沒有停下來。
「請停車。」柳薈猛地喊道。
倪景兮從副駕駛座上轉過頭，怒斥道：「閉嘴，我丈夫不是你的司機。」
「我沒敢把霍先生當成是司機。」柳薈說道。
不過最後霍慎言還是尊重她的意願，把車子停在了路邊。柳薈迅速打開車門下車，坐在後排的倪平森始終沒有動。
直到柳薈彎月要沖著車裡說：「你們不用把我當成好人。我說的那些話，隻是為了讓平森你永遠記住我。」
終於倪平森緩緩動了，他轉過頭望著彎月要的柳薈。
許久，許久他終於緩緩張嘴：「何必。」
柳薈手掌搭在車門上，牙齒拚命咬著，直到她喊道：「我就是這麼壞，我要壞到讓你一輩子都隻記得我。你沒有了關於顧明珠的記憶，這輩子隻能記住我柳薈，哪怕是壞，你也得記住我。」
當顧明珠三個字從她嘴裡說出口的時候，倪景兮推門下車。
她抓住柳薈的衣領，這次毫不猶豫地抬起手，一巴掌、兩巴掌、三巴掌。
倪景兮看著柳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說過別讓我從你嘴裡聽到我媽媽的名字，一個字一巴掌。」
倪平森和霍慎言都下了車。
霍慎言走過去將倪景兮牽了回來，他伸手抱住懷裡的姑娘，手掌在她後背一點點地輕撫著，他的掌心能感覺到她身體在微微顫抖。
那麼小心翼翼。
柳薈被打了之後並沒有想著還手，她隻是安靜地看著倪平森，突然眼眶裡含著淚，低聲說：「平森，我就是這麼壞，我要你一輩子記得我。」
她轉頭準備離開。
終於倪平森上前拉住她，他望著柳薈滿臉痛心，哪怕他離開她，可是他依舊希望柳薈過的好，而不是這樣自暴自棄。
倪平森抓住她，低聲說：「柳薈，別再這樣了。我不值得，你應該有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什麼是更好的生活？你知道我今年三十四歲，可是我快樂的生活隻有偷來的跟你這段時間，沒有了你我憑什麼快樂？」
倪平森望著她，滿臉悲涼。
他搖頭：「我跟你之間已經不可能，現在我隻能祝福你幸福。」
柳薈徹底崩潰，無論她怎麼做這個男人都不會回頭的，她早該知道的。柳薈轉頭就往對麵走，這是一條小路並沒有紅綠燈，誰知當她過去時，突然一個極刺耳的聲音響起。
當他們轉頭看到一輛車拐彎過來時，倪平森沖過去一把推開柳薈。
接著他整個人被車子撞飛，竟是直直地飛出去了幾米遠。
霍慎言和倪景兮站在後麵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就看見倪平森砰地一聲落在地上。
倪景兮尖叫了一聲：「爸爸。」
最後天際之間，仿佛一切歸於平靜。
倪平森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倪景兮一句話都沒有，她甚至連表情都沒有，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靈魂，隻剩下一個安靜的軀殼。
當醫生經過一係列檢查之後，來到他們身邊，有一種難以置信地口口勿道：「就目前的檢查結果來看，除了手臂上落地時的皮外傷之外，患者並沒有任何內傷。」
霍慎言皺眉，反問：「你確定？」
他這句話雖然不算客氣，不過醫生並沒有生氣，因為他自己也覺得挺意外。根據救護車上的病例來看，患者是被一輛小轎車完全撞飛了三米遠。
按理說這樣的撞擊不可能什麼事情都沒有。
可機器是不會騙人的，他手裡的片子都顯示，患者確實是沒事。
這時連倪景兮都緩緩像是重新醒過神，她抬起頭望向霍慎言，喃喃地問：「爸爸沒事嗎？」
「沒事，爸爸真的沒事。」霍慎言伸手將她攬在懷裡。
就在剛才他都不敢想象如果倪平森真的出事，這個如果在他腦海中一次又一次地滑過，可是他不敢往下繼續想。
真的不敢想。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他渾身都僵硬，從不逃避的霍慎言甚至都在逃避這樣的念頭。
因為他知道倪景兮承受不起，而他也承受不起她的承受不起。
當醫生告訴他們這個結果的時候，霍慎言都有種重新活了過來的感覺，身體上的僵硬漸漸回暖，麻木的腦子此時也重新運轉。
他點頭同意道：「我們願意住院觀察。」
雖然檢查沒問題，但是醫生覺得這種情況實在是太過少見，所以霍慎言還是決定讓倪平森先在醫院裡觀察一個晚上。
這一晚倪平森一直都未醒過來。
他就像是睡著了一樣，睡了一個極沉極香甜的夢。
直到倪景兮和霍慎言第二天來看他的時候，他還是沒有醒來。倪景兮在門口看見柳薈，她沒有對柳薈說一個字，甚至連一個眼神餘光都沒有留給她。
她也沒有趕走柳薈，因為這個人對她來說，再也什麼都不是了。
當倪景兮推開門進去的時候，白色病床的人睡的那麼安靜。
就連醫生和護士都覺得太過奇怪，可他真的隻是在睡覺而已。倪景兮坐在病床旁邊，安靜地望著倪平森，霍慎言伸手扌莫了扌莫她的手掌。
可是下一秒倪景兮看到倪平森的眼皮動了動，有種要醒的感覺。
她安靜地看著，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倪平森睜開眼睛。
他望著倪景兮，倪景兮也垂眸看著他。
直到倪平森突然笑了下，問道：「星星。」
明明他隻是在叫自己的名字，可是那麼一瞬間，倪景兮心髒有那麼幾秒鍾的停頓，直到她低聲應了一句：「爸爸。」
倪平森突然微眯眼睛，緩緩地仰頭望向天花板，低聲說：「對不起，爸爸居然會把你忘記這麼久。」
對不起，我的女兒，讓你久等了。
這一次倪景兮的心髒真的徹底狂跳起來，她咽了下嘴巴喉嚨微顫，低聲問：「爸爸，你記得我了？」
明明他一直都知道她是誰，可是所有關於他們的記憶都是來自於倪景兮。
倪平森的記憶被遺落在以色列，在那個充斥著讓他痛苦、掙紮、難過甚至絕望的地方。
直到這一刻，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終於徹底響起了一切，他的星星，還有他的明珠。
突然倪平森垂眸捧著臉，低聲說：「我好想你媽媽。」
「星星，爸爸好想你媽媽。」
當醫生魚貫進入病房的時候，柳薈緊張地站了起來。倪景兮跟霍慎言走出來，讓醫生給倪平森仔細檢查。
柳薈緊張地問：「不是說什麼事情都沒有的？為什麼醫生還要這樣檢查。」
倪景兮並未回答她的問題。
直到醫生再次出來之後，依舊是一臉迷茫地望著倪景兮，無奈說道：「倪小姐，我隻能說人的大腦是最最精密復雜，目前哪怕是我們研究最深醫學家隻怕都未了解大腦的百分之一。」
倪景兮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倪平森目前的情況，他無法解釋，醫生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恢復記憶。
倪景兮也沒有為難醫生，因為有些事情確實讓人難以置信，可是它又是真的真實發生。
醫生走後，站在一旁把他們所有對話都聽見的柳薈迷茫地看著倪景兮，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倪景兮平靜地望向她，淡聲說：「就是你聽到的那樣。」
「他記起了所有事情？」柳薈眼巴巴地望著病房，突然聲音哽咽了起來：「他終於記得他的顧明珠了嗎？」
她曾經日夜擔驚受怕的事情，他最大的念想，他生命垂危之際都要喊著的名字。
現在這個對於她來說是噩夢的存在，終於來了。
當倪景兮再次進入病房之後，沒一會兒之後她和霍慎言離開，直到倪平森走到門口看著柳薈。
他望著她時，明明還是那個人，可是柳薈卻覺得他的眼神變了。
直到他低聲說：「柳薈，回去吧。」
柳薈哽咽地望著他：「你都記得了嗎？」
倪平森沉默了幾秒鍾，最終還是點頭，他輕聲說：「我記得第一次見到明珠時，她穿著白襯衫和紅裙子，那條紅裙子顏色特別鮮艷，她像個精靈一樣。」
柳薈潸然淚下，他記得了，他真的全部記得了。
她曾經說過她要倪平森隻記得他，哪怕是她的壞。可是現在他什麼都記起來了，他救了她，然後命運把所有虧欠他的都還了回來。
他的記憶，他的顧明珠。
都還了回來了。
她這次是真的輸了，一敗塗地毫無還手之力的輸了。
柳薈站在原地許久，然後在倪平森的注視下慢慢轉身，最後默默地回頭。
從此人生之路，再無彼此。
倪景兮他們到家的時候，蘇宜蘅經紀公司剛發了一封律師函，是對於昨天直播內容的反駁，表示蘇宜蘅跟直播裡的女子完全不認識，更不懂對方為何要這樣誣陷蘇宜蘅，他們將保留起訴對方的權利。
倪景兮自然也看到了這條新聞的推送。
這一天下來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她甚至對還沒來得及關注蘇宜蘅。
她本來真的以為對方學聰明了，畢竟蘇靖軒到現在還在牢裡，難不成蘇宜蘅這也是想要吃牢飯去陪她哥哥？
直到霍慎言將手機從她手裡拿了出來，隨意看了一眼。
「這件事交給我處理。」
就在蘇宜蘅律師函發出去的半個小時裡，突然網上有一個扒皮帖子出現，竟是扒出來昨晚出現在柳薈直播視頻裡阻止她的那個男人跟蘇宜蘅的關係。
因為蘇靖軒之前沒少發他和這個司機的照片。
照片對比之後，完全是同一個人。
自己哥哥的司機出現在柳薈的直播視頻裡，況且他當時是阻止柳薈繼續說下去，可想而知他為什麼要阻止。
況且這個司機被扒出來在蘇靖軒身邊至少三年。
這麼硬的錘子被扒皮出來之後，蘇宜蘅徹底被錘死，簡直被網友各種花式嘲諷。她本來就受到蘇靖軒吸毒的影響，如今更是人氣大跌，就連官方後援會都出現脫粉情況，居然在官方帳號主動曝光了蘇宜蘅的幾大罪狀。
於是半個月之後，蘇宜蘅低調出國。
在她出國之前，其實蘇家的長輩也到霍家來求情。不過被鍾嵐一口回絕了過去，因為目前這是輿論要錘死蘇宜蘅，確實跟他們霍家沒什麼關係。
況且蘇宜蘅這麼接二連三地對倪景兮下手，她早就說過沒有下一次。
所以這一次，鍾嵐直接表示不會原諒，她說道：「你家姑娘年紀小做錯事對吧，可是你想過沒，我們景兮被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又是憑什麼。現在是媒體曝光出這些事情，所以你也不用到我這裡來求情。」
對麵似乎還想說什麼，鍾嵐不想再聽下去。
說不痛心是假的，畢竟蘇宜蘅曾經是她最喜歡的女孩，她從小看著她長大，如今她又看著她一步步地走錯。
可是不管怎麼樣，鍾嵐都不想再聽到理由，不管是什麼理由這都不是蘇宜蘅做錯的原因。
隨後霍家正式開始做出跟蘇家的切割行動，其實之前他們就曾經出售過蘇氏股票，隻不過之前都是小規模，這一次是大規模，甚至是清空的架勢。
就連霍老爺子都打電話來詢問這件事。畢竟蘇家和霍家曾經是那樣親密又友好的關係。
霍慎言回答的倒是乾脆，他說：「有人欺負您孫媳婦，所以我得去幫她出氣。」
老爺子在電話那頭愣了一會兒，突然大笑道：「不錯，有爺爺當年的霸氣。」
蘇宜蘅這次是去讀紐約學導演，如今她已經滿身黑點，沒人再敢和這樣心機深重的她合作。就連經紀公司都隻能說，她目前隻有低調下去一條路。
因此她很快離開國內。
這次據說她三年內不會再回到國內，或許在國外的這段時間，她會看開吧。
至於倪景兮這邊則是陪著倪平森又去了一趟墓園，因為快到了顧明珠的忌日，而且倪平森的記憶恢復之後，他一直想要去看顧明珠。
這次倪景兮和霍慎言，陪著倪平森上去之後，很快離開。
倪平森望著墓碑前的顧明珠，突然眼角落下一滴淚，他慢慢地單膝跪地輕輕地擦拭著墓碑上的照片。
他從十八歲就開始喜歡姑娘，哪怕是到了今天他還是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
她穿著一件的確良的襯衫還有一條紅色裙子，那樣鮮艷靈動的紅，是他蒼白的小鎮人生裡從未見過的耀眼。
那麼聰慧美麗的姑娘，就像是一個小精靈一樣，一下跳進了他的心坎。
這樣的顧明珠他終於可以再次記得。
最後，倪平森輕輕地湊近墓碑，在上麵落下一個虔誠而執著的口勿。待這個口勿結束時，他的臉頰貼著照片，輕聲說：「待我百年之後，定與你再同穴。」
我始終愛著你，我的明珠。
……
他們站在台階下麵望著上麵，倪景兮突然轉頭說：「有一天你會忘記我嗎？」
霍慎言扭頭看著她，那麼一瞬間眼神是吃人的可怕。
倪景兮立即舉手投降：「好吧，我確實不該問這種傻逼的問題。」
霍慎言還是沒笑，隻不過伸手緊緊地摟著她，眉眼間都是無奈還有心疼，他明白她的心思，畢竟她是親眼看見過倪平森是如何忘記顧明珠。
倪景兮本來就真的是隨口一問，直到半個月之後她回到家裡，推門的時候看到房子裡的布置，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因為她看見房間裡掛著一切她能看見的星星裝飾品。
巨大的水晶星星，還有紙折的星星，以及星星氣球……
甚至還有貼在地上的星星貼紙，從玄關一直到樓梯口，似乎是在指引著她的方向。直到倪景兮來到了臥室。
當倪景兮推開房門的時候，看見站在窗口的霍慎言。
就是那個她在夢裡對他的臉模糊的窗口，當初倪景兮告訴霍慎言的時候，他一度對臥室的這個窗口十分厭煩，並且想要拆掉窗簾。
他看著倪景兮，突然笑了下，隨手抬起手輕輕地解開襯衫上的一粒紐扣。
倪景兮走近的時候，霍慎言已經把襯衫上的所有紐扣都解開了。
她本來還在疑惑他的行為。
然後她看著他將心髒那邊的襯衫微扯開，然後她看見在他的心口上一顆小小的星星印在上麵。
倪景兮睜大眼睛。
霍慎言抬起手用手指指著那顆星星，輕聲：「星星，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
「因為我的心髒會永遠將我指引向你。」
倪景兮眼眶濕潤，走過去伸手抱住他，哪怕隻是她無意中的一句話，他也會用盡全部來回答。
所以她也真的相信。
現在她不僅僅是他的掌中星，更是印在心髒上的那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