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和氣(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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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二刻,徐思婉才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從清涼殿中告退。她先將元琤送回了肅太妃處,又帶著念珺一道去見恪妃。

恪妃原本正陪兩個女兒一起在院子裡玩,見念珺來,三個小姑娘頓時笑在了一起。徐思婉與恪妃相互見了禮,恪妃想想,便由著孩子們玩鬧,請徐思婉進殿去坐。

二人坐定,便有宮女前來上茶。徐思婉銜著笑無聲地抿了口,恪妃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將宮人們都摒了出去,繼而問她:「妹妹是有事?」

「算不得有事,隻是有些擔心姐姐。」徐思婉開誠布公,「前日與陛下閒聊時提起姐姐與兩位公主,陛下欲言又止,似是有所不快。我唯恐給姐姐惹禍,不敢在陛下麵前多問,隻好來問問姐姐,可是出了什麼事了?」

恪妃麵上的笑容驟然凝滯,僵了半晌,又想再強笑出來:「也沒什麼……」

「姐姐是不想同我說,還是不便與我說?」徐思婉凝視著她,「其實,我也沒什麼別的心思,隻是與姐姐相識一場,想幫一幫姐姐罷了。姐姐若肯將難處說與我聽,我幫得上自會去想辦法,若幫不上,姐姐就當我沒聽過,我總犯不上害姐姐,是不是?」

「……你言重了。」恪妃忙道。

的確。徐思婉就是在後宮裡本事再大,也沒必要害她。

恪妃沉了沉,便輕輕道:「我也不是不肯告訴你,隻是覺得這事說來有些丟人——前些日子,我與陛下爭吵了幾句,鬧得臉紅脖子粗的,很不好看。」

這話聽得徐思婉一奇,她打量著麵前的恪妃,實在無法想象她這樣和氣溫婉的性子「鬧得臉紅脖子粗」是什麼模樣,就又問說:「這是何故?姐姐在宮裡從來不爭不搶,如今又已高居妃位,是出了什麼事,值得姐姐這樣動怒?」

恪妃勉強勾了勾唇,想要強撐住一抹笑,但那笑意已沉鬱之至。

她掃了眼徐思婉,喟嘆:「陛下既沒同妹妹說,妹妹就當不知道。這事……我看妹妹也是幫不上忙的,別為著我,和陛下生了隙。」

「好。」徐思婉點了頭,恪妃這才說:「是與若莫爾的事。這一轉眼,兩國間已打了三四年了,勝負難料,卻弄得民不聊生。這幾年你在冷宮,大抵不太聽得到外頭的動靜,大魏實則已是內憂外患,大大小小的謀反已又過十餘次。所以早在年前,便有朝臣上疏,勸陛下停戰。陛下當時並未準允,可實際上我們心裡也清楚,陛下是動搖了的。」

恪妃的聲音很好聽,透著一種為人母的溫柔,娓娓道來。徐思婉聽及此處,道:「若這能停戰,是好事啊。這樣打下去勞民傷財,遲早是撐不住的。」

「這個我也知道。」恪妃苦笑,遂又一聲嘆氣,「可那日陛下來與我說,若莫爾欲與大魏和親。若莫爾汗王會將親妹妹送到大魏,同時,卻也要佳穎嫁到若莫爾去。」

這話直令徐思婉也輕吸了口涼氣,接著她慢慢平復心神,恍惚間驚覺佳穎過了年關便也十四了,兩國和談、籌備一應事宜,再行送嫁,滿打滿算也要一年多,恰好便是嫁齡。

於情於理,若莫爾的這個要求並不過分。隻是可憐了兩國的公主,就此背井離鄉,恐怕一輩子也不能回朝了。

這樣的分離,恪妃身為人母自然不肯,也無怪她素來溫婉恭謹,卻會因此與皇帝生出不快。

徐思婉想著從前的交情,自知該為恪妃陳情,將佳穎留下。說到底,宗室裡的女兒還有許多,若能與若莫爾談妥,選個翁主郡主封作公主送去和親也不是不可以。

隻不過,她又不得不慮及「大局」。

就如恪妃所說,眼下的大魏,騎兵謀反之事已如家常便飯,雖然尚未見哪股勢力能成大氣候,但這種事有一就會有二。有了挑頭的,就會有效仿的。

幾年來,她也在悄無聲息間親自送了不少銀錢相助。幾萬兩的銀子,在京中宮中或許不值什麼,但放到那些貧瘠之地,足夠讓謀逆者養精蓄銳、豢養兵馬,哪怕他們輸了,這些糧草馬匹也未見得能被朝廷盡數抄走,便多少會有些遺留在民間,供下一支勢力起家。

而這樣不成大器的謀反,國庫已空的朝廷或許尚能輕而易舉地鎮住十來次,可若再有三五十回呢?

她賭的就是一次次地事端裡遲早能有一撥人贏,能擊垮這大魏的江山,隻是這話不好同恪妃說。

漆黑夜色裡,殿中縱使燈火通明也透出一股淒清。徐思婉與恪妃靜默地坐了良久,沉沉喟嘆:「姐姐說的是,這事,我恐怕也幫不上忙。隻是如今我也是為人母的人了,為著兩個公主的前程,我不得不勸姐姐一句。」

恪妃看看她:「你說。」

徐思婉頷首:「陛下若再與姐姐提起此事,姐姐切莫與他爭執了。這事我們左右不了,與他相爭又有什麼意義?徒增煩擾罷了。」

恪妃聞言蹙眉,眼露不滿:「便是知道天命難違,我也總要為佳穎爭一爭的,哪怕隻有一線希望,我……」

「姐姐這就是自欺欺人了。」徐思婉緩緩搖頭,「倘若這一戰是大魏占盡優勢,若莫爾自然不敢說什麼,陛下就是挑個宮女封為公主送過去,若莫爾也隻得認了。可如今是兩國僵持幾年難分勝負,若莫爾汗王主動提出送親妹前來和親已是表明了誠意,陛下若不選個身份足夠貴重的公主過去,就是在打汗王的臉,姐姐去爭又有什麼用?」

「那依你的意思呢?」恪妃麵上的不滿愈顯分明,「難不成我就叩謝皇恩,任由佳穎去那蠻夷之地?」

徐思婉搖頭:「不,姐姐不僅要叩謝皇恩,還要告訴陛下,姐姐已想清了個中道理,是以願意顧全大局,舍棄小我。」

眼見恪妃麵上的不滿幾欲轉為怒色,徐思婉一口氣說下去:「唯有這樣,才是真的為兩位公主好呢。陛下見姐姐如此識大體,才會更覺得委屈了姐姐和公主,才會在公主的嫁妝與陪嫁侍從的事上盡心。這些事雖然說來都是依著禮數去辦,但陛下若肯親自過問,與撒手交給禮部總歸是大有不同。到時公主有了豐厚的嫁妝、又有為自己盡心的人馬,到了若莫爾才能不受欺負。」

恪妃聽及此處,眼睛怒色淡去,怔怔地露出恍悟。

徐思婉語重心長地續道:「況且,姐姐別忘了,姐姐膝下除了佳穎,還有佳悅呢。數年來姐姐一直擔心因自己的出身拖累公主的婚事,如今便是大好的機會。倘使姐姐在和親之事上能使陛下舒心,陛下心中那份虧欠必會彌補到佳悅身上,姐姐何愁她來日不能有個好駙馬?她的駙馬有出息,遠在異國的佳穎也能多個靠山,姐姐想想,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你這話……」恪妃滯了滯,點頭,「我倒是沒想過。」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徐思婉長聲喟嘆,「事關兩個公主一輩子的大事,姐姐可別為一時之氣打錯了主意。」

恪妃神情鬆動,可這事太大,她一時仍拿不定主意,隻說:「你容我想一想。」

「姐姐自行斟酌便是。」徐思婉抿笑。說罷見恪妃出著神,就不再多語,直接告辭退出了寢殿。

走出殿門,她就看到夜色之下,佳穎與佳悅正在院子裡踢毽子。念珺太小,隻能看著,但兩個姐姐都不忽視她,時而往她那裡踢上一次,也不在意她接不接得住,就將她哄得也很開心。

徐思婉立在廊下靜靜看了會兒,才揚音喚了聲「念念」。念珺聞聲就回頭向她跑來,佳穎佳悅亦上前見禮,徐思婉抱起念珺:「我們先回去睡覺了,明日再來找姐姐們玩,好不好?」

「好——」念珺點著頭,朝佳穎佳悅擺手,「姐姐明天見!」

徐思婉這便帶著念珺回了披香殿,等她將念珺哄睡,皇帝就已在寢殿裡了。

適才她從清涼殿告退時,他本沒提過要過來,亦沒要求她晚上再回去。她對此卻也並不意外,到床邊落座,就直接伏進了他懷裡,促狹地眨眼道:「臣妾要問一問,臣妾不在的這幾年,後宮有幾位寵妃?」

他嗤地一笑:「怎麼,突然想起吃醋了?」

「才不是呢。」徐思婉嬌聲,「臣妾隻是怕陛下近來日日都陪著臣妾,讓旁的妹妹們嫉妒。」說著就掰著指頭數起來,「先前那位蓮貴人生得就不錯,該是很合陛下的心意;芳昭容亦美艷動人,應該也是陛下喜歡的;還有……」

不等她說完,他捂住了她的嘴:「好了。」他自顧在她眉心一口勿,「皇後這幾年對後宮很上心,朕總要給她麵子。但她們都不及你半分,你若不喜歡,朕日後都可不見了。」

「臣妾隻是問問,可沒有那個意思。」她笑道,語中一頓,神情裡多了幾許真誠,「陛下還是雨露均沾的好,不然嫉恨臣妾的人更要多了。」

她這話自然是真的。後宮裡的道理就是那樣,他越寵她,恨她的人就會越多。

但細想他方才的話,雖是很有幾分推卸責任的味道,卻恐怕也有三分是真的。

這幾年,皇後對後宮是著實很上心。兩次大選,她在冷宮都聽說他沒什麼心思,皇後卻做主留了許多人。

而如芳昭容、蓮貴人這樣的「後起之秀」背後,也都是皇後在撐月要。皇後自己病重無力爭寵,就這樣提拔了許多形形色色的美人來討他的歡心。

徐思婉不太清楚皇後在挑選美人時,有沒有那麼一閃念是為了提防冷宮裡的她。若是沒有,皇後顯是低估了她;而若有,皇後現下怕是更要鬱結於心了。

說起來,皇後病成那個樣子,也實在不該再占著一國之母的位子了。等她扌莫清思嫣的路數,就讓皇後騰地兒。

徐思婉自顧想著,又柔柔順順地笑了聲,信手扯去係在床幔上的帶子,床榻瞬間被籠罩起來。

他更深的口勿隨之落下,她玉臂抱住他,與他癡纏。

看他這兩夜的勁頭她就知道,這三年裡,應是沒人能帶給他如她一般的歡愉。

真是苦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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