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挑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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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麵色漲紅,意欲再辯,卻猛地咳嗽起來。聽琴疾呼一聲「娘娘!」,連忙上前將她扶住,撫著後背為她順氣。

徐思婉與瑩妃相視而笑,便都悠哉哉地起了身,垂眸一福:「娘娘好生安養,臣妾告退。」

直至她們退至殿門處,殿內的咳嗽聲仍舊未停。二人低眉斂目間都摒著一股並不良善的笑,走出寢殿間,徐思婉忽覺有目光淩淩而至,視線一抬,便看到幾步外的少年。

是皇長子元玨。

幾年不見,他也長大了。十七歲的年紀,個子比她還要高些。負手而立的模樣已有了些他父親的韻味,隻是到底還年輕,少了些沉穩,也尚做不到什麼帝王當有的「喜怒不形於色」,眼中的怒意不做掩飾。

瑩妃看得一笑:「喲,大殿下這是來問安了?」說著一睃徐思婉,「這位是倩妃,便是從前的倩貴嬪,不知殿下還記不記得。」

「並無印象。」皇長子冷言,睇著徐思婉,眼中一片凜冽,「如今倒知道,倩妃娘娘將母後氣得病重不起。這份本事,我會一直記得。」

「那殿下最好記得清楚些。」徐思婉放任自己的笑意彌漫,她盯著皇長子,步步上前,那份溫柔的笑容顯得鬼魅。

直至還有半步之遙,她才定住腳,微微仰首,直視著他的眼睛:「還有一句話,也請殿下記得。」

語畢她便頓聲,悠悠地邁著關子。

皇長子顯然並不想順著她的心意追問,但他不問,她就當真不說。

安靜蔓延了兩息,他沉氣:「什麼?」

徐思婉目露滿意,稍稍又湊近幾寸,語不傳六耳地將那句話說給他聽:「你和你的母後,都會死在我手裡。」

說罷,她笑吟吟地又掃他一眼,皇長子呼吸滯住,滿目的不可置信。

徐思婉不再多作理會,望一望瑩妃:「姐姐,回去了。」

「走。」瑩妃一哂,就與她結伴離了殿。她沒有多問徐思婉與皇長子說了什麼,走出鳳凰殿,也隻笑嘆:「皇長子還是年輕,沉不住氣。瞧他剛才的臉色,嘖嘖……」

「皇後現下撐著一口氣,也就是靠著他了。」徐思婉輕笑,「他若真惹出什麼事,皇後必定承受不住。」

回到披香殿,念珺也已經睡醒。皇帝著人賞了許多東西,半是給她的,半是給念珺的。徐思婉隨意地看了看就讓人收進庫中,唐榆又奉上禮部為念珺擬定的封號來請她過目,徐思婉瞧了瞧,三個封號分別是:柔嘉、寧福、淑和。

讓禮部擬定封號,無非也就是這些惠淑賢德的字眼。不過具體選哪一個也不妨事,念珺能在三歲時就得到這樣的封號,本來就是殊榮。

她於是提筆就想將念著最傷上口的「柔嘉」圈下來,落筆前卻頓住,想了想,還是圈了旁邊的「寧福」。

安寧、幸福,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這個孩子養在她膝下,注定會經歷許多是非,但她還是希望她這輩子都能順遂。

封號呈進清涼殿中不過一刻,正式的冊封旨意就頒了下來,一則是冊封徐思婉為倩妃,二則是冊封念珺為寧福公主。念珺在徐思婉的教導下懵懵懂懂地叩首謝恩,王敬忠笑眯眯地道:「陛下說晚上若是得空,請娘娘帶公主去清涼殿用膳。」

「好。」徐思婉莞爾頷首。晌午便先在披香殿中用了膳,再哄著念珺睡下,自己就再度出了門,去尋楚舒月。

唐榆與張慶昨日出去打聽了一圈,得到消息,說楚舒月現下並未在浣衣局一類的地方做苦役,倒是在一位史美人身邊當差。

徐思婉初聞隻覺得怪:「楚舒月好歹還有個良使的身份,區區一個美人,怎麼能得她侍奉?」

張慶稟道:「聽說是史美人專門向皇後娘娘請的旨,皇後娘娘便準了。下奴聽說,史美人從前在京中與楚良使也還算相熟,隻不過……」

他言至此處遲疑了一瞬,徐思婉追問:「怎麼?」

張慶躬身:「隻不過楚良使門楣高些,在一眾貴女裡名聲也大。史美人那時更像是追著她在巴結,所以現如今既壓了她一頭,楚良使在她身邊日子也不好過。」

徐思婉不禁唏噓,這樣的沉浮在達官顯貴之間也實在不少見了。一個人飛黃騰達之時,自有萬人追捧;一旦失勢,昔日巴結得最盡心的那個,往往就會過來踩上最狠的一腳。

秦家當年也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宗親、同僚、世交裡,落井下石之徒比比皆是。如此一比,徐家與唐家的舍身相救就顯得更為難得。

徐思婉坐著步輦緩緩而行,妃位的步輦乃是八抬,輦上雕鏤繁復華麗,用起來極為氣派。

史美人的住處甚至配不上她的這份氣派,那隻是一方小小的院子,前後兩進,沒什麼景致,比她早年在行宮的住處漪蘭閣還要簡陋不少。

她的步輦一落在院門前,院中的宮人們就都驚著了,忙不迭地上來迎駕。守在屋門前的宮女忙進去稟話,徐思婉卻在院中直接駐了足,直視著院門,道:「本宮今日不得空跟你們娘子說話,隻問一句,楚良使呢?」

「……楚良使在。」麵前的宦官連忙應話,接著退開兩步,竄入屋中去喊人。

隻消片刻,史美人與楚舒月就都迎了出來,史美人賠著僵硬的笑容迎到徐思婉麵前施禮,楚舒月比她遲了兩步,俯身下拜。

徐思婉麵無波瀾地打量了一眼,就看出楚舒月著實過得不好。比從前清減了許多不說,身上一襲淡青色的對襟襦裙已經洗得發舊,頭上隻有兩支素色銀釵,臉上尋不到脂粉的痕跡,憔悴之色一覽無餘。

徐思婉開門見山:「是跟本宮回去還是留在史美人這裡,你自己選。」

二人皆一愕,史美人抬眸剛要說話,徐思婉就已轉身離開。楚舒月隻遲疑了一瞬,就回首揚音:「櫻桃!」

不起眼的角落處,櫻桃三步並作兩步地迎過來,楚舒月生怕徐思婉後悔似的,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眼見她們這就要離開,史美人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

自己身邊的人直接這樣被人帶走總歸是丟人的,史美人便也急追了兩步,喊道:「倩妃娘娘容稟!楚良使是……是皇後娘娘撥來給臣妾的!」

「哦?」徐思婉腳下一頓,側過首,看看她,「那本宮更非要不可了。」

史美人被這話驚得花容失色。

徐思婉輕蔑而笑,走出院門坐回步輦上,一行人就浩浩盪盪地回了披香殿。

便是花晨也沒料到她會如此速戰速決,不由暗自心驚。但在外頭、又當著楚舒月的麵,花晨並不會質疑她。一路忍回了披香殿,花晨才憋不住道:「娘娘,未免太張揚了。」

「就是要張揚給她們看。」徐思婉氣定神閒,「本宮就是要明明白白地與她為敵,逼著旁人抉擇。」

這話落在花晨耳中,隻道她是要旁的嬪妃做出選擇,在她與皇後之間站隊。然而她其實是要皇帝抉擇,她要皇帝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氛圍中,即便有心粉飾太平,心裡也漸漸分出輕重,少在正妻與寵妾之間猶豫不決。

楚舒月和櫻桃自有宮人們去安頓,唐榆知道徐思婉的心思,專門在披香殿後給她們挑了一放像樣的院子。接著不必她多費口舌就直接開了庫,衣裳首飾、胭脂水粉、屋內陳設,樣樣都給楚舒月安排了一遍。

過了約莫一刻,楚舒月入殿問安。她沒帶櫻桃同來,在徐思婉麵前行了大禮。徐思婉扶她起來,和顏悅色地喚她坐,她一時卻很無措,看得徐思婉發笑:「咱們便是算不得有多好的交情,我待你也還說得過去吧?何時惹得你這樣怕我了?」

這話自隻是打趣。她心下當然清楚,這份拘謹是在如何的煎熬中生出來的。

楚舒月這才沉默地落座,花晨前來上茶,徐思婉笑了笑:「陛下新賞的,你嘗嘗看。」

言畢,她自己先執盞抿了口。

楚舒月卻沒喝,隻是側首看了看手邊的茶盞,沉吟了片刻,啟唇:「娘娘進冷宮之後,臣妾愈發明白了一個道理。」

徐思婉偏頭:「什麼?」

楚舒月深深地緩了口氣:「這宮裡……或者說這世間,人與人間存有利用從來都不稀奇,能遇到像娘娘這樣寬仁待下的已是十足的幸事。利用之後棄如敝履的臣妾早已經歷過,倚仗身份邊利用邊極盡磋磨的,臣妾如今也見識到了。」

「你受苦了。」徐思婉一嘆,嘆得還算真心實意。

楚舒月頷首:「所以娘娘若還有什麼用得上臣妾的地方,直說便是。臣妾自知日後隻能仰仗娘娘,願意拚盡全力幫娘娘做事。」

「本宮喜歡你這樣敞亮。」徐思婉露出幾分贊許,便也不再多繞彎子,掃了眼花晨,「思嫣昨日來時新送的阿膠,你去取一匣子過來,贈與良使補一補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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