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歸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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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口口勿悠悠:「朕喜歡的是阿婉這個人,無所謂她究竟是什麼身世。漫說徐文良膝下子女眾多不必去收養,就算真有此事,也不過是在行善積德。所以,不論是為著阿婉還是為著孩子,朕都不想有人借此興風作浪。你是朕的正妻,最好能與朕一體同心。」

他的與其極為緩和,俊朗的麵容也神色如常。說出來的話,卻讓皇後遍體生寒。

他好似從未這樣生硬地與她說了什麼,不僅斷了她的一切打算,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更讓她心底生出一股冷意。

一時間就好像五雷轟頂,皇後被他的一言一語鎮住,驚得呆坐在那裡,應不出一個字。

皇帝放下瓷匙,好整以暇地睇著她。

皇後張了張口,卻啞然發不出聲。他便皺起眉,不耐格外分明:「你可明白朕的意思了?」

「臣妾……」皇後呼吸不穩,吐字艱難,「臣妾明白。」

「那好。」皇帝頷首,揚音,「傳旨,三日後去行宮。待到回來時,朕會帶倩妃一道回來。」

皇後魂不守舍,做不出任何反應。直至他走遠了,她才發覺自己連一句恭送都沒有說。

冷宮裡,徐思婉餵念珺用著晚膳,外麵漸漸忙碌起來。

她側耳聽了聽,喚了個人來問話,月夕進屋道:「陛下適才下了密旨,說今晚送娘子先去行宮。等過兩日,後宮也都去,到時就說娘子自生下小公主後一直在行宮安養。現下唐榆正帶著大家收拾呢。」

「好。」徐思婉了然地點點頭,略作沉吟,輕輕一喟,「你一會兒給郭氏、齊氏各包一百兩銀子送去,告訴她們相識一場,這就當我的禮了。」

一百兩銀子,在冷宮裡能花上許久。月夕福身應了聲諾,徐思婉又言:「再讓花晨親自去瑩姐姐那裡走一趟,告訴她我要出來了。這事若瞞著她,到時她不要不高興。」

「諾。」月夕摒笑,頓了頓,神情變得小心,「那四小姐那邊……」

徐思婉稍稍一滯,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念珺,終是點頭:「也去說一聲吧,免得她察覺不妥,節外生枝。」

「諾。」月夕再行福身,見她沒有別的吩咐,就告了退。念珺就著徐思婉的手又吃了幾口菜,仰起頭道:「吃飽了。」

「好。」徐思婉含笑,扌莫扌莫她的額頭,「一會兒帶念念出去玩。」

是夜,馬車疾馳出宮。皇帝為保她安穩,差了足足五千護衛一路護送,馬蹄揚起的塵土在月色下延綿了很遠。

近三載的光景裡,徐思婉自問雖神在冷宮卻沒受過什麼委屈。除卻住得樸素了些,外加不能外出,其餘一切無憂。

然而現下出了那小小的一方院子,她的心情還是豁然開朗。從未見過外麵的世界的念珺更是興奮,兩夜一天的路程,她隻要醒著就一直扒著窗戶往外看,指東指西地問了徐思婉許多問題。

第三日天明,徐思婉安安穩穩地到了行宮。行宮那邊早已得了信兒,四名女官親自迎了出來,畢恭畢敬地請她進去。

這四位都已是四十出頭的年紀,在宮中混了大半輩子,個個都是人精。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她們自然是清楚的,但不該說的話裡有些應當透給徐思婉,她們也能找到合適的辦法說出來。

是以一行人一路走得很慢,走了一小段,當中一位就如說閒話般講起來:「奴婢們原先得了旨,說過幾日陛下、皇後娘娘與後宮的各位主子都要過來住上一陣,今日卻又聽聞皇後娘娘不知因何事急火攻心,氣得吐了血,也不知還能不能來得了。」

「氣得吐了些?」徐思婉神思一動,睇著那女官,笑了笑,「皇後娘娘素來身子不好,如今暑氣又重,可該當心些。」

「娘娘說的是。」前頭那女官附和道。

徐思婉又問她:「本宮可還是住披香殿麼?」

「是。」女官恭敬頷首,「披香殿裡都已收拾妥當了,早先侍奉娘娘的宮人已先一步趕了來,瑩妃娘娘與悅貴嬪娘娘也都為娘娘添置了些東西。娘娘若覺得還差些什麼,吩咐奴婢們便是。」

「有勞了。」徐思婉頷一頷首,謝了她的好意。

幾步開外的地方,念珺牽著唐榆的手,嘁嘁喳喳地說個不停:「叔叔看那個!」她邊說邊指向一方掩映在假山間的涼亭。

唐榆眼底輕顫,卻礙於有外人在,不好說什麼,隻得先哄著她。待到在披香殿安頓下來,唐榆將念珺抱到茶榻上坐,自己屈膝蹲在她身前,叮嚀她說:「念念,以後不可以叫我叔叔了。」

「為什麼?」念珺歪頭,唐榆正欲解釋,徐思婉道:「叫叔叔就叫叔叔吧,不妨事。」

唐榆皺眉側首,徐思婉眸色深深:「我進過冷宮這事,橫豎是遮掩不掉的,不如坦然麵對,也不丟人。」

唐榆失笑搖頭:「那也沒有皇子公主管宦官叫叔叔的。」

「童言無忌,這麼小的孩子懂什麼?依著輩分稱呼罷了。」徐思婉抿起一縷淡笑,「況且這三年我身邊沒有那麼多宮人,也沒有乳母給她,她能好好長大靠的就是你們,喚你們一聲叔叔姑姑也是應當的。若有人拿這個來說嘴,便是她自己不分是非,跌不了咱們念念的份兒。我會與陛下也說清楚的,陛下若不允,咱們再另作商量便是。」

「好吧。」唐榆點了頭,扌莫了扌莫念珺的劉海,又言,「近來又零零散散地鬧了幾場動亂。」

這聽似隻是隨口一言,實則卻是令徐思婉最為激動的事情。她朱唇勾起:「若莫爾那邊呢?」

「打的愈發膠著了。」唐榆長嘆。

久戰最是消磨國力。哪怕是王朝鼎盛之時,連戰幾載也會難以支撐,如今的大魏國庫本就說不上充盈,一連五六年打下來,隻會愈發吃力。

唐榆沉吟了片刻:「據說早在春天,朝中就已有了和談的聲音,隻是陛下不曾應允。但我估扌莫著,這幾年若莫爾的日子也不好過,也未必還想這樣苦耗下去,講和是遲早的事。」

「那就講和吧。」徐思婉笑笑,並無所謂。

現下國庫空虛,大魏就如一株被蟲子從內裡蛀空的樹,即便外表再漂亮,內裡也已不堪一擊。這樣的時候,若能安然休養生息,自然還能恢復幾許。但她從前零零散散安排了那麼多,為的便是阻擋這休養生息的機會。

謀反的心,一旦生出來就不容易按住了。而且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民間有識之士總是不少的,心底隻消有了這點心思,隻消日子過得稍有不順,就會揭竿而起。

而她做的事情看似不多,卻將每一文錢都花在了刀刃上。

錢、糧、鐵器,這本就都是謀反必備的東西。她再在他們心頭澆上一點點不甘,何愁他們不來推翻這不公的世道?

接下來,她隻需等著。等著無可避免的天災,像篩子一樣將這些有識之士篩出來。

她也並不多麼期盼他們其中的哪一個會贏。

她隻需期盼,他們之中能有一個人贏便好。

十中無一,就求百中之一。百中無一,就等千中之一。

那麼多先行者慢慢瓦解著局麵,最終就總會有人成功。

王朝的更迭,有時也不過就是那麼點道理。

她可以等,她有的是耐心。她如今也才二十二歲,有的是時間慢慢去推波助瀾,她可以用一輩子葬送這大魏!

又三日後,禦駕在傍晚時分到了行宮。徐思婉並未打算專程迎駕,隻是全無表示也不合適,她就在用完晚膳帶念珺出去散步時著花晨去清涼殿稟了句話,邀皇帝晚些時候一同賞月。

行宮裡地方極大,景致又多,念珺四處瘋了三天,怎麼玩也玩不夠。

徐思婉是沒力氣一直陪著她瘋玩的,自己走得累了,就找了個涼亭安坐,讓唐榆張慶他們陪她鬧。

唐榆很有分寸,陪念珺玩時總不會離開徐思婉的視線,徐思婉坐在亭中,循著笑聲一望就能看見他們的身影。這樣的距離,便也不必擔心念珺出什麼閃失。

不覺間,天色又黑了幾分。念珺猶自在花叢間跑得歡樂,有美人繞過假山,沿小道緩步而至。

二人是迎麵而行的,然念珺隻顧回頭張望追她的唐榆,顧不上去看前頭。唐榆倒看見了,忙要喊她,卻遲了一步,話未出口就聞一聲低呼:「哎呀!」

徐思婉低頭品著茶,聞聲抬眸望去,目光剛穿過昏暗的夜色,就一眼看到女子揚手劈下!

「念念!」唐榆一個箭步上前,千鈞一發之際一把拉過念珺,回身護進懷裡。

下一瞬,身後斥罵驚起:「你們是哪兒的宮人!竟如此大膽!」

徐思婉眼見念珺無事,心弦稍鬆,微微眯起眼睛,不動聲色地望著不遠處的爭端。

唐榆一壁安撫念珺,一壁回眸看了眼,見對方是張生臉,不急不慌地立身一揖:「不知是哪位娘娘?」

不必那宮妃開口,身旁宮女打量著唐榆的服色,厲聲道:「我們娘娘是蓮貴嬪!瞧你好似位份也不低,怎的瞎了狗眼,連貴嬪娘娘也不識得了!」

唐榆不欲與她爭執,告罪的姿態卻也並不卑微,平心靜氣地地維持著長揖:「娘娘恕罪。」

蓮貴嬪身旁的宮女蔑然冷哼,視線一轉,落到正在唐榆身後好奇張望的念珺身上:「沒規沒矩沖撞了娘娘,押下去杖二十,打發去服苦役!」

才三歲的念珺沒見識過什麼「杖二十」,更不懂什麼叫「服苦役」,隻是覺得對方態度不善,心覺害怕,便仰頭朝唐榆伸出手:「叔叔抱!」

唐榆俯身,一壁抱起她,一壁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徐思婉所在的方向。

徐思婉坐在亭中,饒有興味地支著太陽穴,也正看著他們。

她幾年不在,這些個新宮嬪愈發有盛氣淩人的味道了。

她仔細想了想,心下知道蓮貴嬪是個寵妃,也是皇後的人。

她並不真的在意皇帝的寵愛,也無所謂後宮裡多幾個寵妃。譬如瑩妃那樣的,她就很樂得好姐妹一同「分享」,偶爾避著人私下聊聊床上那點事,也不失為一種閨房之樂。

但蓮貴嬪既然不是自己人,便還是不存在的好。

徐思婉於是不著痕跡地指了指身後不遠處,遂轉身離開了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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