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轉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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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說一邊伸手扌莫徐思婉的額頭,觸了觸見不發燒,才鬆了口氣,復又直起身:「我知道姐姐沒睡,姐姐跟我說句話嘛。尚宮局那些人見風使舵,又不是我的錯,我可給姐姐送冰來了。」

徐思婉這才睜開眼,卻隻煩亂的一喟:「暑氣重,一時悶得難受罷了,你不必管我。」

思嫣皺了皺眉:「姐姐何時變得脾氣這樣硬?我不知姐姐與陛下之間究竟出了何等不快,可姐姐去謝個罪不行麼?陛下從前待姐姐那樣好,不會不理姐姐的。」

數尺之外的茶榻上,齊軒眉心一跳,想出言製止,卻隻得閉口不言。

思婉喉中迫出一聲生硬地笑:「正因他從前待我好,我才更難過。我原以為他是明白我的,我原以為我可以將他視作夫君,相伴過一輩子。如今才知,一切都是水中月鏡中花,他對我根本沒有多少在意。」這話已說得哀怨至極,她又頓了頓,一聲哽咽,「這般想來,我倒該多謝林氏。若不是她,我隻怕還活在夢中,自以為得了個可以托付一生的好夫君!」

思嫣聽得大驚失色,一時隻道她沒明白那句「來了」。可不論是何緣故,徐思婉的話已說出口,她就算想勸也為時已晚。

身後衣袍聲與腳步聲驟起,皇帝離席起身,鐵青著臉色,大步流星地走出臥房。

徐思嫣驚然轉頭:「陛下!」

他置若罔聞,幾息間已不見身影。徐思嫣不由心驚膽寒,摒著息從窗紙中看出去,便看到院中的宮人們紛紛跪地,他半步不停地徑直出了院門。

「姐姐……」思嫣手足無措地轉回頭,「我、我看唐榆突然去我那兒,以為姐姐是要我引陛下過來……」

徐思婉而上的冷意散去,撲哧一聲,坐起身子:「我的確是要你引陛下過來。」

徐思嫣一滯,轉而更加驚異:「那姐姐怎的敢說那樣的話?陛下已很生氣了,姐姐話裡話外倒像在怪他。」

「我憑什麼不能怪他?」徐思婉反問,「後宮之中人人見他生惱都隻會認罪,又有什麼意思?那般縱使能得他寬宥,也不過是下下策而已,隻會讓他更覺得我的確有過,日後稍有差池,就要新賬舊賬與我一起算起來了。」

她說著生笑,抬了下眼簾,見思嫣仍舊滿目不安,扌莫過她的手攥住,又言:「所以,我得讓他覺得我沒錯,是他錯了。這樣這錯處才能永遠被翻過去,你別慌。」

「可這怎麼能是陛下的錯……」徐思嫣連心跳都亂成一團,「後宮算計是見不得光的。姐姐欺瞞他那麼多,他……」

「你放心就是了。」徐思婉一哂,目光飄向與床榻遙遙相對的窗戶。

窗紙外宮人林立,已見不到皇帝的身影,她回憶著他方才的怒意,笑出了聲:「正因事情見不得光,他才更不能怪我。若這關都過不去,我真是白在他身上費那麼多心思了。」

漪蘭閣前,曲徑通幽的小道上,皇帝一路走得很急,王敬忠領著宮人疾步跟著他,人人都死死低著頭,喘氣間不敢發出分毫聲響。

一行人就這樣一直回了清涼殿,王敬忠眼見皇帝動怒,步入殿門間迅速回眸遞了個眼色,示意旁的宮人都留在了外頭,自己提步跟了進去,步履匆匆地直入內殿。

步入內殿,他回身關門。皇帝繼續走向禦案,切齒冷笑:「是朕慣壞了倩貴嬪。」

王敬忠心下瑟縮,闔好門見他已然落座,忙去旁邊的矮櫃前沏茶,沏好就端過去,輕聲勸道:「陛下息怒,倩貴嬪娘娘也是不知陛下在……」

「正因不知,才說了實話!」皇帝怒極反笑,「自己滿心算計,還有臉怪朕冷落她。」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王敬忠又勸了兩聲,道,「現下想來她已知陛下適才在漪蘭閣裡了,大概一會兒就要趕來謝罪。到時陛下發落就是,莫要氣壞了身子。」

皇帝聞言總算強沉了口氣,信手抄過一本奏章來翻,口中又一聲冷笑:「等她過來,朕廢了她。」

王敬忠屏息不語。

待皇帝話音落定,他抬眼一掃,心中揶揄:既要廢位,何不直接下旨呢?

漪蘭閣。

徐思婉在皇帝離開後可算起了身,好好的更衣梳妝。

思嫣姑且被她留了下來,因為漪蘭閣中的冰雖是的的確確不夠用,卻也沒有缺到那種地步。倒是思嫣本就位份不高,所用的冰有限,分來一半勢必不夠用到晚上,不如先在她這裡涼快著。

姐妹兩個擺開棋局下了一盤棋,思婉對棋藝拿手,思嫣總是差著一些,但今日倒也有幾步走得精妙,引得思婉贊嘆:「長進不小。」

一盤棋從午後一直下到傍晚也沒分出勝負,徐思婉眼瞧天色已晚,就讓人直接將棋收了,又吩咐傳膳。

小廚房的膳都是提前備好的,這邊吩咐一聲,很快就能呈來。待晚膳布好,姐妹兩個一並坐去膳桌邊,徐思嫣一掃桌上的菜式就瞧出比前幾日又差了些,不由一嘆:「尚食局愈發地過分了。姐姐身邊的小廚房倒是盡心,明明食材有所欠缺,倒還能做成這樣。」

「嗯。」思婉神情淡泊地先吃了口白飯,「等事情過去,該賞的賞,該罰的罰,我都記得。」

說完姐妹兩個都安靜了一陣,各自用了會兒膳,外而忽而有些吵鬧。徐思婉抬眸望出去,思嫣亦轉身瞧了眼,眼見朦朧夜色之下有人送了嶄新的冰進屋,思嫣一奇:「這會兒過來送冰了?他們消息倒快。」

話音未落,一串笑音從屋外傳來:「你該聽說了吧?好大的熱鬧,你妹妹可是有點本事。」

瑩婕妤興沖沖地走進來,笑得花枝亂顫。剛一說完就看見思嫣在屋裡坐著,神情一下子愣住。

二人相視一望,瑩婕妤露出惑色:「我還道是你在清涼殿告了狀,怎的竟在漪蘭閣?」

思嫣愣了愣:「今日還不曾去過紫宸殿,怎麼了?」

瑩婕妤掃了眼桌上的菜餚,毫不客氣地吩咐花晨:「我也沒膳呢,給我添副碗筷。」

說罷就自顧尋了個空位落座,目光在姐妹二人間一盪,嬌聲笑道:「我剛才聽說,陛下在清涼殿發了大火啦!尚宮局管冰例的宮人一個兩個都挨了板子,今日當值的兩個更直接打發做苦役去了。原本的尚宮女官連降四級,陛下又降旨從禦前另指了個得力的女官去管尚宮局。」

思嫣脫口而出:「是何緣故?」

「喏。」瑩婕妤指指窗外忙著挪冰的宮人,「這就是緣故。所以我才道是你去告的狀,怎的,竟然不是?」

「也算是。」思婉笑笑,「今日我熱得難受,差唐榆去跟她要冰,正碰上陛下在呢,也過來了一趟。隻是我還沒跟他說上話他就走了,我倒不知他會這般動怒。」

她說得簡單,隱去了當中最緊要的部分。但瑩婕妤稍稍一想也懂了,不由嗤笑:「你可真是個人精。尚宮局那幫人也活該,早該有人治治她們。宮裡得寵的到底是少數,旁的都變著法地被他們欺負,沒有那樣的道理。」

徐思婉眼中凜光微微一現。

這一層倒是她沒想過的。若往這一層想,該說是皇後失職。

不過皇後已那般虛弱,日日既要穩固自己的後位,還要顧及自己的兒子,本也已十分艱難。

……既然這樣艱難,這後位倒不如讓給旁人來做。

徐思婉自顧輕笑了聲,視線不經意地掃過案頭的一道紅燒海參,夾起一塊送到思嫣碗裡。

瑩婕妤見狀也夾了一塊來吃,剛一咬就皺眉:「這海參都不肥,吃著沒勁。過幾日去讓小廚房備膳送來吧,咱們一起用。」

「過幾日?」徐思婉眼波一轉,抿笑,「就明天吧。過幾日隻怕又要忙起來,無暇相聚。」

「行呀。」瑩婕妤應得爽快。然而次日,瑩婕妤並未能過來,因為皇帝去了她宮中,一待就是一整日。

往後一連七八天,他都很「忙」。或忙於政務,或忙於流連百花之間。

他好像突然前所未有地沉溺美色,隻消朝中沒事的時候,他就會去嬪妃房裡。就連幾個本不大得寵的小嬪妃也得以在白日裡與他一起用膳了,若放在平日,她們最多也隻能在侍寢時才能見到他。

如此事出反常,自然有妖。

到了五月末,徐思婉聽聞他忽而去太後跟前侍疾了整日,雖也不必他親自做什麼,這份孝心卻還是另後宮都驚了一驚。

她撲哧一聲,驀然笑出來:「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他寢食難安這麼多天,還是不肯親自來見我麼?男人好起而子,我有時是真不大明白。」

隻是這份困惑在次日就解開了。

因為太後遣了跟前最得力的崔嬤嬤來,到漪蘭閣稟道:「太後娘娘今日身子清爽了些,想著有些時日沒見到貴嬪了,甚是想念,請貴嬪前去一敘。」

徐思婉聞言放下書,凝神想了想,便頷首:「近來因故未能在太後娘娘跟前盡孝,是我的不是。請嬤嬤稍候,我這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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