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蟄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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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晨見狀不由麵容愁苦,問她該如何是好,她依舊心如止水地讀著書,啟唇道:「皇後果然不簡單。但也罷,她不肯出手就算了,苦肉計也不非得借著她做。且由著他們去避暑便是,等避暑回來,我自有打算。」

她這般心有計較的樣子從不會是誆人,花晨見狀便安心,安靜地去換了茶,又為她上了兩道茶點,殿中一派安寧。

然而,變數終是沒等到聖駕離宮就先來了。

兩日後的清晨,徐思婉起身正在妝台前梳妝,張慶低低躬著身進了屋。彼時她手裡正把玩著一柄在林氏離世後托工匠新打來的金簪,沒注意到張慶臉色慘白,隻聽張慶稟說:「娘娘……陛下以對上不敬的罪名發落了胡才人和魏寶林。胡才人罰半年俸祿,魏寶林罰三個月,避暑也都不得隨行了。」

徐思婉聞言眉心一跳,這才抬起眼簾,從鏡中看向張慶:「如此突然,什麼緣故?」

「想是……」張慶噎聲,「想是徐充衣的緣故。」

「思嫣?」徐思婉驚然屏息,與張慶對視的剎那,心中已有幾分猜測。然而聽張慶親口說出的原委的時候,她還是自心底生出一股難言的滋味。

張慶死死低下頭,稟道:「陛下昨日……昨日翻了徐充衣的牌子,今日一早已下旨晉徐充衣為正七品寶林了。」

徐思婉長沉一息,闔上眼簾:「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張慶不敢多語,躬身告退。一旁正為徐思婉梳頭的花晨眼中也亂了一陣,才剛勉強定住,就出言寬慰道:「娘娘別難過……奴婢瞧四小姐雖然自作主張,卻是為了娘娘好才去承寵的。這不,剛得了幸就讓陛下懲處了來鬧事的那兩位?」

徐思婉薄唇緊緊一抿:「正因如此,我更難過。」

她原就是不想讓思嫣陪她進宮的,隻是思嫣主意太大,她知情時已無法阻攔。後來思嫣久不得寵,自顧自地過逍遙日子,她倒覺得這樣也不錯。若能這般長長久久地下去,於思嫣而言亦不失為一種太平日子。

可如今,思嫣卻為著她的事去承了寵。這背後有沒有別的打算先不去深究,單是這承寵的緣故,便已足以讓徐思婉如芒在背。

徐思婉無力地搖頭:「主意太大了。我有許多事不敢與她說,半是提防,半也是怕她參與其中心神不寧,拿錯了主意,未成想她還是這般。」

語畢她頓了頓,又言:「罷了,木已成舟。一會兒她若過來,就請她進來吧。」

花晨輕應了聲諾,繼續幫徐思婉梳妝。殿中氣氛古怪,直至徐思婉梳妝妥當,都再無一人吭聲。

思嫣回到霜華宮時,思婉正用早膳。宮人們得了吩咐,見思嫣前來,沒再格外通稟,就直接領著她進了殿。

思嫣步入寢殿,繞過屏風,思婉仍自吃著清粥,頭也沒抬一下。思嫣見她這樣,用力咬了咬唇,復又前行幾步,在她身側一語不發地跪下去。

思婉偏頭:「這是做什麼?」

「姐姐聽我一句解釋。」思嫣緩了口氣,低眉輕聲,「我知道,陛下算來該是我姐夫,我不該肖想什麼。可宮中危機四伏,我不能眼看姐姐被人趁虛而入卻袖手旁觀。」

「這話就錯了。」徐思婉嘆了口氣,伸手扶了她一把,抬眸看著她,一字字道,「你既入宮當了宮嬪,陛下就從不是你姐夫,這事你也沒有做錯。隻是這麼大的事,你總該提前告訴我一句。」

思嫣望著她:「我若提前說了,姐姐會答應麼?」

徐思婉一怔,即道:「不會。」

「這就是了。」思嫣緊緊攥住她的手,「姐姐已被禁足這麼久,病著的時候,陛下問都不來問上一句,現下更連避暑都不帶姐姐去了。可宮裡的人這麼多,他不見姐姐就會見別人,萬一別人蠱惑了他,讓他對姐姐更惱了怎麼辦?還有太後……太後對姐姐好,卻架不住病中行事荒謬,一旦有人從中作梗……」

徐思婉心下煩亂,疲累地籲了口氣。

她原已將這一切都理清,心中也有了應對之法。隻是思嫣此時冒出來,那些安排想是都使不上了,不提也罷。

就聽思嫣續道:「如今已是連胡才人之流都敢來欺負姐姐了,姐姐這般總歸不是個事。我瞧陛下對姐姐也並非全然絕情,有我去陛下身邊說上一說,總歸沒有壞處。」

徐思婉聽及此處,心念一動,抬眸問她:「我聽聞陛下責罰了胡才人與魏寶林,你是如何說的?」

思嫣老實道:「這事我沒敢提姐姐,隻說她們那日欺到了霜華宮來,如今我得了幸,她們隻怕心裡更要不舒服了。陛下當時沒說什麼,到今早卻忽然下旨罰了她們的俸祿。」

言及此處,她麵上有了些喜色,眉目間笑意綻開,懇切道:「姐姐,我覺得這還是為著你。我在宮裡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楚少使又跟在姐姐身邊,沒辦法越過姐姐欺負她,陛下必定一聽就知道胡才人她們是來欺負姐姐的,這才動怒了!」

徐思婉沒有否認,點了點頭:「想來確是。」繼而又道,「可你還是要記得,別貿然在陛下麵前提我。得凡侍君的時候,你隻當沒有我這個姐姐,好生做好分內的事就是了,莫要忤逆聖意。」

「這怎麼行?若是如此,我還承幸做什麼?」思嫣擰眉打量了她兩眼,想了想,又言,「不如姐姐與我直說吧,我何時才能為姐姐說話?」

徐思婉沉吟半晌,緩言道:「等陛下主動向你問起我的時候。」

徐思嫣一怔:「那若他一直不問呢?」

「不會的。」徐思婉篤然。

從他遣太醫過來那時,她就扌莫準了自己在他心裡的分量,情願拖到他避暑回來,隻是樂得看他強忍。

他忍得愈久,心中煎熬愈深,再相見時她就愈加容易一舉翻盤。

而現如今思嫣自作主張地到了他身邊,就成了又一劑猛藥。

她們姐妹的關係,他再清楚不過。有思嫣在他枕邊陪伴,他如何能忘了她?她扌莫索著他的心思,想到那兩名太醫,又想到剛被罰了奉的胡才人與魏寶林,一時甚至覺得他臨幸思嫣或許很有幾分自欺欺人的意味。

思嫣本就是他的嬪妃,他大可告訴自己,他隻是臨幸了一個尋常宮嬪。可私心裡,他或許也想給自己尋一個台階、搭一座橋,以待來日。

若真是那樣,他倒比她想象的用情更深。隻不過,若他如此情難自禁卻還強忍著不肯見她,事情便有了另一份棘手之處。

他用情深了,就會更在意她的種種欺騙,她的措辭與態度都需更加謹慎不說,他也未必能那麼輕易地原諒她。

而她需要的,偏還不止是他的「原諒」。

他貴為天子,原諒對他而言不過是一種施舍。這種施舍他隨時可以給,卻並不等同於釋懷。他大有可能再與她重修舊好之後依舊在意這些過往,她就為來日埋下了一份隱患。

她需要的,是他的愧疚。她要讓他覺得先前的萬般責怪是他錯了,這些日子的冷落更是他虧待了她。唯有這樣,他才真能容忍她的欺瞞,將種種舊事徹底揭過不提。

要走到這一步,不是靠思嫣吹幾句耳旁風就能辦到的。

思婉怕極了思嫣再自作主張,對她耳提麵命,不許她操之過急。思嫣再三承諾會聽她的,思婉才放了心,然而在聖駕離宮避暑的前一日,思婉卻還是接到了聖旨,命她隨駕同行。

突然而至的旨意出乎意料,讓她不寒而栗,於是思嫣一回霜華宮就被她叫到了跟前。

思嫣指天發誓:「我沒說,當真什麼都沒說。是今日與陛下用午膳時他突然問起來,問我在宮裡與誰交好……我這才不得不提了姐姐一句,隻說自己素日與旁人走動得少,除卻姐姐,就隻與瑩婕妤還算得相熟。陛下說怕我去行宮悶得慌,便讓禦前宮人來傳了話,讓姐姐同去避暑,和我做個伴兒。」

徐思婉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她,可她一字字都說得真誠,清澈的眼中沒有分毫欺瞞的意味。徐思婉這才鬆了口氣,點了點頭,吩咐唐榆和花晨領著宮人收拾行裝。

思嫣又笑道:「姐姐,陛下這是變著法地想見姐姐呢,我瞧轉機就快來了。」

「嗯。」徐思婉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轉機是快來了。

自思嫣承寵開始,這幾日就幾乎成日待在紫宸殿裡,大有她從前盛寵的架勢。這原本也沒什麼,思嫣較她還小兩歲,亦生得如花似玉,得他喜歡也在情理之中。

但這道突然而至的聖旨,讓一切都有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他將事情做到這個份兒上,她何愁轉機不來?

現下想來,她隻覺得還有一事奇怪:皇後竟一直沒有動作。

循理來說,皇後該當不會等著她得寵才是,就算看破了她那苦肉計的打算也理應另做打算才是,總該有所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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