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侍疾（1 / 2）
這話聽來十分在理,玉妃美眸稍抬，睇她一眼：「才人長進了。」
\n
「娘娘謬贊……」方如蘭不大自在地笑笑，「臣妾自知愚笨,隻盼能為娘娘分憂幾分。」
\n
話音未落，楚舒月一眼掃過去，眼底沁出幾縷不屑，蔑然譏嘲：「若真想為娘娘分憂，倒是把事情辦成啊，隻知動嘴皮子有什麼用？我這廂還探著虛實呢，你倒好，巴巴地湊過去與徐經娥提什麼馬錢子與三棱,也不知她們姐妹起疑沒有。」
\n
方如蘭麵容一僵，頓顯訕訕。玉妃黛眉挑起：「什麼馬錢子與三棱？」
\n
方如蘭愧不敢言，楚舒月就將方如蘭那日所做之事與玉妃說了，玉妃聽罷，麵露怒色：「你糊塗,如此行事,豈不打草驚蛇？」
\n
「臣妾知錯了。」方如蘭低頭輕言,雙手局促地相互攥著,默然一息，怯怯地睃了眼楚舒月，「可臣妾倒覺得……此舉反倒可見倩婉儀未必有孕,楚姐姐還是謹慎些的好。」
\n
玉妃擰眉：「怎麼說？」
\n
方如蘭凝神思索了一遍,才敢啟唇：「臣妾將那三味藥說與徐經娥的時候，倩婉儀已病了多日了。娘娘知道的,倩婉儀素來聰慧狡猾，可徐經娥卻沒那麼多心思,瞧著蠢蠢笨笨的模樣。而她們又姐妹情深，徐經娥若擔心姐姐安危，不免病急亂投醫，將那三味藥給倩婉儀用上，咱們卻都沒聽說倩婉儀有什麼動靜。」
\n
她這話也自問說得在理，卻是還沒說完，就聞楚舒月冷笑：「你倒也知倩婉儀聰慧狡猾！那三味藥便是徐經娥信了，倩婉儀難道不會查麼？」
\n
方如蘭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臣妾專門叮囑了徐經娥，莫要告訴倩婉儀是臣妾所言。再說、再說她既關心姐姐，沒準兒就直接煲了湯送去也未可知，倩婉儀哪就一定會知道原委呢……」
\n
話不及說完，她便自己也知站不住腳了。言畢便訕訕地閉了口，不敢再言一字。
\n
玉妃聽得懊惱不已，深緩一息：「自己就是個腦子不靈光的，倒還有臉嘲笑人家蠢笨。」繼而又是一嘆，「罷了，都先回吧，萬事都等到了行宮再說，本宮自會想法子再探她的虛實。這回去行宮帶的人不多，本宮可是說盡了好話才讓陛下準許你們兩個一同伴駕的，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你們心裡最好有數。」
\n
二人聞言連忙離席，深福應諾、謝恩。玉妃心下煩亂，一時覺得暑熱都更重了，胡亂又吃了兩口手中的冰碗，索性也出了殿門，去院中納涼。
\n
三日後，聖駕離京，徐思婉恪守著妃嬪侍疾的本分，半步不離太後。這一路需行兩天一夜，夜晚雖可至官驛下榻，也總歸住得要簡陋一些。白日趕路則更為辛苦，一路的顛簸自不必說，飲食更難以講究。
\n
皇帝在傍晚用膳時尋來了太後車駕上，徐思婉正餵太後進膳，他定睛見是肉粥，頷首笑道：「兒子記得母後前幾日還隻能進些清粥，如今看起來胃口好了些？」
\n
太後銜笑，雙眸含著慈祥睇了眼徐思婉：「你的倩婉儀沒日沒夜地守在哀家麵前，哀家心情好了，胃口自然也好了。倒是她，連日吃不好睡不好，瞧著都清瘦了。」
\n
「哪有呢。」徐思婉又餵給太後一匙熱粥，嬌柔地笑道，「太後娘娘慈愛，臣妾沒覺得半分辛苦，豈會見瘦？左不過是太後娘娘心疼臣妾，想用這話打發臣妾走呢。」
\n
「哀家可沒想打發你走。」太後和顏悅色地搖搖頭，又囑咐皇帝，「宮中高位妃嬪不多，有這樣賢惠懂事的，就晉一晉位份吧。什麼有孕才好封嬪的不成文規矩大可不必理會，子女緣該來總會來的，但也不能因為不來，就讓這樣才德兼備的嬪妃都守著低位過日子不是？」
\n
賢惠懂事、才德兼備，這兩個詞從旁人口中說出來大可隻是隨意的吹捧，自太後口中而出卻格外有分量。
\n
繼而不待皇帝應聲，太後就又道：「這旨意哀家替你定了，等到了行宮就頒下去。便說倩婉儀侍奉哀家有功，晉封為嬪。」
\n
徐思婉聞言忙將瓷碗擱下，俯身下拜：「臣妾謝太後恩典。」
\n
齊軒亦很高興，頷首輕道：「多謝母後。朕也早想為婉儀晉封，隻是念著那些規矩，便未著急。母後這般一說，倒是朕糊塗了。」
\n
言畢他伸手扶起徐思婉，太後亦虛扶了一把，與他說：「得凡不成文的規矩，都不是規矩。再者說，妃嬪是你自己的，你看著好最是重要。你把日子過得和和美美才是天下之福，莫聽那些腐儒將規矩日日掛在嘴邊。」
\n
齊軒失笑，垂首應了聲「是」。太後的目光轉而落在徐思婉麵上，又說：「可話雖這麼說，子嗣的事你也要上心。宮裡的皇子公主太少了，哀家不能不替皇帝著急。」
\n
「臣妾明白。」徐思婉低著頭，「近來食欲不調，恐也難飲別的藥。待得過陣子臣妾身子好些，便請太醫來調養一二，爭取盡早為太後添個孫兒孫女。」
\n
這話自是令太後舒心的，連帶著車中的氛圍也鬆快了些。忽而起了一陣晚風，車窗的簾子被撩起兩分，徐思婉不作聲地睇了眼車外，見花晨守在外頭便收回視線，安然地笑了一笑。
\n
花晨原就熟知她的心意，進宮這些時日歷練得更好了些，自會恰到好處地將這些話傳出去，讓旁人知曉「太後與倩婉儀說起了孫兒孫女」。
\n
翌日晚上到了行宮，眾人尚不及安頓妥當，太後懿旨就已曉諭六宮。旨意寫得簡單，無非是說徐思婉侍奉有功，晉為嬪位，卻額外賞了許多東西，不乏有幾樣珍奇異寶是太後昔年的陪嫁，價格幾何先不必說，意義總歸不同尋常。
\n
這些東西能被賞下來，原也在徐思婉意料之中，因她近來在長樂宮中常拿起它們把玩。這般舉動稍不留意就要顯得貪財，她卻拿捏得極好，每每見了什麼，都似全不在意材質與工藝，隻說瞧著像是個老物件，拉著太後詢問來歷。
\n
人到了這樣的年紀，沒有不愛回憶過往的。太後又在後宮之中沉浮了大半輩子，更有許多舊事可說。是以每逢徐思婉問起，她總樂得與她一說經過，談笑之間，徐思婉也總能將太後哄得愈發開心。
\n
而這些東西賞下來，於徐思婉也不過兩樣用處。一則就如她一直以來拿捏君心的道理一般，太後也不過一介凡人，同樣對誰付出得多了就會更將誰放在心上；二則，這些物件在此時最能為她撐一撐場麵，這些陪伴太後多年的東西被賞到她手裡究竟是什麼緣故，最易引人遐想。
\n
徐思婉便安然接了旨，行大禮謝恩。而後便命人打開了那隻兩尺長的木匣，欣賞裡頭的賜物。
\n
忽而聞得瑩貴嬪的笑音如銀鈴般而至，她抬眸，目光穿過並未關合的房門，見瑩貴嬪穿過回廊信步而來：「近來見你一麵可真不容易！虧的這會兒還要指點宮人料理行裝，否則我怕不是隻能去太後娘娘麵前賀你？」
\n
徐思婉自木箱前立起身，邊福了福邊笑道：「去太後娘娘那兒也沒什麼不好呀。瞧瞧，太後娘娘賞了我這許多好東西，姐姐若去，指不準也能撈上兩件，這不最合姐姐心意了？」
\n
「得了吧。」瑩貴嬪大喇喇地坐到茶榻上，擺著手說，「太後最不喜歡我了，看我跟看仇人似的，我不去討人嫌。」
\n
說罷就擺了擺手，讓宮人們都退了出去，待得房門關好，才又啟唇：「你那些打算可說了也有些時日了，現下到哪一步了？玉妃怎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n
「這個怪我，先前讓她們見著了厲害，如今一個兩個都學精了。」徐思婉輕扯了下嘴角，「不過想來也該快了，太後娘娘這突然而然的晉封幫了我。她們不免要心急，就會按捺不住了。」
\n
「那就好，趕緊讓我看個樂子。」瑩貴嬪笑一聲，又問，「可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
\n
「有。」徐思婉坐到她身邊，剛要說話，她卻覺這樣挨得太近，嫌熱。於是就毫不留情地起身繞到榻桌另一邊去坐下，惹得徐思婉禁不住笑她，「姐姐好傷人心，我可要難過了。」
\n
「等到冬天，隨你如何挨著坐，想鑽一個被窩睡覺我都歡迎。大夏天的可求你離我遠些。」瑩貴嬪說著頓了頓，「快講，要我做什麼？」
\n
徐思婉的視線凝在她這副興致勃勃的樣子上：「姐姐素來愛吃酸甜的，回頭若再讓小廚房做了，給我送去一些可好？我嘗個鮮。」
\n
「你是想讓她們覺得酸兒辣女？」瑩貴嬪打量她兩眼，卻有猶豫，「讓我送到太後娘娘那兒？」
\n
「又不必姐姐親自走一趟。」徐思婉道，「讓宮人去就是了。正好太後娘娘近來也飲食不調，我與她一同嘗些，若她胃口好了，指不準還要念姐姐的好呢。」
\n
「得了吧，我沒那個心思討好她。」瑩貴嬪懨懨地搖搖頭，眼中倒也沒有對太後的不敬與厭惡，隻是瞧著對這事不感興趣，「你要吃的我給你送便是，莫在太後麵前為我說什麼好話，我用不著。」
\n
「好好好。」徐思婉連聲應下，笑睇著她又道，「我們瑩貴嬪娘娘最是灑脫，不拿這些當回事，臣妾謹遵吩咐便是，斷不敢惹娘娘生氣。」
\n
「油嘴滑舌的！」瑩貴嬪瞪她，又坐了一會兒，便自己回去歇著去了。
\n
徐思婉在瑩貴嬪走後招呼著宮人將四下裡收拾好，便又去了太後那裡。
\n
太後在行宮中的住處稱壽安殿，宮中為方便徐思婉照料太後，就將漪蘭閣撥給了她，離壽安殿極盡。
\n
這京郊行宮修得遠比京中皇宮更大，漪蘭閣便也比拈玫閣寬闊不少，步入院門就自有一片小湖，院落一角泉水叮咚。曲折回廊自院門口眼神而出，分作兩條路通往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