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交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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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和顏悅色地笑著:「也對,倒是哀家忘了,可以直接問問徐夫人。」

言畢她側了側首,看向衛川:「婚事還需你們自己看著好。哀家便先問問,你意下如何啊?」

衛川的神情間毫無波動,頷了頷首:「當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父親母親看著好,臣便無異議。」

徐思婉原極怕他出言拒絕,聽至此處才心弦一鬆。

宣國公夫人頷首莞爾:「徐家的兩個姑娘都在宮裡,若這門婚事能成——妾身厚著臉皮說一句,妾身可就與太後沾了親了。」

「這有什麼厚著臉皮,哀家願意認你這門親戚!」太後嗤笑,四周圍的宮人們多有附和,殿中一團和氣。

又閒說幾句,姐妹二人就告了退。太後早先讓宮人給各宮妃嬪都備了禮,這便讓宮人拿給他們,兩人身側的宮女上前接過,她們再行施禮,便一並退出寢殿。

再出了外殿,徐思婉抬眸就見又一嬪妃剛至門口,目光相觸間,二人各自一滯。接著對方先低下眼簾,福身輕道:「倩婉儀安好。」

是楚舒月。她原本也算得寵,後來為著錦寶林的事,徐思婉三言兩語就讓她搬出了妙思宮。皇帝一時覺得她為人刻薄沒再見她,後來瞧著就更像忘了她了,如今再行相見,她麵上多少有了幾分落寞。

思嫣朝她福了一福,她們沒再多說什麼,相安無事地各自離開。

出了長樂宮的宮門,思嫣終是禁不住急道:「姐姐怎可準允三姐姐與小公爺的婚事?若是成了,就害了三姐姐,也害了小公爺!」

徐思婉神色淡淡,望著幽長的宮巷,長緩一息:「若此事真的成了,他們固然心裡都苦。可若我出言回絕,隻怕立時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思嫣一怔:「什麼?」

思婉搖搖頭,心下煩亂,無心多語。她徑自前行,思嫣猶在原地滯了半晌,倏爾回神,忙提步追她:「姐姐是說……太後娘娘是故意的?」

說罷不及思婉應聲,她徑自恍悟:「怨不得……小公爺適才也無半分異議。原來就我傻,我還道他是被姐姐傷了心,所以覺得娶誰也不打緊了……」

徐思婉沉默不言。數月不見,她忽而發現他好似比從前沉穩了些,如今沉著應對的樣子,已然不像當時攔他車駕的少年郎。

她一時不敢細想,不敢細想這些時日他都經歷過什麼,一些舊日的甜蜜仍盤旋心頭,她隻得將它們狠狠摒棄,隻將他視作陌路人。

她心下清楚,他待她是極好的。十幾年的相伴成長,說一句青梅竹馬再合適不過。

隻可惜她腳下的路她已然選定,這條路容不下半分情愛,除卻讓她心有虧欠的徐家與唐家,旁人都隻能是棋——或是敵方的棋,要殺之而後快;或是己方的棋,就推去上場殺敵。

徐思婉沉默地回到拈玫閣,換了身輕便地衣裳,兀自坐了良久。思嫣知她心情低落,不敢攪擾,陪她待了會兒就回了敏秀居。

臨近晌午,徐嶽氏入宮叩拜過皇後,匆匆到了拈玫閣。徐思婉靜坐在茶榻上,聽到蘭薰桂馥問安的聲響,驀然起身,向外迎去。

「婉儀娘子萬安。」行至屋門口,徐嶽氏先一步拜了下去,徐思婉忙上前攙扶:「娘……」剛喚了一個字,她已禁不住哽咽。徐嶽氏被她扶起身,攥著她的手,溫聲哄道:「大過年的,莫哭。快進屋去,讓娘好好看看你。」

「嗯。」徐思婉連連點頭,忍住淚意,綻出一抹笑容,遂吩咐蘭薰,「快去請四妹妹過來。」

言罷就扶著徐嶽氏進屋,落了座,又忙不迭地喊花晨去沏徐嶽氏愛喝的白毫銀針。

待得香茶奉上,她便將花晨也摒了出去,隻喚了唐榆來,落座一並說話。

徐家從前對唐榆多有關照,但怕她知道太多細由,入宮反有麻煩,便未與她提及過分毫,隻私下與唐榆說了一說,請他多加包涵。如今見她與唐榆相處成這般,徐嶽氏多有些意外,徐思婉見她露出惑色,含笑主動道:「女兒記得曾聽爹爹偶然提起過一位唐家哥哥,進宮一問才知就是他。娘請放心,您與爹爹都悉心關照的人,女兒也會視作家人一般,平日也相互照應。」

「如此甚好。」徐嶽氏欣慰點頭,轉而卻掃了眼唐榆,目中露出幾分猶豫。

唐榆見狀就要告退,徐思婉猜到她要說什麼,神情輕鬆:「娘,女兒素日沒有事情瞞她,娘也不必有什麼芥蒂,有話直言便是。」

「……好。」徐嶽氏緩了口氣,麵色笑容卻淡了,不安地抿了抿唇,「我適才進宮,原是依著禮數去見皇後娘娘便是,不料卻被長樂宮的人請了去,說太後娘娘要見我。我不知出了什麼事,就隨著他們去了,進了殿才見你衛家伯母也在,太後說……說是要給他家的小公爺說親,看上了你的三妹妹。」

徐思婉垂眸淡笑:「這原是晨起去向太後問安時,太後向我提過的事情。我當時推說自己進宮數月,不知三妹妹是否議親,才將事情推給了母親。」

說著她小心地睇了眼徐嶽氏的神色,問她:「不知母親是如何作答的?」

「我有什麼可答的。」徐嶽氏一喟,「冬月裡才給你三妹妹說了一門親事,是你爹爹的門生。我和你爹爹想著,你三妹那個性子隻怕難與婆家相處,才挑了這樣一門壓得住的。雖說是低嫁,比不得宣國公府門楣高貴,可已下了訂,總也不能隨意悔婚,我隻得據實稟奏太後,將這親事推了。」

徐思婉聽至此處,心下了然,暗自鬆氣:「這樣便好。」

「隻怕會給你惹麻煩。」徐嶽氏又一聲嘆息,眉目間染上愁容,「太後素來不是這樣熱絡的人,如今突然張羅起臣子的婚事,隻怕名為抬舉,實則試探。別的也都罷了……我說句自私的話,你別不愛聽:衛川那孩子是好,思嬋性子冷僻一些,本性卻也不錯。但說到底,他們兩個與我都隔了一層。倘使太後今日之舉真有什麼旁的緣故,我寧可他們兩個成了婚,左不過日子過得難受一些,總好過牽連到你。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可真是受不住的。」

「母親多慮了。」徐思婉笑意舒展。見她這般憂愁,就從案頭的琉璃碟子中揀了枚蜜餞,像小時候一樣乖乖地餵給她吃。

徐嶽氏瞥她一眼,將蜜餞吃了,她才續道:「我方才在長樂宮時就在想,太後也不是愛為難臣子的人。若以此為試探,隻怕是三妹妹已有了婚約,我隻消應對得體就已過了關,她再去問母親不過是將這事順水推舟地了了罷了。」

徐嶽氏聽得怔忪:「是這樣?」

「我覺得是。」徐思婉笑意柔和地點頭,「況且就算不是也不妨。咱們徐家是大戶人家,何日訂的親、親家何日下的聘,隻消差人去京中稍作打聽,答案自然明了。隻消母親沒有騙她,這親事不成她就怪不得母親,總沒道理因為她開了金口就要我們毀約,那徐家日後還要如何在京中做人呢?」

「這倒也是……」徐嶽氏恍然大悟,長聲舒氣。

再看向徐思婉時,她神情變得有些復雜:「數月不見,你長大了。」

徐思婉羞赧低頭:「到底是嫁了人了,哪能還像小孩子似的呢?」

話是這樣說,可她心下清楚徐嶽氏指的是什麼。

她從前是養在閨閣裡的女兒,雖說大魏一朝民風開放,女兒家說不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可騎馬投壺玩蹴鞠,但終是沒有太多心思。

那時她閒來無事,愛讀書、愛撫琴、愛作畫,亦或拉著爹娘聊些有的沒的,哪裡會想透這樣的糾葛?

——隻可惜,那終究也隻是徐嶽氏所以為的。

她的那些籌謀,實則早就在心底紮了根、發了芽,數年來步步為營。不讓他們知道,半是怕他們擔心,半是怕他們阻攔罷了。

隻是如今既已入宮,那些真相不提也罷。她若現在告訴徐嶽氏她什麼都進宮,她想復仇,徐嶽氏多半還是要嚇死。不如就還是當個爹娘心裡的乖女兒,讓他們少些操勞。

徐嶽氏唏噓不已,感慨萬千:「你本就聰慧,凡事一點就透。如今能看明白這些,我和你爹爹自能放心許多。隻是在宮中還是要多添個心眼,知人知麵不知心。再則就是……莫要怕事,但也莫要惹事,倘使能與人為善,就不要去結怨。聖寵都是虛的,唯有這條命才是你自己的。」

唐榆點點頭:「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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