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翻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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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中緣故我姑且也是猜測,尚不能確定。姐姐稍等幾日,等事情有了結果,我便慢慢說與姐姐聽。」她道。

瑩貴嬪著急:「先說了行不行?若猜得不對,就不作數。」

「好困。」徐思婉抿著笑躺回去,眉目彎彎地閉著眼睛,「若猜得不對,還得重新再說一遍。求姐姐憐我病著,別讓我多費口舌。」

瑩貴嬪氣結,狠狠瞪她,見她仍無意說,就自己起了身,怒沖沖地走了。

走出臥房,她卻又折回來,口氣不善道:「那葡萄我送了一籃來給你,莫忘了吃!」

言畢冷哼一聲,復又離開,徐思婉撲哧一聲,坐了起來,喚來花晨:「給我洗葡萄去。聽聞那葡萄是貢品,年年送進來的都不多,因瑩貴嬪愛吃,泰半都在她手中,我可得好好嘗嘗。」

「諾。」花晨也忍著笑,自去洗葡萄去了。

過不多時,思嫣那邊燉好了湯,又聽聞瑩貴嬪已走,就端著湯進了屋。跟著湯一道進來的還有兩道點心,徐思婉提著心看過去,見隻是兩道鹹味酥點,就笑了聲,拈腔拿調地打趣她:「聽聞你在廚房忙,我生怕你給我上個阿膠宴呢。」

「姐姐靜拿我尋開心!」思嫣瞪她,轉而擰著眉叮囑,「姐姐染了風寒,阿膠可要停一停。那東西性溫熱,平日吃來是溫補之物,風寒時吃可就不好了。」

「嗯。」徐思婉點點頭,見她端出湯盞,就拿起瓷匙,自顧舀起了湯。

思嫣的手藝慣是不錯的,比她強上許多。不僅湯燉得入味,許多小炒也點心也都做得地道。她因而雖在病中,也還是被這湯勾得開了胃,淺啜幾口就吩咐花晨去端了米飯來,就著湯一同吃。

這樣養病的日子平平靜靜地過了六七天,其間思嫣白日裡常來,瑩貴嬪則未再露臉。有了上回的經驗,這回徐思婉不再起疑,知道她是又在賭氣。而皇帝則常在傍晚忙完後過來見她,雖她尚在病中不得侍寢,他也時常一道陪著她用膳,這樣的溫馨,恍惚間真有幾次讓徐思婉覺得,他們好似一璧。

她這廂兩耳不聞窗外事地過著日子,宮正司與禦前自是忙著查案。後來她退了燒,馮太醫又來請脈,她安靜地等著,等他的兩指離開她的手腕,她才溫聲道:「我有一事相問,太醫莫要笑話我。」

馮太醫頷首:「娘子請說。」

徐思婉笑道:「我曾從錦寶林處得過兩張助孕的方子。那日遇險之後,錦寶林又說我一定有孕……好似板上釘釘一樣,這倒讓我好奇了,不知可有喜脈?」

馮太醫一時露出窘迫,咳了聲,揖道:「娘子並無喜脈。」

「哦。」徐思婉頷首,眼底流露出恰到好處的落寞,馮太醫不好再多說什麼,隻得施禮告退。

可她實是因太醫之言鬆了口氣,沉吟半晌,唇角勾笑:果然不是喜脈。

沒有喜脈,她心底的猜測就被印證七八分了。倘使宮正司那邊一時審不出結果,又或皇帝要以皇嗣為重不願多提,她也可先去與瑩貴嬪講上一講。

不然,不知道瑩貴嬪還要與她賭氣到什麼時候。

然而到了次日天明,風言風語就在宮中傳開了。許多嬪妃都借探病為由到了拈玫閣,一時弄得拈玫閣裡門庭若市。徐思婉原不知出了什麼事,聽她們聊了幾句,心裡才有了個大致輪廓。

先前在宮宴上搭過幾句話的顧才人道:「聽聞昨晚,宮正司將供狀送進了紫宸殿……也不知是審出了什麼,隻知陛下著禦前的人到妙思宮問了幾句,錦寶林當時就動了胎氣,卻還不肯好好歇著,非要去紫宸殿陳情。」

她的表妹陸充衣恰是住在妙思宮的,聞言立刻接口:「可不是麼。昨日臣妾原本在房裡陪著錦寶林,禦前的人一來就將臣妾請走了。可臣妾還沒回到自己院中,就聽錦寶林那邊動靜不對了,宮人們慌慌張張地往外跑,一問才知錦寶林是動了胎氣,他們著急忙慌地正要去請太醫。」

她話音剛落,先頭說話的顧才人又續道:「這還就算了,今日一早我們正要去向皇後娘娘問安,卻聽說錦寶林竟不顧宮人阻攔,硬去了紫宸殿前,不知是要辯解什麼。她也真豁得出去,如今這身孕都有八個月了吧……陛下竟也沒管,就任由她那麼在殿外跪著,現下已經有近兩刻了。」

她這番話畢,屋中落座的七八人都將目光投向徐思婉,顯示想從她嘴裡得個答案。

徐思婉隻擺出一派怔忪,望著她們的神情啞了啞:「諸位姐妹看我做什麼?我悶在拈玫閣中養病數日,哪裡知道錦寶林的事?」

「與婉儀姐姐不相乾麼?」蘇歡顏也是滿目好奇,「自那日姐姐與她一同落水後,就沒再出什麼大事。臣妾還道是這裡頭有什麼隱情讓陛下著了惱,比如……」

她頓了頓:「比如是不是她自己跳進了水裡,想陷害姐姐?」

這話屬實說到了眾人心坎裡,但也不乏有人道:「蘇徽娥這話怕是有些謬了。倩婉儀雖然得寵,可錦寶林懷有龍胎,那才是正經的出路。她若有意拚上皇嗣陷害倩婉儀,一旦皇嗣出了閃失,豈不是丟了西瓜撿芝麻?」

「可皇嗣終究沒出閃失呀。」蘇歡顏思索著反駁,「或許她是拿準了自己一直胎像穩固,又因月份大了,便是真出了岔子也不過是早產,所以嫉妒之下鋌而走險呢?」

「蘇妹妹這樣說,倒也有些道理。」徐思婉忽而開口贊同,眾人一怔,目光又轉過來,她抿唇笑道,「但我也隻是胡猜,究竟是什麼緣故,我屬實是不清楚的。」繼而話鋒一轉,「唉……到底是個大著肚子的人,這般久跪也不是辦法。姐妹們既都覺得與我有關,我就去紫宸殿瞧瞧吧,一則弄清原委,二則也還是要讓她好生回去養著,總不好為了這些爭風吃醋的事情讓皇嗣受損。」

說罷她不理會她們的反應,就徑自站起了身,花晨敏銳地上前將她扶住,她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總算是把那一群看戲的都扔在了那裡。

她並不在意她們看戲,隻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她自然更願親自去看場大戲。

從霜華宮到紫宸殿原本不遠,徐思婉素日更愛悠哉哉地散步過去。但如今慮及風寒剛好,她不想再受涼,就著人備了暖轎,一路攏著手爐,暖暖和和地去紫宸殿。

是以待得轎簾揭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錦寶林長跪的身影。她月份已很大了,跪在那裡十分吃力。宮人們顯是怕她出事,為她送來了蒲團墊在身下,可依舊緩解不了這份辛苦。徐思婉剛行至她身側,就一眼看到她臉色煞白得可怕,額上滲出的冷汗將碎發與鬢角都沾濕了,黏膩膩地貼在頭臉上,顯得狼狽不堪。

看到徐思婉,她慘白的臉上一下生出慌張,掙紮著要膝行上前去抓徐思婉的裙擺。徐思婉輕巧避開,錦寶林也被宮女扶住。

「婉儀姐姐……」錦寶林痛苦不已,一手扶在腹間,一手撐著地,苦苦哀求,「我……是我糊塗,我不該算計姐姐……」

徐思婉靜靜地看著她,又掃了眼殿前林立的禦前宮人,麵上露出疑色:「寶林妹妹何出此言?你何曾害過我?好端端的,又為何跪在這裡?」

錦寶林語塞,無神的雙目木然看了她半晌,薄唇顫栗著:「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對不對?」

「寶林究竟何意?」徐思婉黛眉淺擰,做得一派無辜,「寶林月份都這樣大了,就是真有什麼事,也不該這樣大動乾戈。不如這樣……我這便入殿去,告訴陛下不論出了什麼事,隻要關乎於我,我都不怪寶林,讓寶林好生回去養胎,可好?」

「我……」錦寶林還欲再言,徐思婉卻並不欲再聽,徑自轉身走向殿門,朝門口的宦官頷首,「不知陛下現在是否有空?」

「婉儀娘子快請進吧。」那宦官低低垂著頭,「陛下適才發了大火,王公公說……估計也就婉儀娘子能勸。」

「多謝。」徐思婉抿唇,遂提步邁進門檻,徑直走向緊闔的內殿殿門。那道殿門處原也該有宦官守著,此時卻空無一人,可見宮人都被趕了出去。

她於是徑自推門,剛推開一半,裡麵沉沉斷喝:「滾。」

徐思婉頓住手,兀自僵在那兒,直到他的目光投來:「……阿婉。」

他一時局促,旋即從禦案前站起身,迎向她。

她亦走快了幾步,行至他麵前,罕見地忘了見禮的事,直接仰首焦灼道:「出了什麼事?陛下何以罰錦寶林跪在外麵?須知她身孕已近八個月了,倘若有個閃失……」

「不是朕罰的她。」他辯了一句,目光投向殿門的方向,眼中倏爾冷若寒潭,「她自己願意跪,就讓她跪著。這等毒婦,孩子不生也罷。」

徐思婉滿麵訝色:「究竟怎麼了?陛下如何能這樣說?稚子無辜……就算錦寶林真有什麼錯處,也不當牽連到孩子身上。況且十月懷胎本就辛苦,錦寶林若是一時難受,做出些失禮的事也是有的,陛下莫要……」

「你來。」他無心聽她說情,握住她的手腕,大步流星地走向寢殿。

徐思婉怔怔,茫然無措都寫在臉上,就好像真的全然不知端倪,不知錦寶林做過怎樣的惡事。

二人一前一後地步入寢殿,他走向茶榻,將放在榻桌上的數頁薄紙拿給她看。

每一頁紙的下方都畫了押,徐思婉認出那是供狀,麵上疑色更深,遲疑著接過來看。

他道:「那日錦寶林忽而說你有孕,你自己卻全然不知,朕便私下著人查了。那兩張藥方的確都是古方,若是單獨用來,都可助女子受孕,但若一起用,則會致人出現假孕之狀!」

「什麼?!」徐思婉愕然抬眸,雙眸緊盯著他,如遭雷擊。

「臣妾……」她啞然張口,薄唇翕動不止,似有無盡的痛苦。怔忪半晌,這話才繼續說下去,「臣妾那麼信她……」

「阿婉。」他目中流露心疼,扶住她的雙肩。她卻目光依舊空洞,好似回不過神,自言自語般地繼續說著:「臣妾也想為陛下生兒育女。那方子、那方子拿回去,臣妾當日就用了。隻是慮及是藥三分毒,後來就先停了湯藥,先請醫女施了針,倘若臣妾再心急一些,一直服藥……」

她倒吸冷氣,麵色一分分發白,展露無盡的後怕。繼而身形一軟,她就要跌下去,所幸被他扶住。那幾頁供狀卻從她手中滑落,如雪花般飄開,散了滿地。

她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衣襟,猶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大口大口喘著氣,續道:「若臣妾一直連那藥一起用,勢必出現喜脈……那、那她落水之時,臣妾也自然會借此洗脫嫌隙。日後查起來,就成了臣妾謀害皇嗣在先、欺君在後……是不是?」

她說得無比疑惑,就好像麵對一個難題,思來想去仍不知答案,直生出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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