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林〔瑩貴嬪這副樣子,讓她看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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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瑩貴嬪有意躲避,她終也無法強求。如隻想求個穩妥周全,帶去吳充華那兒也一樣。

可花晨卻道:「瑩貴嬪願意見,說看娘子的意思便是了。還說……還說反正娘子現下在宮中炙手可熱,輪不到她安排娘子的事。」

後一句話,聽著大有幾分賭氣的意味。

徐思婉心覺好笑,好巧不巧的,這晚皇帝恰好翻了瑩貴嬪的牌子。翌日晨起梳妝時,花晨止不住地擔憂,橫豎都怕瑩貴嬪要借機給徐思婉臉色看,徐思婉從鏡中睇著她,嫣然一笑:「好了,就算她真要給我臉色看,我也不掉塊肉。論身份論情分,又遠不至於到她給我設鴻門宴的地步,你何必這樣擔心?」

花晨順著她的話想想,心底平靜幾分,遂舒了口氣:「奴婢胡思亂想罷了。」

悠哉地用完早膳,徐思婉就著人去請了錦寶林,邀她一道去瑩貴嬪處喝茶。若按京裡的規矩,請人做客總要提前三日知會對方才像話,但宮中妃嬪說來都是「自家人」,閒來無事相互走動少些規矩才顯得親昵,這般相邀也並不能讓人挑理。

徐思婉行至盈雲宮門處時,錦寶林也正巧到了。二人結伴走向瑩貴嬪所住的若華殿,殿門口早有宮女在等候。

她們隨那宮女步入寢殿,定睛一瞧,瑩貴嬪正懶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身上穿著一襲舒適單薄的寢衣,旁邊還置著冰山,全然不像已入秋的樣子。

徐思婉噙笑揚音:「這兩天眼瞧著涼了,宮中上下紛紛添衣。貴嬪娘娘倒還嫌熱,真真兒是冰肌玉骨了。」

瑩貴嬪聞聲眉心一跳,美眸淩淩看去,原要回話,卻注意到徐思婉身邊穿得很暖和的錦寶林,不由歉然而笑:「本宮倒忘了,寶林畏寒。」說罷就睇了眼宮人,示意他們撤了旁邊的冰山。

錦寶林拘謹的低著頭福身,見狀忙道:「不必……臣妾其實也沒有那樣畏寒,穿成這樣也覺得熱。娘娘這裡涼快些,挺好的。」

她的樣子謹小慎微,麵上全無宮中有孕妃嬪的風光,倒向尋常人家受氣的小媳婦。瑩貴嬪仍自倚在美人榻上,一壁打量她,一壁懶洋洋地道了句:「我這裡規矩鬆散,你們隨便坐吧。」

二人聞言就各自尋地方落座,錦寶林小心地瞧了瞧,坐去離美人榻幾步遠的圓案邊。徐思婉則走向瑩貴嬪,殿中的宮女見狀,伶俐地在美人榻邊添了張繡墩。

徐思婉剛落座,瑩貴嬪慵懶笑道:「這陣子婉儀自己都不大來見本宮了,如今怎麼突然想起帶錦寶林同來?」

徐思婉輕哂:「臣妾見了新鮮事,想著得來讓貴嬪娘娘也瞧瞧。」

「什麼新鮮事?」瑩貴嬪睇著她,「你倒沒想著帶去給吳充華瞧。」

這話來的有些突然,直令徐思婉一怔,但因錦寶林在也不好細作探究。她便一睃錦寶林,銜笑緩緩道:「臣妾昨日去向皇後娘娘問完安,與思嫣一同回宮,誰知路上竟碰上錦寶林自己躲在宮道上哭。臣妾一問才知道,原是玉妃娘娘瞧上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喲。」瑩貴嬪目光一淩,轉而嗤笑,「這有什麼好哭的。你若不肯,就與陛下和皇後娘娘說去,自有人為你做主。」

「娘娘說得輕巧,可玉妃位高權重,她哪裡開罪得起呢。」徐思婉笑意清淺,宮女前來奉茶,她伸手接過,抿了一口,又續道,「隻怕依玉妃的意思,還要她自己去請旨將孩子拱手相讓呢,自己雖奪了孩子還能落個名聲乾淨。」

「婉儀姐姐所言極是。」錦寶林應得輕輕,眼眶一紅,又難過起來,「其實……昨日婉儀姐姐所言,臣妾想著也有道理,心下好過了些。臣妾既為人母,就當為孩子的前程好生打算,讓這孩子跟了玉妃也不妨事。隻是……隻是臣妾又還是害怕,怕玉妃娘娘那樣的性子……」

她說及此處噎了噎,再出言時,口口勿中含了哽咽,聲音變得更低:「……會不會留子去母圖個清淨。」

徐思婉神思一凝,瑩貴嬪輕笑:「何出此言?怎麼,玉妃待你不好麼?」

「好……」錦寶林沉默一下,又搖頭,「是待這孩子好。」

二人皆不作聲,靜等其言。她一時沉默,好似在斟酌這話能不能說,半晌才抬起頭:「隻要為孩子好,玉妃娘娘就什麼都肯做。就比如……比如臣妾也沒那麼畏寒,隻是那日隨口一提說覺得涼,玉妃娘娘又不知從哪裡聽了話,說這便是腹中的孩子覺得涼了,就硬要臣妾多穿些。」

「那你就這麼熱著了?」瑩貴嬪揚音一笑,嘖聲,「傻不傻?你再告訴她你熱呀,她覺得你腹中的孩子熱了,就該讓你少穿了。」

可錦寶林搖頭,囁嚅道:「左右這天氣也是一日比一日涼了……臣妾便忍一忍吧。免得反復得多了,就是玉妃娘娘不說什麼,旁人瞧著也要不高興,又要說臣妾借著有孕矯情生事。」

瑩貴嬪隨口跟著問:「何人這樣說你?」

錦寶林苦笑:「雞毛蒜皮的事,不勞娘娘掛心了。」

「嘖嘖,你這人,沒勁。」瑩貴嬪不快地搖起頭,抬起玉臂將手背搭在額頭上,抑揚頓挫地揶揄,「你們大家閨秀就這點不好,有什麼事非得吞吞吐吐,好像這樣多矜持多賢惠多為他人著想似的。其實若真是那樣,打從一開始就別說呀,藏一半說一半還不是要等著旁人問?」

這話直惹得徐思婉都忍不住地打量她。瑩貴嬪屬實是個美人,就像書裡寫的那種仙子,又比仙子略多兩分妖嬈。眼下她這樣萎頓在美人榻上懶得動的樣子看起來很是頹靡,卻連這份頹靡都變得香艷動人,道出的嘲諷也顯得不刺耳了。

錦寶林啞了啞,局促道:「娘娘息怒……是、是楚美人……」

「楚舒月?!」瑩貴嬪眉心一跳,這下來了精神,一下子撐起身,「她素日溫溫婉婉的,竟是這種人麼?」

錦寶林沒料到她竟是這樣看熱鬧的反應,怔了半晌,才又說:「也……也沒有。楚美人並不曾真的苛待過臣妾,隻是臣妾位卑,素日也不算多麼得寵,卻一朝有了身孕。她不免一時心有不平,說話就……就刻薄了點。」

說白了,隻是圖口舌之快。

「沒意思。」瑩貴嬪意興闌珊地模樣,周遭一時冷了場,錦寶林應付不來,麵顯窘迫,徐思婉略作沉吟,莞然笑道:「寶林從前似是沒來過盈雲宮?這邊景致可好得很。花晨,你陪寶林去院子裡走走吧,也讓寶林靜一靜,莫要總想那些煩心事了。」

花晨垂眸應諾,錦寶林聞言,也知她半是在打圓場,半是有話要與瑩貴嬪說,於是依言起身,銜起幾分笑:「諾,那臣妾隨處看看。」

「去吧。」瑩貴嬪淡然,懶得起身多作客套,就躺在那裡目送她離開。

等她走了,瑩貴嬪的目光便落到徐思婉麵上,眼中的探究毫不掩飾,口中冷冷輕嗤:「你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沒賣什麼藥,扌莫不清娘娘的心思罷了。今日見娘娘性子如此直,倒覺得不妨直言一問,娘娘究竟什麼打算?」

瑩貴嬪黛眉輕挑:「人是你突然帶來的,你問我什麼打算?」

徐思婉目不轉睛盯著她的眼睛:「從前宮中諸多風波,娘娘就無半分心虛?」

「什麼風波?」瑩貴嬪擰著眉想了想,反問,「你是問與你有關的,還是同你無關的?」

「自是有關的。」

「那我不心虛。」瑩貴嬪下頜微抬,幾分不滿畢露,神情中冷淡盡顯,「倒是婉儀你,就沒覺得對不住本宮?」

這回換徐思婉露出不解:「不知娘娘所為何事?」

「哈,你也不必與我這樣裝腔作勢。」瑩貴嬪懶得看她,翻了個身,朝向牆壁,「本宮自覺與婉儀性子投緣,還道在宮裡多了個能說話的人呢。婉儀倒好,前腳還在跟本宮姐姐妹妹的,扭臉就去找了吳充華。」

「臣妾……」徐思婉剛要出言,瑩貴嬪驀然撐身回眸:「你可莫要講吳充華隻是無意撞見!你敢說那晚的戲不是你們合起夥來擺了陶氏一道?!」

徐思婉屏息,四目相對一瞬,瑩貴嬪冷淡地「嘁」了一聲,就又躺回去,口中不鹹不淡道:「這等大事你找吳充華,不找本宮,可見是信不過本宮。如今又尋過來做什麼?莫不是打算將本宮推出去擋個箭,一了百了了?」

徐思婉無言以對,滯了半晌,她才遲疑地發覺自己大約想偏了,也想多了。

阿凡一事之後瑩貴嬪待她突然冷淡,她還道瑩貴嬪是陶氏背後的主使,是以有所心虛,卻不料瑩貴嬪竟是在鬧脾氣。

這倒弄得徐思婉心生意外,一時不知該如何應付。

她懷著滿心的恨入宮,不免心思深沉,看誰都覺得滿是算計,忘了世上還有喜歡直來直去的人。

瑩貴嬪這副樣子,讓她看著真是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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