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錦繡路(2 / 2)
袁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什麼也沒說,一口喝了。初夏明白,他心裡其實也沒底,想留下,可留下後能乾什麼,卻不知道。最要命的是,本不富裕的錢包已經快見底了。可她能說什麼呢?能說的話,都已經說過了,他執意要留下,她能怎麼辦?說到底,他的路還得由他自己走。
袁固不勝酒力,三杯酒下肚,人就醉了。
他一邊哭一邊和初夏說著他悲催的人生,他們家也是有人中過榜眼的,祖上也是風光過的。可是家裡長輩不爭氣,一代不如一代。到他祖父的時候,征戰不斷,讀書人更沒了活路。後來好不容易太平了,祖父立誌入朝為官,一連考了十來年,都沒中。祖父把希望寄托在了父親身上,父親還沒會說話,就被逼著讀書了,可依然考不中。到了他,三歲能誦,七歲作文,可偏偏科考成了舉薦製。
「這道詔令頒下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完了,這輩子沒有希望了。我天天往龍迎寺跑,希望菩薩能看到我的誠心,給我一個機會。在那裡,我遇見了——」他突然住了口,想到了什麼,眼睛裡流出一絲悲涼,苦澀一笑,「我沒想到我真的還有機會。寧公子,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這人固執,也不知輕重,都窮成這樣了,還要留在鄴都。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不留下,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我好不容易有這麼個機會,真的,真的不能錯過。我一度以為能參加科考,是菩薩看到了我的誠心,後來才知道,那些隻知道享受香火的泥雕塑根本不知人間疾苦,他們在廟堂裡被人供奉著,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問,閒得無聊了,找兩個人逗逗悶子。我就是被他們找出來逗悶子的人,看我一會兒高興一會兒難過,他們就開心了,不無聊了。」
他拍著自己的月匈口,對著初夏,身體向前麵一傾,差點磕到桌子。初夏急忙扶住他:「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間休息。」
「不,我沒喝醉。寧公子,咱們是一塊兒從稽雲出來的。不管你怎麼看我,我是把你看成平生知己的。也就和你,我還能說說心裡話。」他擦了擦眼淚,一手指著天,「我發誓,從今以後我不再信何神佛,我要靠我自己,我靠我自己一定能在鄴都飛黃騰——」
達字沒來得及說出口,他被寧九從身後輕輕一點,突然倒在了桌上。
初夏回頭看著寧九:「你乾嘛?」
寧九說:「他喝醉了,與其讓他在這兒說醉話,不如扶他去房間睡覺。」
初夏起身,到櫃台付了酒錢。然後和寧九一左一右,扶著袁固回了客房。
兩人幫他脫了靴,看他睡得跟死豬一般,寧九忍不住說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說好請客為你餞行,結果自己喝成這個樣子,最後還得我們付銀子。」
初夏道:「算了,他本就沒多少錢,再讓他付酒錢,他接下來的日子怕是要喝西北風了。」
「公子,我覺得他有些變了。」
初夏想著袁固剛剛的那些醉話,是醉話,還是酒後吐真言呢?
她嘆了口氣道:「人都是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