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前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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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徐禾抿唇, 不知道該說什麼。

燕王繼續說,語氣很淡仿佛在評價別人的一生:「我也不是一個好丈夫,甚至不是一個合格的臣子。不忠不仁不義, 倒是占全了, 所以因果報應, 現在整個燕王宮,我身邊, 沒一個人盼著我活著。」

徐禾一愣, 霍然抬頭:「你」

燕王沒讓他繼續說下去, 似是有些乏了,道:「你先下去吧, 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要驚訝。」

徐禾欲言又止,一頭霧水地出了燕王寢宮, 等走了幾步後他開始冷靜下來,問係統:「你聽到了剛剛燕王的話嗎?」

係統弱弱道:「聽到了。」

徐禾道:「燕王說自己命不久矣, 那我們這任務還有進行的必要麼?就在這兩日,一日, 或者兩日,燕王死了, 我就可以回去了?」

係統說:「理論上應該是這樣的吧。」

徐禾暴躁:「什麼理論不理論,說清楚點。」

係統說:「第三個任務, 是平燕亂, 燕王死了燕地應該就不會造反了吧。」

徐禾冷漠:「我限你三天之內給我確切答案。」

係統很委屈:「行吧, 我試試,去問一問。」

得了燕王的話,徐禾卻並沒有真的放下心。

一個隻有幾麵之緣的舅舅,他的話,真的可信嗎?

會不會隻是讓他放鬆警惕的,畢竟燕王以為他是朝廷派來的人。

徐禾回到房間後,舒離馬上就趕了過來,見他安全無恙,長長舒了口氣,安下心後,問他:「燕王跟你說了什麼?」

徐禾比劃:沒說什麼,就說我長得像一個故人。

舒離皺眉,但燕王的心思她不敢去猜,重新坐回桌前,在燈前,有些苦惱地說:「我今日探了燕王的脈相,根本查不出什麼病。姑姑真的是高看我了。」

徐禾聽了她的話,心裡想的卻是燕王的那一句「我身邊每一個人盼我活著」,於是比劃:燕王和燕王妃,關係如何?

舒離已經把她當做知交,何況以他啞女的身份,很難讓人戒備起疑心。擱下手中的筆,舒離托腮,燈下長長的睫毛顫抖,眼珠往上,似是在回想。慢慢道:「姑姑和燕王,最開始,好像還挺好的。郎有情妾有意,相敬如賓,當時也是一段佳話。隻是後來燕側妃來了,關係便沒當初那麼好,後來側妃之死,更是成了橫在兩人之間的一道天塹。」

舒離道:「現在,形同陌路。但我看今天姑姑的反應她心事重重,可能也是舊情難忘吧,挺奇怪的,他們是夫妻啊,聊一下心事不就解開了嗎。」

徐禾藏在袖中的手指動了動,朝她微微一笑。

徐禾覺得自己有必要去見步驚鴻一趟。

燕王妃對燕王的心思絕對不是舊情難忘這麼簡單。

如果燕王死。那麼最直接的利益牽扯人,大概就是步驚鴻了。他初來乍到,沒有燕王的保護,在群狼環伺的燕北,注定舉步維艱。現在也顧不上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步驚鴻住進了王宮,也就是前幾日的事,徐禾冒充舒離的侍女,借送東西為由,問了一個宮女,得到了他的住址。在王宮的東邊,曾經燕側妃所居住的院子裡,宮燈微微,天氣已經轉涼,徐禾一路走來,衣襟上都沾了點露水。院子前掛著一盞紅燈籠,光芒落在旁邊猙獰的槐樹枝椏上,在地上陰影婆娑。

徐禾看著怪滲人的,什麼鬼,這是在招魂嗎?

一個安寧到他整個人都不自在的夜晚。

徐禾往院子裡走,沒見到步驚鴻,先見到了一個侍衛。

侍衛麵容剛毅,卻不像是中原人的長相,攔住他,用有些奇怪地語調道:「站住,殿下不讓進。」

徐禾還是女子裝扮,琢磨著自己開口,那粗獷的男聲一暴露,可能就要被侍衛丟出去。於是繼續維持啞女形象,用手寫:我有急事要見他。

侍衛冷硬道:「殿下現在不在。」

徐禾:我可以等。

侍衛眼露嘲諷:「那你等吧。」

徐禾說等就等,站著腳酸,但是又沒地方給他坐,隻能站著,於是在寒風裡凍得發抖。

他同時還追問係統:「你問清楚了沒?」

係統小聲說:「我問了,總部那邊還沒人給我答案呢,再等等估計就好了。」

徐禾翻白眼:「還等,估計燕王死了你們那裡還沒動靜呢。」

係統語重心長說:「宿主你不要那麼暴躁,我發現你不能穿女裝,你一穿女裝,你就很易怒。」

徐禾陰冷地:「哦。」

但是他這逼沒裝下去,一個噴嚏打了出來。阿嚏過後,徐禾扌莫了扌莫自己的鼻子,扯了扯嘴角。

什麼鬼這連秋天都還沒到,怎麼就那麼冷。再聯想院子門口那招魂似的紅燈籠,徐禾瞬間表情古怪起來,風繞著脖子,涼颼颼,都感覺是鬼在吹氣。

疑神疑鬼,精神緊張,於是他的月要被人環上時。

徐禾頭皮都炸了,第一反應時反手一拳打過去。

但是他的拳頭被人握住了,接著整個人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還有微微的不知名的酒香。

在侍衛一臉震驚的神情裡,身後人問道:「等了很久了?」

徐禾聽到聲音,僵硬了。

但他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人帶進了房內。

將門關上,室內沒有風,暖和很多。

點燃燭台,暖色的橘光將房間照亮,步驚鴻吹滅指尖的火折子,眉眼在陰影裡,看不清虛實。

徐禾的心落回來,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想了想,覺得不暴露身份好像也可以把事情告訴他。於是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從書桌上,翻下了一支筆和一張紙。而步驚鴻自始至終就看著他的背影,不說話,不阻止。

徐禾把紙按在桌上寫:燕王妃可能會對燕王不利。

他把紙遞給步驚鴻。

步驚鴻笑了一下,接過去,隻冷淡掃了一眼,就把紙點在燭火上燒了。

徐禾:「」

步驚鴻深紫的眼眸看向他:「我現在不想操心他們,先來解決一下我們之間的事吧。」

他走過來,徐禾一愣,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步驚鴻剛從外麵回來,身上有點酒的冷意。

翠玉冠下,有銀色光澤躍動在黑發上,整個人看起來玉雕一般冷漠。

他似笑非笑說:「你是專門過來找我的。」

???

徐禾震驚之餘,心灰意冷問道:「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步驚鴻說:「第一眼。」

徐禾嘆口氣:「厲害了。」他聞到他身上的酒味,隻說:「所以你那天也是裝醉?為了試探我?」

「我認出你,就不需要試探了,裝醉隻是怕嚇到你而已,但現在,沒必要了。」步驚鴻微微笑了一下,突然就牽住了徐禾的手,然後伸出手指按住徐禾的唇,說:「跟我來。」

什麼叫沒必要了?去哪兒?

徐禾一臉迷惑被他拽著走。

步驚鴻取下一盞蠟燭,握在手中,不知觸碰了什麼地方,打開了一條通道。轟隆隆的響聲自牆的背後傳來,一條漆黑的甬道出現眼前。

甬道狹窄,隻容一人過,步驚鴻在前麵,就牽著他的手,往前走。

其實徐禾可以一個人走,但他的力氣太大,掙不開。

徐禾有點無語:「你就不操心一下你父親嗎?他死了,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步驚鴻道:「你若是看到了我想給你看的,或許你就不會那麼想。」

徐禾試圖說服他:「燕王妃若真害死燕王,下一個要害的人就是你!」

步驚鴻漫不經心道:「她若是想害就讓她害吧。」

徐禾說:「他畢竟是你父親。」

步驚鴻背影頓了頓,似乎笑了,然後說:「啊,說的也是。」

徐禾:

步驚鴻說:「你那麼操心他乾什麼?」

日哦。誰操心燕王了。

徐禾說:「行吧。」

話已經送到,他也算仁至義盡。

從甬道口出去,竟然是一口枯井,往上觀天是一片明月光。枯井旁有一個擺放了很久的梯子,抵著邊緣。

徐禾有點驚訝,步驚鴻給他解釋說:「我回燕王宮,住的就是我母妃生前的別院。我從她的妝奩裡發現了一本小冊子,記錄著從她嫁入燕王宮起的每一天。順藤扌莫瓜,便發現了這個地道。」

徐禾問:「挖來乾什麼的?」

步驚鴻抿唇:「玩的吧。」

徐禾很驚訝:「為什麼?」

挖地道玩這種事,根本不像是一個被盛譽蘭心慧智善良溫柔的人乾出的事,反而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做的。玩什麼?坐進觀月嗎,還架個梯子。

徐禾腦海裡莫名其妙就勾勒出了的她坐在梯子上,弓身抱著雙腿的情形。

燕側妃,原來是這樣一個人嗎?

步驚鴻語氣很淡,對生母似乎也沒什麼感情:「沒有為什麼,她本來嫁與燕王就是被迫的。」

他頓了頓,從袖子拿出了一個有些歲月、巴掌大的冊子,「這是她留下的遺物,我把它帶了出來。」

徐禾還沉浸在對側妃被迫嫁給燕王這一消息的震驚中,接過冊子,也沒想著去問為什麼他要帶遺物出來。隻呆呆地借著月光,翻開來看。

少女的字跡清秀,隻是前麵的字都是外邦字體,徐禾看不懂,也懶得叫係統翻譯,便先翻到了後麵。

後麵燕側妃開始練習中原字,連寫日記都是方方正正的。

懷孕期間字裡行間都透露出一種溫柔的感覺,滿含期待,甚至給未來的孩子做了很多的假設。但除此之外,大部分時間裡,給人的卻是一種很冷漠的感覺。

她寫日記的時間不定,經常隔幾天寫一點,言語也很簡潔。記得事情有大有小,救了什麼人,去了什麼地方,都留意。甚至可能隻是簡單的一句話,猜忌了誰,對誰起了疑心。字字是對身邊人的提防,和對燕王妃的戒備。

這位外表溫柔善良的側妃,從來不曾與身邊人交心。

日記截止到最後一天,燕側妃察覺快生了,向她們族內古老的神明許下了願,願一切順利,平安無恙。盡管並沒有得嘗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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