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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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密又酥麻的疼痛一直刺激著桑晚的神經,桑晚也終於聽明白,終於知道聞野是在問什麼。
被誤會的怒氣和委屈一起襲上心頭,她一把推開聞野:
「在你眼裡我就這麼隨便麼,我隻要是個男人都可以?」
聞野踉蹌幾步站穩。
桑晚眼尾泛著紅,唇角卻微微漾著一抹笑,她看著他的臉,很冷靜地問:
「既然你都這麼覺得了,那你現在碰我,不會覺得髒嗎?」
路燈太遠,光影不夠明亮,聞野的身影一如既往的修長挺拔,灰暗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
暗色之中,他沉默著,垂著眼睛,眼下的臥蠶很深。
桑晚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砸到他耳朵裡,他覺得自己耳邊轟隆隆作響。
桑晚已經疲憊到不想做任何解釋,聞野的誤解真的很傷她的心。
她怎麼沒有對他認真呢,如果隻是玩玩,她才不會費那麼大的勁給他過生日。
談戀愛就該每天膩在一起嗎?
她也有她的生活,她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生活重心都移到一個男人身上——
不,還不算男人,他現在在她看來,就是個不成熟的小孩。
桑晚不想再多做糾纏,拿出手機,按了幾下,之後把手機屏幕麵向聞野。
傷人的話她不想說,她想,聞野應該能懂她的意思。
聞野的目光抬起,定在桑晚的手機屏幕上,通訊錄黑名單幾個字,清晰的刺眼。
她把他拉黑了。
拉黑的意思就是……
這一認知讓聞野瞬間覺得指尖發麻,連心髒也跟著發麻,久久沒有反應。
桑晚確認聞野已經看清手機屏幕,放下手機,轉身拿出鑰匙摁了一下,車子滴滴亮起車燈。
她打開車門進去,停頓了大概五秒,才扯過安全帶係上。
夜色之中,聞野站在原地,目送桑晚離去,車尾燈的亮光逐漸模糊,直到四周歸於黑暗。
他似乎都沒反應過來,一切好像來得太快太迅速。
適才那些嫉妒和不甘的情緒,這會兒纏纏繞繞的,縈在心口。
之後他就覺得心髒一抽,疼痛翻天覆地襲來。
他再一次,被她拋棄了。
一年多前,在那間民宿第一次見,他第一眼就喜歡上她。
少年人的愛慕青澀又洶湧,他允許自己放縱一次,犯一次錯。
所以他才會和她有了那一晚。
雖然後來他生氣於她不留隻字片語的離去,可他從來沒有後悔。
雪天再遇的時候,他是有一些恍惚的,漫天大雪之間,他看到她的臉,以為自己是在做一場夢。
要知道,分別後的那段時間,她吝嗇的連他的夢都不願光臨。
她那麼輕而易舉地收走他的心,她甚至什麼都不用做,他就能甘願把心雙手奉上。
聞野覺得自己很卑微,哪怕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他還是願意飛蛾撲火,甚至,還成為了自己最不齒的那種人。
哪怕真的被桑晚再一次拋下,他都還是無法去恨她。
可是十八歲的那場夢,現在,應該要醒了,也是時候醒了。
桑晚一口氣將車開出好遠,心口憋悶得難受,看見路旁有家便利店,便停了車,走進去。
便利店的營業員按桑晚要求,給桑晚拿了一包煙。桑晚用手機掃碼付錢時,營業員的眼神不住往桑晚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瞄。
斑駁的痕跡很是曖昧。
桑晚注意到,抬眸,冷冷地問:「看什麼?」
營業員是個小姑娘,被桑晚這麼一問,立即搖頭。
她覺得桑晚看起來有些不好惹。
桑晚拿了煙,走出便利店,站在便利店不遠處,垂著眸撕開香煙的塑料包裝膜。
猝不及防的,煙突然被搶走。
桑晚冷著眸抬頭看過去,看到了沈硯。
她沒太多反應,沈硯出國有幾天了,回來並不意外。
其實沈硯也剛從機場回來,半路見桑晚的車停在路邊,就臨時下了車。
他沉著眸從桑晚脖頸皮膚上掃過,眉頭微蹙,脫下身上的西服外套披到她肩上。
感受著質感冰冷的西服帶來的微弱暖意,桑晚斂著情緒,看著這張跟自己很像的臉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
桑晚抿一抿唇,不吭聲了。
沈硯看一眼手上的煙,說:「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好的不學,學這個。」
「心裡煩。」
「出什麼事了?」
桑晚不想說,倒是沈硯自己看出幾分。
「你身上怎麼回事?」
桑晚往前走幾步,隨口應付:「被狗咬了。」
「……」
走了幾步後,她停住,回頭,問沈硯:「喝一杯嗎?」
桑晚回來沈家的時候,沈硯已經十八歲,剛剛成年的他知道男女有別。就算是親妹妹,他也會保持適當的距離。
他們都不是熱烈開朗的性格,距離保持久了,自然而然就會顯得陌生。
像現在這樣在一起喝酒,還是第一次。
江邊的風很大,吹得桑晚的頭發胡亂飛舞。
她坐在汽車引擎蓋上,手指用力,啤酒易拉罐被捏的變形。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瓶酒。
沈硯沒有阻止她,由著她喝。
等買的酒都喝完了,桑晚才攏了攏身上的西服外套,低著聲開口:「你跟小竹分手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一直陪著桑晚的沈硯,在沉默中望向江麵,深夜的江水濤濤,仿佛他心內的暗湧。
他沉靜地說:「小晚,我已經結婚了。」
桑晚勾著唇角,盯著沈硯的臉:「結婚了就不能回答了?」
「現在提這個,是對你嫂子的不尊重。」
「那我換一個問題,你和嫂子有感情麼?」
沈硯沒有回答。
反而問桑晚:「你分手了?」
桑晚臉上表情滯了一下,隨後表現得雲淡風輕。
「對啊,分了。」
她分手了。
跟聞野。
當重新意識到這一點,桑晚竟後知後覺的有幾分難過情緒。
這可太不像她了。
以往她分手,從來都是擺擺手說再見,瀟灑又絕情。
但是對於聞野,她的心為什麼會這麼不舒服?
「分了就算了,總會有更好的。」
沈硯安慰起人來,安慰了又像沒安慰。
桑晚忍不住笑了一聲,也不知以前梁芮竹怎麼會喜歡像木頭一樣的沈硯。
沈硯沒有問桑晚她是因為什麼而分手,他覺得這是桑晚的私事。
但他提起另外一件事:「為什麼不等我回來就跑去跟外公吵架?」
桑晚收了笑意,連日來壓抑住的情緒,摧枯拉朽般奔湧而出,讓她真真實實地感受到心口發疼。
「哥,」她忍著發顫的嗓音,問沈硯,「我是你妹妹嗎?」
沈硯皺起眉頭,不知桑晚為什麼會這麼問。
他沒有猶豫地回答:「當然。」
桑晚眼裡突然泛起淚光,可能是酒勁上來了吧,她覺得好累,繃著的情緒有隨時崩塌的趨勢。
沈硯從未見過桑晚這樣,印象裡,他的妹妹永遠都是一副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打不到她的樣子。
他用手指輕輕擦去她眼尾的濕潤,然後手掌移到她腦後,曲指揉揉她腦袋,手指陷進柔軟的頭發裡。
「哭什麼。」
他像在哄一個小孩。
桑晚從未被人這樣哄過,記憶裡,在很小的時候,父親曾這樣哄過她。
如今哥哥的臉,和模糊的父親的臉重疊,她拚命壓製住的情緒再沒辦法控製,心底的委屈湧上來,眼淚瞬間掉落。
她真的委屈。
這十年裡她所認為的親人,隻是把她當做可以利用的工具;這幾個月,她用心對待的人,卻將她誤會——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談戀愛,她為什麼還會因為分手而難過。
是她自己提的啊,她有什麼資格難過呢?
她想,肯定不是因為分手,肯定是因為外公。
沈硯第一次見桑晚這樣哭,他不擅長應對這種情況,身體僵硬著,有一丟丟的無措。
很快,桑晚就不願意再哭了,她倔強地把眼淚硬生生憋回去,不想讓自己成為軟弱的人。
眼淚這東西,最不值錢,最沒用。
兄妹倆在江邊坐了一會,之後沈硯的司機過來,將兩人送回了沈家。
沈老爺子一早就睡了,隔天早上起來,知道昨晚已經桑晚回來,就特意讓秦姨準備了一些桑晚喜歡吃的東西。
早晨的日光傾瀉進餐廳,沈硯和老爺子各坐在餐桌邊用餐。
沈硯注意到今天的早餐差不多都是平時桑晚喜歡的,不由得看向自己外公。
老人沉著張臉,似乎在故意表示這與他無關。
「小晚應該不會下來吃早餐,她昨夜喝了很多酒,估計會睡到中午。」
老爺子的表情明顯動了動,很快就故意僵著:「她喝這麼多酒做什麼。」
沈硯:「心情不好。」
老爺子沒再說什麼,朝秦姨揮了揮手,然後說:「煮點醒酒湯,等她醒了送上去。」
秦姨應下,馬上就去辦了。
沈硯見外公還是關心桑晚的,不免說道:「讓小晚結婚的事,您再考慮一下吧。」
「考慮什麼,我是在為她好!」老爺子仍是不改口。
「但是小晚不願意,您再為她好,她都不會感激。」
出門的時間已經到了,沈硯掃一眼手腕處的表,表情沉靜:「在這個家裡,有我聽您的安排就夠了。」
「放過小晚吧。」
老爺子似乎有所動容,他想起幾年前的沈硯,在婚事確定下來後,曾那麼痛苦地問他:「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價嗎?」
他們沈家,子孫福薄,隻有沈硯和桑晚這兩個孩子。
沈家的重擔必須交到沈硯肩上,老爺子一直知道,沈硯為此到底付出了什麼。
這幾年,沈硯沒有辜負他的囑托,接下擔子後把公司發展的很好,可是……
他好像再沒見這個孩子笑過。
沈硯離了席,老爺子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桑晚一直睡到下午。
睡醒之後,發現自己在沈家。
大概是昨晚喝懵了,糊裡糊塗就跟沈硯回了這。
現在清醒了,反而更懷念醉酒的狀態。
腦子沉重,就不用想很多東西。
桑晚對著手機發了很久的呆,甚至還去黑名單裡看望了一下剛進去的那個微信頭像,幾番猶豫下來,還是把他留在了裡麵。
算了。
都分手了。
下一個更乖。
見窗外陽光這麼好,桑晚覺得,有件事必須得辦。
於是她打開手機通訊錄,找到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桑晚出門前,碰上在庭院裡和秦姨一起研究花草的外公。
兩人隔著距離對視一會,幾秒的僵持,桑晚繞過他們,徑直出了門。
秦姨試圖緩和老爺子和桑晚的關係,說道:「小姐脾氣有時是有些倔,不會主動示好,但她心裡肯定是希望和您和好的。」
老爺子沉默著,仿佛沒聽見,繼續擺弄花草。
秦姨無奈搖頭。
其實,她和沈硯都不知道那天他們到底吵了些什麼,大概都以為他們隻是因為婚事而起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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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晚這趟出門,是去見聞嘉逸。
聞氏集團佇立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當初那家子公司的倒閉並沒有影響它的繁榮,就像死了一個人,也絲毫不影響他們聞家。
桑晚走進公司大樓,聞嘉逸的助理一早就在樓下等。
他帶著她走過門禁,再走進電梯。
「桑小姐不好意思,聞總今天很忙,隻能麻煩你來公司一趟。」助理說。
桑晚隨口應:「是我找他,地方在哪無所謂。」
電梯緩慢上升,桑晚像立於四麵光亮鏡子中,今天溫度很高,但是她多穿了一件翻領的牛仔外套,為了遮住聞野發瘋時候留下的痕跡。
聞嘉逸的助理帶桑晚走出電梯,路上經過的職員們不禁都探頭過來打量,紛紛好奇桑晚是誰。
他們猜可能是新來的秘書,但又有人覺得不是,看衣著打扮就不像。而且哪有秘書這麼大麵子,還要特助去接。
助理將桑晚送到聞嘉逸的辦公室,便識相地離去。
聞嘉逸聽聞聲響,從他桌上那堆文件中抬頭,看著桑晚似笑非笑道:「好久不見。」
聽聞助理說桑晚要見他的時候,他還是有幾分意外的。
桑晚走到聞嘉逸麵前,不跟他客套,開口就問:「是你告訴聞野我們要結婚的?」
聞言,聞嘉逸的表情微微變化,麵上仍裝作不懂:「什麼?」
「不用跟我裝傻,除了你沒人會跟他說這個。是你讓他覺得他當了第三者的對吧?」
見桑晚這麼篤定,聞嘉逸便承認:「是我,有什麼問題嗎?」
他笑一聲:「我是在提醒他,他現在交往的人,以後有可能會成為他的小嬸嬸。到時不能亂了輩分。」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和他的事的?」
「這重要嗎?」
「當然不重要。」桑晚冷淡地勾起唇角,視線落在聞嘉逸手邊那杯還滿杯的咖啡上。
她走近一步,說:「我來這就是告訴你兩件事。」
「第一件,我不會跟你結婚。我管你跟我外公要做什麼交易,這都與我無關。」
「第二件……」桑晚沖聞嘉逸笑一笑,「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人嗎?」
聞嘉逸似有所感地蹙起眉頭,臉色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