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口紅印〕（1 / 2）
春日新發綠葉的枝頭,鳥鳴聲聲婉轉，山間晨光透過樹縫，投下點點斑駁。溫泉暖和的水流從腳趾間細細流過,如同嬉戲的遊魚，忽而一陣清風拂過,驚起枝頭的小鳥三兩隻,嘰嘰喳喳地從頭頂飛過。
溫泉池邊的兩人卻依然動也未動。
葉呦環著陸燼的脖子,仰頭看著他，她能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直，就連落在她麵上的呼吸,都變得極輕。
這反應也和那晚如此相似。
葉呦迎著晨光，明亮的眼睛裡盈起淺淺笑意，像是盛滿了春光。
她靠得離陸燼越來越近，再稍稍抬頭,就能口勿上陸燼微抿著的薄唇。
她記得那天晚上，她就是這樣毫無顧忌地口勿了上去,一開始陸燼還想將她推開,但很快就反客為主，口勿得比她還要動情。
明明是個看上去那麼清冷的人。
兩人靠得如此近,葉呦能清楚地聞到陸燼身上的鬆柏清香,明明是一種清冽的香氣,卻比甜膩的香氛更能催化情愫。
可葉呦卻在快要口勿上陸燼時，微微低了低頭，在他潔白的衣領上印下一個淺淺的唇印。
看了看自己在陸燼身上留下的傑作,葉呦提著鞋子,連腳都沒擦乾就跑走了。
逃走的姿勢也跟那天一樣。
又一陣微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忽地騰空而起的小鳥，終於驚醒了陸燼。
他終於記起了呼吸這件事，也感受到了月匈腔裡那顆心髒，因葉呦而加速的跳動。
他看著葉呦離開的方向，眸色黯然了幾分。
又跑了啊。
他靜靜坐了片刻，穿上鞋襪起身離開。
衣領上的那個唇印不深，但在白色的領子上還是尤為明顯。回去的路上，陸燼有意避讓，順利地沒有遇到一個人。
臥室的衣帽間裡，陸燼把上衣脫下來，盯著領口處的唇印出神。口紅的顏色不深，帶著點兒草莓的香甜氣息。
陸燼就這麼拿著衣服站了一會兒，沒有將衣服扔進洗衣機，而是找了個衣架掛起來，放進了衣帽間單獨的一格裡。
罪魁禍首的葉呦承認自己有些慫，每次都是撩完就跑。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剛才真的是太緊張了，不跑的話她都不知道留下來該怎麼麵對陸燼。
……啊，陸燼會不會以為她是一個渣女吧？
葉呦微微皺著眉頭，思路又拐到了別的地方。陸燼頂著個口紅印，該怎麼走回去呢？要是路上被人看見了，他不近女色的人設不就天崩地裂了嗎？
……這要是讓喜叔知道了，肯定會第一時間給她扔出山莊啊！
「……」是她沖動了，她不該這麼孟浪的。
葉呦就在一會兒亢奮一會兒低落一會兒的自我反省中，不知不覺走回了自己住的院子裡。
清潔阿姨正在打掃房間衛生，葉呦剛走上樓，就看見清潔阿姨急匆匆地從萬奶奶的房間跑了出來。葉呦見她一臉焦急的樣子，心頭隱隱有點不好的預感：「阿姨，怎麼了？」
清潔阿姨是真的著急，說話的語速也飛快：「我剛剛打掃萬老太太的房間，在她的垃圾桶旁邊發現了遺書！」
葉呦一愣，表情也跟著變了：「什麼遺書？給我看看。」
阿姨把手裡的皺皺巴巴的紙遞給了葉呦，紙上隻用黑色的鋼筆寫了兩個字，遺書。
「她紙仍在的垃圾桶外麵，我撿起來的時候就看見了！萬老太太不會真的想不開吧！」昨晚萬老太太抱著遺像探險的事，傳得整個山莊都知道了，清潔阿姨也聽說這事，所以看見她寫的遺書才嚇得不輕。
葉呦連忙安撫道：「阿姨你先別急，這事你通知喜叔他們了嗎？」
阿姨點頭如搗蒜：「我剛剛給前台和保衛室都打了電話，讓他們趕緊找人。」
「那好，您先別急，我也去找找。」葉呦說完就跑下了樓。
蕭思成正在房間裡收拾行李，耳朵裡還塞著耳機，夏海峰在電話那頭勸他不要沖動，蕭思成卻鐵了心要離開山莊。
「我再多住一晚，我真的就要神經衰弱了。」蕭思成把行李香拉上，隱約聽見外麵有些動靜。他打開門看了一眼，正好看見葉呦跑出去。
葉呦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萬奶奶，她和萬爺爺沒有孩子，可以說是了無牽掛，萬爺爺走了，她可能真的會想不開。正在著急的時候，她在花園遇見了陸燼。
陸燼也聽說了遺書的事，這會兒就是出來找萬奶奶的，葉呦跑到他身邊，氣喘籲籲地問：「你們知道萬奶奶在哪裡了嗎？」
陸燼搖搖頭：「剛剛保安查了監控，看見萬奶奶趁前台不注意出去了。」
因為萬奶奶精神狀態不好，喜叔特地交代了前台留意萬奶奶的動向，不要讓她一個人出去。沒想到還是被她溜了出去，不愧是差點被爺爺拉進黑名單的人。
「那我們趕緊去找吧，時間不等人。」葉呦害怕萬奶奶真出事，他們現在就是在跟時間賽跑，「萬奶奶有手機嗎？」
陸燼點了點頭，又微微皺起眉：「喜叔給她打了電話，但是一直沒有人接。」
葉呦也跟著皺起了眉：「那你知道萬奶奶可能會去哪裡嗎？有哪裡對她和萬爺爺來說，有特殊意義嗎？」
陸燼眸子動了動，看著她道：「清淨山上有一個瀑布，我聽爺爺說，當初萬爺爺就是在那裡跟她求婚的。」
「那咱們趕緊過去。」
葉呦是跟著陸燼跑出去的，那瀑布的位置在山莊上麵，還得爬山。陸燼天天鍛煉，這點運動量對他來說倒沒什麼，但葉呦身體素質遠不如他，放平時她早就原地躺下了，但現在情況緊急，她愣是靠一口仙氣吊著，跟陸燼一道跑到了瀑布前。
還隔著段距離就能聽見瀑布「嘩嘩」的聲音，陸燼沒等走近，就先大喊了一聲：「萬奶奶，你在嗎？」
葉呦叉著月要，也跟著喊：「萬、萬奶奶……」
她的聲音比陸燼小很多，但也是竭盡全力了。
兩人終於跑到了瀑布邊上，葉呦一眼就瞧見了站在瀑布下的萬奶奶，她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沖上去一把將人抱住了：「萬奶奶，你不能想不開啊！」
萬奶奶被她拽得差點沒站穩，陸燼連忙上前，把兩人扶到了山邊：「萬奶奶，我知道萬爺爺走了你很難過，但你這樣做，萬爺爺真的會開心嗎？」
「你們在說什麼啊？」萬奶奶被他們說得有些莫名其妙，本想再問兩句，但葉呦整個人都掛在她身上，她都快沒力氣了：「你快點把這閨女給我拉開，太沉了我站不住了。」
葉呦：「……」
她也沒有這麼重吧。:)
陸燼把葉呦從萬奶奶身上巴拉開，葉呦已經筋疲力盡了，這會兒精神放鬆下來，又失去萬奶奶這個依靠，一下子就坐在地上起不來了。
陸燼想把她扶起來，但葉呦就跟黏在地上了一樣，就癱那兒不起來，不停地喘著氣。
萬奶奶站在一邊打量著她，說了一句：「這體力不行啊，跑這點路累成這樣？」
陸燼看著她道：「萬奶奶，您就不要說風涼話了，她以為你要尋短見，一路從山莊跑到這裡，連停都沒停一下。」
萬奶奶訝異地看他一眼：「所以你們火急火燎地跑過來，就是因為覺得我要尋短見？誰跟你們說的？」
陸燼道：「是您自己在房間裡留了遺書。」
萬奶奶愣了一下，然後不說話了。
葉呦坐在地上，一邊喘氣一邊抬頭望著萬奶奶：「保潔阿姨可被你嚇壞了，現在大家都出來找你了。」
萬奶奶抿了抿唇，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那是我昨天寫的，我當時確實有些想不開，但我寫的時候，阿啟就站在旁邊，按住我的手。我知道，他不希望我這樣做。」
葉呦和陸燼一時都沒說話，這事聽著很玄幻，大概率是萬奶奶的幻覺，但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也是好事一樁。
「當年阿啟就是在這裡跟我求婚的，我就想再和他來這裡看看。」萬奶奶說著，還略帶不滿地看了眼陸燼，「小喜讓我不要抱著遺像到處走，但是我想跟阿啟一起過結婚紀念日啊。然後保安室的小夥子給我拍了個拍立得，我今天就帶著拍立得出來，不會也違反山莊規定了吧？」
陸燼道：「喜叔他也是擔心你。」
「他就是太愛操心，你也說了，他現在也一把年紀了，讓他少操點心吧。」萬奶奶說了喜叔一句，把印著萬爺爺的黑白照片拿了出來。她的指尖在照片上輕輕撫著，盯著照片的眼裡漸漸泛起一層水光：「這麼多年，我們也不是沒有吵過架，有時候我也會煩他，覺得他太古板，可是現在他不在我身邊，我卻覺得日子這麼難熬。」
她說得情真意切，葉呦聽得也有些動容，她不敢想象，喜歡的人離開這個世界後，自己會有多難過。
「阿啟真的對我很好，也一點兒不在意我不能生育。我們倆雖然沒有自己的孩子，但這些年他和我一起，資助了很多貧困的孩子讀書，他跟我說，這些都是我們的孩子。」
山間的瀑布還在嘩嘩地墜落，萬奶奶的聲音卻比這更清晰，一個字一個字重重地砸在人心裡。
山川好似都在為她感到難過。
陸燼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隻能上前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幫她順氣：「萬奶奶，不要太傷心了。」
葉呦也道：「對啊，雖然萬爺爺不在了，但那些被你們資助的孩子，他們現在說不定都成為了國家棟梁，他們都是你和萬爺爺的驕傲啊！」
喜叔帶著山莊的人也趕了過來，見萬老太太好好地站在那裡，才鬆了一口氣。
事情算是誤會一場，人沒事就皆大歡喜，喜叔這會兒也不想罵人了。他讓保安室的小夥子扶著萬奶奶下山，自己看向了葉呦和陸燼。
陸燼倒是沒啥，但是葉呦還癱在那兒，一時半會兒像是起不來。
陸燼跟喜叔道：「喜叔，葉小姐剛剛跑過來，體力有些透支，我在這裡等等她，你先陪萬奶奶下去吧。」
喜叔看葉呦也不像是裝的，把她一個人扔在山上，確實不太人道，便點了點頭：「要不我在這裡陪葉小姐吧，你先下去看看你萬奶奶。」
葉呦一聽他這麼說，頓時覺得自己沒那麼累了，掙紮著要從地上站起來：「不用，我可以……」
她話還沒說完，小腿一軟，又坐了回去。
喜叔：「……」
葉呦是真的不想單獨和喜叔待在一起，天地良心，誰願意跟教導主任獨處啊！喜叔見她又頑強地想爬起來，在她第二次摔倒前出聲製止了她：「行了，你就在這兒好好休息吧，我先下去了。」
看她那個樣子，估計也不能對陸燼做什麼，喜叔還是退了一步。他又看了陸燼一眼，有些奇怪地道：「你衣服怎麼換了？我記得早上出門的時候，你穿的不是這件啊。」
陸燼：「……」
葉呦：「……」
瀑布還在嘩嘩地流淌，讓此刻的氣氛顯得沒那麼尷尬。陸燼微抿了下唇角，跟喜叔說：「那件衣服不小心弄髒了，所以我換了一件。」
「哦。」喜叔不疑有他，又交代了一句讓他跟葉呦早點下山，就先走了。
喜叔走遠後，陸燼看著坐在地上的葉呦，跟她道：「地上涼，你別一直坐地上了。」
葉呦這會兒是動都不想動：「我現在全身沒力氣，讓我再緩緩。」
她一路跑上來，出了不少汗，山上的風又比較大，這樣吹很容易感冒。而且她現在需要補充一些水分和能量。
陸燼猶豫一下，開口道：「我背你回去。」
葉呦一愣，轉過臉看著他：「啊？」
陸燼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移開目光道：「你這樣很容易感冒，出來得及也沒有帶水，你不渴嗎？」
「……是有一點。」葉呦看了陸燼，笑著朝他伸出了手，「那謝謝小鹿啦！」
「……」陸燼沉默地走過去，在葉呦的跟前蹲下了。葉呦手腳並用地爬上他的背，把手攀在了他的肩上。
陸燼明顯感覺後背有一片柔軟貼了上來，葉呦的鼻息落在他的頸窩，就連發梢的香甜氣息，都近在咫尺。
他身體微微一僵，開始後悔自己的這個提議。
葉呦見他半晌沒動，忽然想起剛才萬奶奶說她沉，臉色一下黑了幾分：「我很重嗎？」
「嗯？」陸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隻下意識地回應。
葉呦道：「是不是我太重了，你背不動我？」
「……」陸燼輕而易舉地把葉呦背了起來，「不重。」
「那就好。」葉呦在心裡送了口氣，她環上陸燼的脖子，看著前麵的路，「不過都是下坡路啊，你背著我會不會不太安全。」
陸燼走得十分平穩，他雙手拖在葉呦的膝蓋窩處，盡量忽視背上的溫熱：「清淨山我走了二十幾年，很熟。」
「哦~」
「我會走慢一點的。」
「好。」葉呦巴不得他走慢一點，這樣她就可以多在他背上趴一會兒。
真不能怪她貪圖美色，而是陸燼的背趴起來真的太舒服了，寬厚堅硬，十分有安全感。
葉呦的側臉在他的肩上蹭了蹭，陸燼的唇角又抿緊了一分。
葉呦感覺到他的肌肉繃緊了些，開口問道：「怎麼了？」
陸燼微微放鬆，盡量用平淡的口口勿道：「你別不小心，又把口紅蹭在我的衣服上。」
葉呦側頭看了他一會兒，渣渣眼睛道：「可是我剛剛不是不小心蹭的啊。」
陸燼：「……」
這個距離，葉呦能清楚看見陸燼的耳廓泛起一層淺淺的粉紅，很淡，但很可愛。
她轉過頭，忍不住輕笑出聲。
陸燼下頜緊繃，一路沉默地把葉呦背了下去。
快要到山莊的時候，葉呦鬧著從陸燼的背上下來：「我自己走過去，省得被喜叔看見，又要說我了。」
「嗯。」陸燼也知道喜叔的脾氣，就地將葉呦放了下來。
葉呦緩了這麼久，雖然肌肉還是有點酸，但總算能正常走路了。陸燼走在她的旁邊，說了一句：「我覺得你應該加強鍛煉了。」
「……」葉呦噎了一下，「我在山莊的這幾天，每天早上都跑步呢，已經是加強鍛煉了。」
陸燼動了動嘴角，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走進山莊後，葉呦遠遠地就看見了提著行李箱的蕭思成。蕭思成見她回來，把行李箱放到一邊，走了過來：「姐，你出去了？」
葉呦：「…………」
天啊！！！她什麼時候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