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失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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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聖五年秋,慕娉婷整個秋日裡沉寂在悲痛之中,馥景軒宮門緊閉,不再出門見人,那些花草似也知曉主人的心情,紛紛枯萎蔫敗了,無論宮人怎麼養護都沒能救回來。

霜降時分,冷氣凝結屋內,和著濃鬱苦澀的湯藥味沁滿屋子,接連幾個月服藥調理,這種氣味幾乎嵌入慕娉婷全身的皮膚。

她整個人都是苦的,馥景軒蕭條冷落,就如秋日蕭瑟後敗景的沉寂,本以為碩果之季可以豐收,可黃粱一場夢,無影亦無蹤。

宮中那些小孩的衣物被褥都被收走,怕她觸景生情傷心太過,寢殿內宮女做事都小心翼翼,躡手躡腳,生怕驚擾到其思念的心緒,她整日苦悶沉寂,心情已是抑鬱到極點。

宮中也是一樣沉靜,玄寅因此心情悲痛,每日都將自己泡在清心殿處理事物,甚少踏足後宮,隻有皇後擔心聖體安康,時不時帶了紅棗湯去撫慰,蘭妃雖多次為慕娉婷進言嚴懲阿史那姍,但玄寅隻將其晾著,也從不處置。林清萸期間探望過慕娉婷幾次,但慕娉婷緊閉屋門誰也不見,也隻送了些東西進去。

而常繡茹總到泠貴人處,兩人不知什麼時候關係變得很好,總是約在一起吃糕品茗。至於阿史那姍,被褫奪封號,貶為答應,她自覺顏麵大失,恐被之前欺淩過的嬪妃報復羞辱,索性也緊閉宮門不再出去,但吃穿用度一樣不少,雖是答應,但也過的滋潤。

慕娉婷小產之事好像就被這樣輕輕揭過,玄寅說怕她傷心難過,命宮人不許再將此事宣揚,於是沒有人再提起,也沒有人敢提起。

但慕娉婷每一日都記憶深刻地痛苦著,日復一日,心中悲痛更加不能停止,她開始痛恨當日為何要那般軟弱,為何不拿主子的身份扣了那些擾她休息的宮女,若是她要強一些,若是她地位更高一些,又怎麼會被敏妃所害。

她對自己不斷的失望,慢慢演變成了對生活的絕望,失子之痛難以言喻,想當初泠貴人失子再無法有孕,恐怕也是像她這般一蹶不振。

她有些理解為什麼泠貴人如此刻薄乖張了,每年選秀自是無話可說,但讓一個掖庭宮女,最低微的存在和自己平起平坐,足夠激起全部的怨氣了。

玄寅亦是看過慕娉婷幾次,但總見她悲春傷秋,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樣,終也是嘆氣離去,再未踏足過馥景軒。

見自己主子如此失意,畫月不禁勸道:「小主應該想開些,皇上到底是在意您的,您現在已經養好身子了,隻要接受皇上,還怕來日沒有皇子麼?奴婢聽說,昨晚泠貴人已經被皇上復為嬪了。」

慕娉婷悲傷地流出幾行淚,虛弱道:「我的孩子離去不過兩月,皇上可以寵幸別的嬪妃,可我卻不能金釵玉鐲地打扮著邀寵承恩!我失子未過百日,為娘的怎能這般淡淡一抹,忘了傷痛。」

畫月愣了愣道:「小主還年輕,該打起精神,把心放寬才是啊,太傅大人聽說小主失子,一夜多了許多白發,小主更應該養好身子,養好心啊!」

「爹爹在書信中雖隻要我保重身體,但我相信,他也是想讓我隨心而為,我斷不能昧了心去婉轉承恩,你不必說了,出去!」她伸手一指,斥人離開。

畫月見無法相勸,依言退了出去。

慕娉婷手中團著一件赤榴紅描金雀肚兜,繡出蘭澤春沁,草長鶯飛的圖樣,孩子算在春日裡出生,一針一線都絮著對這個孩子的期望與喜愛。這是她繡的最仔細的一件,想著孩子出生便能穿在身上,如今,卻是無雖在,事卻非了。

她翻開肚兜,下麵還藏著一雙小巧精致的虎頭鞋,這是林清萸之前送她孩子的禮物,一共有兩對,都是鑲了白玉片的,上麵的虎頭栩栩如生,俏皮可愛。

她怔怔地看著這做工精致的物件,淚無聲無息地滑落滴在上麵,之前的憤恨積怨的沖勁兒頓時化成了水,心情一落千丈。

這樣纏綿的悲愴與憂鬱,讓她的精神狀態每況愈下,畫月實在不忍心,瞧瞧放消息告訴了林清萸。

不知不知,慕娉婷於房中又是端坐一天,傷心未完,午膳和晚膳是一筷未動,夜中寂靜,林清萸登門拜訪,畫月趕緊請人進來。

慕娉婷雖在傷心之境說不想見客,但見林清萸來了,還是苦澀一笑,請人坐下。

林清萸瞧見慕娉婷手中拿著的東西,心頭一緊,知道慕娉婷還未從失子之痛中緩和過來,隻岔開這個話題道:「姐姐近來胃口不好,清萸特地做了些梅花糕、山楂橘皮卷和青梅飲來,這些東西最能健脾開胃。」

慕娉婷淡淡一笑,如今她哪裡還有胃口去用吃食,卻也不好拂了人心意,拿起一塊山楂卷嘗了嘗,甜酸之味,還帶有淡淡清香。「倒沒有多酸,甜味更多。」

林清萸莞爾一笑,道:「清萸想著姐姐近日心中愁苦,應該多食些甜才能緩和過來,所以少用山楂,怕味道太過酸澀。」

「妹妹不知我近日最愛吃酸麼,就是要多放…」慕娉婷笑言間忽然止聲,她扌莫了扌莫平坦的小腹,未能忍住眼中酸澀,溢出淚來。

林清萸見平白扯得人傷心,登時慌了起來,湊上前不知所措道:「都是清萸不好,勾起姐姐傷心事,姐姐別哭,都是清萸不好。」

慕娉婷吸了吸氣,滿眼熱淚地搖頭道:「這怎麼能怪你,都是我太過懦弱,這些日子一味地隻知道哭了,見著什麼都能想到我那孩子。」說話間,她的眼神突然生出幾分恨意,她突然道:「都是阿史那姍,皇上之後再沒處置過她嗎?」

林清萸點了點頭,視線突然朝下,不敢對上人悲容,嘆息道:「阿史那姍雖降為答應,但她依舊好好地在關雎宮,皇上並未再多處罰。」

「嗬…是麼?」慕娉婷突然冷笑一聲,臉上晶瑩被抖得從嫣紅的眼角摔落,眼中恨意盎然:「看來我的孩子是白白被她害了吧!皇上對她的情意,竟如此之重,連禁足都沒有麼?」

林清萸眼神一動,怕人想歪,遲疑著開口勸道:「姐姐,敏…阿史那姍到底侍候皇上三年,人非草木,三年枕榻之情又豈是這麼容易消的,姐姐該放寬心,想想日後見了皇上如何相處才是。」

慕娉婷美目一擰,質疑道:「相見?恐怕我這輩子是再不會和皇上相見了吧,我的孩子這麼去了,而真凶卻依舊好吃好喝地養在宮裡,皇上真的對我有情嗎?!」

林清萸趕緊握住人手,「姐姐,萬不可這樣說啊,萬一被有心之人聽去了…」她猜想這些日子慕娉婷都未請過太醫治過心病,恐怕是生出抑鬱了,忙朝菱巧道:「去請李太醫來,給姐姐開一些舒心消鬱的湯藥。」

慕娉婷不再說話,隻是仰頭拭淚,無語凝噎。

未幾,李太醫前來請脈,他一番望聞問切後,神色有異。

林清萸見出端倪,遣了宮人出去,道:「姐姐可是有什麼事麼?李太醫有話不妨直說。」

李太醫微微皺眉,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小主這些日子是否用過紅花?」

「紅花?」慕娉婷愕然,接著道「我小產之後,每每有下紅之症,向太醫院開了方子調理,但總不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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