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終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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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多崎司抬頭看向他的臉。

一行清淚從這位老人的眼中流下,日光燈的照耀中,淚水閃爍著微弱的銀光。

他大概是用盡了所剩無幾的感情和力量吧,在幾聲「Rin」的含混發音中,流出來的眼淚,順著麵頰緩緩滑下,落在床單上,旁邊的心電儀顯示屏上,成了一條直線。

多崎司深吸了口氣,來到窗前打開一點窗戶,吹吹風透透氣。

這裡的窗戶麵向大海,可以一覽美麗的東京灣夜景和燈光點綴的大橋,大型郵輪的鳴笛聲遠遠傳過來,像是隔了幾層隔音板。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抬手看了看表。

距離棲川栗出門,已經過了三十多分鍾,怎麼拖了那麼久,讓自己一個人這麼無聊呆在這,等她回來後要好好懲罰她一下。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病房的門打開,身後傳來腳步聲。

多崎司回頭看過去。

棲川栗美艷的臉蛋上,明顯的有著一層陰翳的神色。

看著這個樣子的她,多崎司隻好把想好好的種種懲罰就隻停留在心底裡。

「怎麼這麼晚呢?」

「抱歉,有點餓。」棲川栗把手上提著的大紙袋放到桌麵上,「剛剛叫人買了點夜宵過來,你要不要吃?」

「好的。」

多崎司回到沙發,兩人吃起了東西。

飯菜的分量很少,但種類繁多,每樣一小碟,總量加起來有不少。

吃飯的期間,兩人都非常有默契地沒去看病床上的老人,彷佛那兒什麼都不存在一樣。

夜晚的窗戶變成一麵昏暗的鏡子,映照出坐在桌旁的人,棲川栗用一種虛幻飄渺的眼神注視著玻璃上的倒影,表情有些疲倦。

「小姨有心事?」多崎司一口就吃掉一個鮑魚,看向她。

「沒,隻是有點累。」棲川栗揉揉眼眶說。

多崎司夾起自己碗裡的另一塊鮑魚:「來,上貢給小姨的。」

棲川栗看了他一眼,略微抽搐了下,開口說道:「你去把窗簾拉上。」

「好的。」多崎司雖然不知道她要乾嘛,但也照著吩咐去做。

拉上窗簾的同時,病房裡忽然一暗。

棲川栗從後邊撲過來,像從空中墜落一般,兩人雙雙倒在地板上。黑暗中,她的睫毛輕輕顫動這,帶著鹹味的淚水從眼眶裡湧出。

多崎司輕輕地用指尖去抹她的眼角:「覺得不忍心還是怎麼?」

「沒那回事……」棲川栗滴咕一聲,顫動的睫毛慢慢平靜了下來,「隻是一想到從今天起,我變成了殺害小司爺爺的凶手,心裡就莫名地感到哀傷和痛苦。」

「叫醫生換藥的時候也沒見你有半分猶豫啊……」多崎司沒好氣地吐槽一句。

「我說,你會不會安慰人的啊!」棲川栗居高臨下,雙手泄憤似的,使勁掐著他的臉龐。

月光從窗簾的縫隙照進來,依稀能看清那張美艷的臉蛋。

相較於女兒的美得張揚的五官,她的是日本女性那種比較傳統小巧玲瓏秀氣款,在高貴氣質的襯托下,整張臉既顯得典雅,也讓人產生難以接近的感覺。

但在此時此刻,這個可以引起男人所有好奇心的女人,表情忽而似在哭泣,忽而露出微笑,忽而又彷佛痛苦不堪,真是變化多端,魅力無窮。

為了能多欣賞一會這種嬌柔嫵媚的勾魂表情,多崎司傾其全部精力,盡量配合著她的節奏,賣力地擺出正在被長輩教訓的乖巧表情。

「後天葬禮,你給我準時出席!」

「好的。」

「葬禮過後,你就是棲川家第一繼承人,給我好好努力!」

「好的。」

「等你長大了,小姨會考慮讓你接手棲川家。」

「這算不算畫大餅?」

「閉嘴!」棲川栗瞪了他一下,然後伏在他耳邊悄聲說道,「怎麼說我也是殺死你爺爺的仇人,你會安安心心被我控製著嗎?」

「唔……」

思考片刻。

多崎司誠實地答道:「或許不會,總有天我要騎到小姨頭上。」

「所以嘛,小姨還不如提前給自己準備多一條後路。」棲川栗的表情像是得到了充分的滿足,一臉愉悅地站起來,「與其等你羽翼豐滿後把我們母女倆趕出家門,還不如趁早貼過去,把你變成自己人。」

多崎司仍然躺在地上:「我們現在已經是自己人了啊……」

「還不算哦,」棲川栗打開燈,倚著牆壁回頭朝他甜美地一笑,「畢竟你和小唯是不領證的,小姨還得多加一重保險才行。」

房間重回光明,多崎司爬起來,沖著棲川栗擺出張牙舞爪的表情。

「哈哈……」棲川栗慵懶地一笑,更添迷人的風韻,豐腴肉感的肢體笑得一陣亂顫。

……

第二天上午,在千代田的某個天主教禮堂,舉行了棲川家主的葬禮。

由於棲川栗限製的緣故,前來參加的人不多,是個冷清的葬禮。在安置於正前方的靈樞旁,有一隻插著白色薔薇的花瓶。不知是花束不夠還是瓶子過大,看起來稀稀疏疏冷冰冰的。

這天從半夜下雨,到了早晨還不歇,葬禮的儀式一開始後,又嘩啦啦地下了起來,教堂那扇薄門外不斷傳來水花濺起的聲音。

靈柩上的遺照,是一個莊嚴肅穆的老人。

多崎司看了好久,實在是沒法把他和那個臨死前一聲聲呼喚女兒的人聯係到一起,乾脆就全程低著頭,聽又瘦又高的神父有點半念聖經。

到了獻花的時候。

他第一個站起來,從神職人員手中接過一支白色薔薇,放到靈柩上。

接著,是棲川栗和棲川唯這對母女,她們獻完花後,默默站到多崎司身後,儼然一副把他但成主心骨的模樣。

再之後,是各種親戚。

有些多崎司見過,有些沒見過。

其中有一對看起來非常眼生的父子獻完花後,往靈樞裡瞻仰遺容,父親直接哭出聲來,身子似乎是要崩潰似地往下滑,兒子趕緊抱著他離開。

轟隆轟隆的雷音和大雨的滴答聲,很快就壓過了哭聲。

好不容易等儀式結束,多崎司伸了個懶月要,打著無聊的嗬欠:「我們回去吧。」

「回家後,還有一場哦。」

棲川栗伸手,溫柔地扌莫扌莫他的頭發。

此時的她,無論神態和動作,都儼然把自己當成了真正的長輩。

「我說小姨,」多崎司好笑地看著她,「要不你考慮一下,把我過繼到你的名下,當你兒子吧。」

「嗯……」

棲川栗頗為認真地點點頭。

下一秒,她用手拍拍棲川唯的後背,催促道:「小唯愣著乾嘛,還不快點叫哥哥!」

棲川唯白了這兩人一眼,拉著媽媽的手往教堂門口走去。

外邊下著傾盆大雨,兩人站在滴水的廊簷下,等待傭人把車開來。多崎司站在側邊,欣賞這對美麗的母女。

兩人都穿著黑色府綢喪服,係著黑月要帶,雪白的衣領裡露出纖細的脖頸,她們的剪影映在朦朧的雨幕當中,精美得彷佛像是一副古代貴族浮世繪。

雨聲淅淅瀝瀝,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黑色庫裡南從雨幕中穿出來,穩穩地停在廊簷前。

上了車,多崎司占了中間的位置,棲川唯窩在他的懷裡打盹,棲川栗則是那手機和遠野幸子通話,交代的是等會在棲川家準備的葬禮事宜。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請幾個和尚來念念經,然後把老家主安葬就是了。

等她通完話後,多崎司順手攬住她的肩膀,左手女兒右手母親,他身前嚴肅地說道:「請你們放心吧,棲川家一定會打理好的!」

下一秒,母女二人同時掐上了他月要間的嫩肉。

回到棲川家,深宅大院,威嚴院牆內,綠樹枝葉在雨中繁盛地生長。

古香古色的大門停了不少車,許許多多穿黑色西裝男性和素色和服女性冒雨趕過來,參加老家主的葬禮。

回到家後,要換上帶有家徽的衣服才行。

多崎司來到自己的小樓,遠野幸子已經準備好了衣服在等他。

「幸子姐今天很累吧?」他一邊脫衣服一邊問。

「還好啦,都習慣你們家的破規矩了。」遠野幸子習慣性地笑笑,把和服披在他身上,然後雙手環他的月要上,幫他係好月要帶。

「什麼叫『你們家』?」多崎司嗅著她身上好聞的香味,「難道不應該說是『我們家』嗎?我的管家小姐。」

「好好,是我們家。」遠野幸子轉到他身前,幫他整理衣領和黑羽織,然後雙手親昵地揉揉他的臉頰,「走吧,我親愛的小少爺。」

「等等!」

多崎司摟住轉身要走的她。

「今天不要亂來!」

「就要亂來!」

「不可以!」遠野幸子拍了拍他伸進自己衣襟的手,「會弄亂的!」

「你轉身趴到窗前。」多崎司命令道。

「今天是葬禮啊……」遠野幸子不情願地搖著頭,把臉撲在了他的月匈前不肯抬起。

「哦,沒關係,反正我對他一點好感都沒,甚至還有點恨,但他就這麼死了,我心裡又有點憋屈。」多崎司摟著她溫軟的身子,無所謂地聳聳肩,「乾脆就做一些不敬的事吧,也算是我小心眼的報復。」

「我說你啊,就愛胡鬧……」遠野幸子乖巧地倚在他的身體,前額緊抵著他厚實的月匈膛,「為什麼我隻是管家啊,我要是家主的話,一定要狠狠地罰你。」

「張開嘴。」多崎司對著猶豫的管家小姐命令道。

「知道了……」

遠野幸子的聲音有股懶懶的無奈,她揚起臉,嘴唇微啟,猶如春陰時節散落的花瓣。

接下來,她轉過身,雙手扶著窗戶,眼望下邊的小庭院,那裡有盛開的早櫻和一池清水,空氣中飄溢著櫻花的濃鬱香味。

搖曳著的黑色秀發,管家小姐誘人的身體,就像一片在雨中飛舞的花瓣,妖艷美麗。

舒適的感覺中伴隨著倦怠,多崎司看著千嬌百媚的櫻花和遠野幸子,吟誦起了一首和歌。

「仰望二月月圓時,寧願花下成新鬼。」

這是一位高官在辭官後,浪跡天涯,漂泊一生時創作的一首和歌。

也許是興致很高的緣故,多崎司玩著玩著,乾脆就放開了去玩,等到遠野幸子重新把他整理好衣服,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葬禮在半個小時前就已經開始了。

「都怪你都怪你啊……」遠野幸子彷佛剛剛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慌忙拉著他往門外走,「都說了這種時候不行的啊,你偏偏要使壞,傳出去我都沒臉見人了……」

此時的她一副懊悔至極的神情,黑色的和服整理如初,發型也一點兒不亂。從多崎司的視角看來,她儼然是一位身著喪服的端在的婦人。

感覺……

自己有點變態呢。

多崎司不情不願地往舉行葬禮儀式的佛堂走去。

到了門前,遠野幸子又一次正了正衣襟,神情緊張地在多崎司身前彎月要,「少爺,請進。」

等多崎司進去後,她才長長鬆了一口氣,倚著牆壁,獨自品味剛才倉促之下未來得及細品的刺激感。

佛堂裡邊,檀香鳥鳥,十幾名僧人齊聲誦經,木魚聲此起彼伏。

多崎司最前麵的位置,跪坐在靈柩旁。

對麵的是棲川栗和棲川唯,等了他半天的新家主,略微不滿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警告他,又像是替女兒出頭。

葬禮從下午開始,持續到傍晚才結束。

最後一個流程,棲川栗宣讀了老家主留下的遺囑,正式確定了兩件事。

第一件,是由她接任家主的位置;第二件,多崎司改姓回棲川,確立為第一順位繼承人,而原本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棲川唯,則變成了第二。

到此參加葬禮的人,個個都是人精,又怎麼會看不出其中的貓膩呢。

他們望向新晉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的眼神中,多多少少包含一絲憐憫情緒——這可憐孩子啊,從今往後就要成為棲川栗手中玩物咯。

到底誰是誰的玩物呢?

隻有時間知道。

棲川司揉了揉跪麻了的膝蓋,朝佛堂外走去。

水霧朦朧的夜色下,棲川家亮起燈,踩著反射昏黃燈光的雨水,他的臉上露出絕對算不上文雅,甚至稍顯粗鄙的笑容。

……

東京的街頭巷尾,再一次開滿了櫻花。

每年隨著櫻花季節的臨近,各路的新聞媒體便會追蹤報道櫻花「前線」的消息,哪裡的櫻花已經盛開了,哪裡的櫻花是最合適的觀賞時機等等,電視節目裡也會不厭其煩地播出櫻花勝地那些美不勝收的景像。

多崎司總想去那些櫻花盛開的地方,悠然地賞賞花,然而整個春假,都因為工作繁忙而一直未能如願,隻好將就看看街道兩旁的櫻花草草了事。

四月的一個清晨。

合攏窗簾的室內,光線昏暗,島本佳柰睜開眼,使勁推了推旁邊的多崎司。

「起來啊,今天開學!」

「啊,再睡一會嘛……」多崎司揉著眼睛坐起來。

島本佳柰已經下床了,正撅著屁股在衣櫃裡翻衣服。

此時的她,短褲短袖,衣著暴露。

豐腴的大腿,挺翹的屁股,彎月要的時候,身材曲線看得人一陣口乾舌燥

太太的身材……真的,真的,真的太完美,犯規級別完美。

大早上很不好!

特別是多崎司還隻是一個精力旺盛的少年呢,可受不了這樣的誘惑!

折騰了好久,兩人這才磨磨蹭蹭地離開家,往學校趕去。

高二的第一天,整個新宿區都在閃閃發亮,辦公大樓的格子間閃著愉悅的春光,綠化樹葉子愈發地鮮嫩。

校門前的長長坡道上,男女學生們互相嬉戲打鬧,發出愉快的笑聲。

不知從哪兒處吹來一陣略帶暖意的風,櫻花漫天飛舞,多崎司揮手拍掉幾片落在肩膀上的花瓣。

走進校門。

「喵~」

胖橘貓一眼就看到了他,挑釁式的喵了一句。

多崎司調轉腳步�

�來到它身前。

一手按住它的後頸皮,一手把它從頭到尾擼了一遍,擼得它一個勁地喵喵叫。

「你到底對沙丁魚有多大的怨恨啊?」

「是它欠揍!」

多崎司回頭頭,看向晨光中的少女。

校道、櫻花樹,新校服,美麗的部長大人。

沙丁魚趁機擺脫他的魔爪,一溜煙跑到她的腿下,一邊蹭著她的腿,一邊告狀。

「我們走,不和壞人玩。」栗山櫻良彎月要把貓抱起,走向鞋櫃換鞋。

「都同一個班了,你還能擺脫我不成,」多崎司雙手插進兜裡,慢悠悠地跟著走。

升入高二後,他和栗山櫻良以及二宮詩織選的是文科,都分到了二年F班。笨蛋鹿見選的是理科,分到了和棲川唯在一起的A班。

哦。

對了。

要特別聲明一件事。

笨蛋鹿見成功當上了學生會的風紀委員,每天早上都帶著個小袖章,一臉神氣地站在校門口抓人。

對此,恬不知恥地數次走會長大人後門的多崎司,功不可沒。

「早上好,kiki!」

一走進二年F半教室,二宮詩織就元氣十足地沖著他打招呼。

「早上好。」多崎司開心地笑了下,提著書包在她身後坐下。

栗山櫻良可愛的臉上,帶著一點都不可愛的笑容,在渣男身後落座。

「我感覺自己的背脊涼得很。」多崎司嘆了口氣。

隔著兩條走到,村上水色看著他們三人,一臉委屈:「明明是我先來的啊……」

「諸位,打起精神來!」

穿著整齊製服,光彩照人的星野花見出現在教室門前。

她拍了拍門,大聲宣布:「現在馬上排好隊,去禮堂開大會,誰要是給我丟臉了,就做在地獄待兩年的準備吧!」

可怕……

這個有暴力狂傾向的老師,絕對不能惹。

好在,她很快就要成為自己的妻子……多崎司有些得意地想著,混在隊伍中慢悠悠地朝禮堂出發。

春日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灑落,斑斑點點地落在校道上。

天空澄澈得令人驚喜,沒有一絲雲彩破壞它的美麗,抬頭往上一看,人心都會變得寬廣起來。

校門口的巨大橡樹上,一隻又黑又大的烏鴉飛過來,盤旋在學生的上空。

多崎司看了看。

去年,他就做過這樣一個夢。

在夢裡,他變成了一隻碩大的烏鴉,自由自在地在雨中的東京翱翔,最後落在新宿禦苑人工湖邊的涼亭裡,被一個吃貨女人抓住了,那女人說要把他的毛拔了後烤來吃……後來那女人變成了他的模樣。

或許……

是時候去了解另一個世界了。

「欸,多崎!」

「別走神,信不信我揍你!」

隊伍前排,星野花見舉起拳頭,威脅似的笑著,那黝黑的長發隨著春風微微搖擺。

「星野老師手下留情啊——」多崎司大聲喊了句,抬腳跑到前邊,和姐姐大人並肩同行。

被風吹落的櫻花,在他和她身邊打轉。

一個澄澈得近乎透明的幸福清晨。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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