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被證道的妻10(1 / 2)
胡清音在六爻亭下找到承淵, 這一陣以來,師尊彷佛長在了六爻亭下的那張石凳子上,不下棋不飲茶, 隻那麼坐著,宛如一座雕像。
她知道, 這一切都是因為薑爻, 思及此, 胡清音心頭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師尊,陳嵐師兄托我代為問向您請安。」胡清音故意提起陳嵐, 偶然的一次,陳嵐來雲景宮找她,她發現師尊的情緒變了, 極其淡薄,淡薄的彷佛是她的幻覺。之後她確認好幾次, 終於確認,那不是她的幻覺, 她幾乎要喜極而泣,原來,她並不是在唱獨角戲。
從此, 她刻意與鳳弈、陳嵐等人相交。她一直都知道他們對她深深淺淺的心思, 她很感激, 也很抱歉,她一直在利用他們刺激師尊, 可她別無他法。
胡清音目不轉睛望著承淵,再一次試圖從中捕捉到他情緒的變化,那些細微的變化曾是她堅持百年的力量。
現在,這股力量消失了。
絕望化作蔓草瘋狂生長, 頃刻之間纏繞心髒,越纏越緊,緊得越來越疼,疼得胡清音想哭。
胡清音忍著滿腹悲苦,緩緩道:「陳嵐師兄說,璿璣尊者和金龍已經締結良緣。」
承淵抬眸,眼底風平浪靜,淡淡道:「本座要閉關,你下山吧。」
胡清音丁點沒有被解除禁足的喜悅,隻有巨大的難過,她終於再一次捕捉到師尊的情緒變化,卻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
世人總說,女人心,海底針,豈不知,男人心,更難以捉扌莫。
眼淚猝不及防滾下來,胡清音的情緒和淚水一樣決堤,「師尊,薑爻早已變心,隻有我,我的心一直沒有變。」
胡清音哀哀望著承淵,眼裡的愛意毫不掩飾。
承淵看著她,眼神專注極了。
胡清音的心先是熱,倏爾又轉涼,涼到神魂都戰栗起來,師尊看的不是她,而是透過她在看薑爻,她們擁有一張何其相似的臉龐,
良久,承淵低低一嘆,「癡兒。」似悲哀,又似憐憫。
一拂袖,胡清音的身體被風托起,不等她反應,她人已經回到住所,再也不能靠近六爻亭一裡內。
承淵閉關了。
胡清音等了一年,一年,又一年。終於等到結界消失,她禦劍飛向六爻亭,在看見承淵那一刻霎時凝固,彷佛被凍住了,她整個人急劇下墜,重重摔在地上,頭破血流。胡清音卻是不覺疼一般,狼狽爬起來,跌跌撞撞跑向承淵,兩眼圓睜,眼角幾乎要裂開,像是看見了極為可怕的東西。
亭內的男子冷得像是被千層萬層冰塊鑄成,一頭雪白的發在陽光下泛出寒芒。胡清音膝蓋一軟,跪倒在地,兩眼直勾勾盯著前方,嘶聲:「師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承淵看一眼胡清音。
極冷,冷得胡清音彷佛被浸泡在寒潭,骨頭縫裡都滲入寒意。
承淵抬手,胡清音掉落在地上的青霜劍飛入他手中,隻見他手指微微用力,玄鐵打造號稱無堅不摧的青霜劍斷成兩截,叮當落地。
「你我師徒緣盡,從此,你不再是本座弟子。。」
胡清音覺得斷的不隻是青霜劍,還有她自己。
「為什麼?」胡清音紅著眼,淚水無聲滾落。
「我將成魔。」承淵的聲音平靜極了,彷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胡清音如遭雷擊,腦子裡一片空白。
承淵禦風而去。
胡清音猛然回神,巨大的慌亂和驚恐填滿心髒,她聲嘶力竭地喊:「師尊,師尊!」
承淵隱匿身形行走在繁華凡間,明明沒人看得見,可周遭之人本能的避開他,如同摩西分海。這樣詭異的情形駭得人們又驚又恐,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甚而有膽大的潑水試探,親見水遇見屏障一般散開,人們登時嚇得哇哇大叫,喊妖怪喊神仙的都有。
承淵聽若罔聞,視若無睹,無動於衷,直到他聽見了她的名字。
酒肆裡的說書人重重拍下驚堂木。
「……話說那璿璣尊者黑鞭一甩,便將那山賊的人頭摘下,呼啦啦的血……」
和阿布相認之後,薑歸依舊她的修行,四處找人打架,有妖族也有人修,偶爾順手解決個山賊海盜,漸漸的江湖上都是他們的傳說。
承淵靜靜聽著,從這個凡人的描述裡,彷佛看見了路見不平的她。她外冷心卻熱,遇見不平事,總是要管上一管。
「你們說璿璣尊者那般善良的人,華闕仙尊到底怎麼想的,怎麼舍得殺了她。」台下錦繡華服的年輕公子輕搖折扇,「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不知福,幸好還有龍神,要不璿璣尊者就太可憐了,賠了感情又丟了性命。」
「所以說老天有眼,不會錯待好人,璿璣尊者否極泰來,一嫁更比一嫁好,將來生個小龍人,一家子和和美美,讓那個叫華闕的後悔去吧。」
酒肆裡忽然冷起來,陰森森的冷,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地爬上每個人的胳膊,無名的恐懼籠罩心頭,壓得眾人透不過氣來。
「阿彌陀佛。」
寶相莊嚴的年輕和尚走進酒肆,顏如玉,聲如樂,令如墜冰窖的人們略略回暖。
年輕和尚停在承淵麵前,目光慈悲:「無知者無畏,仙尊何必與凡人計較,阿彌陀佛。」
承淵眼底的殺意並未退卻:「三戒主持是沖本座而來。」
三戒和尚目光悲憫如佛陀,他在寺內感應到強大的魔氣,循著那股若隱若現的魔氣尋來,遇見承淵。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妖會成魔,人有了心魔,也會成魔。
多情劍出現在承淵手中,他看著三戒和尚的眼底掠過紅光。
三戒和尚心下微沉,憑他一己之力,絕非承淵對手,更何況半入魔的承淵,於是他說:「璿璣尊者嫉惡如仇。」
多情劍不見了,承淵轉身離開。
三戒和尚並不覺歡喜,華闕仙尊,璿璣尊者,金龍妖尊,稍有不慎,便是天地浩劫。
「阿彌陀佛。」三戒和尚念了一聲佛號,跟上承淵,遠遠綴在他後麵。倘若承淵壓不住魔性濫殺無辜,縱使勢單力薄,他也要降妖除魔。
良久良久,酒肆內噤若寒蟬的人才回過神來,年輕公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冷汗如雨下,再無知他也知道自己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無知的小販熱情推銷:「這可是璿璣尊者帶過的金釵,世間獨一無二,走過路過您可千萬不要錯過。」
薑歸嘴角抽了抽,她何時有過這樣一支鎏金包銅釵,她怎麼自己都不知道。
大包小包拎在手裡的阿布饒有興趣地問:「璿璣尊者的金釵怎麼會落到你手裡?」
「這可是說來話長,」小販眉飛色舞地說起來,「去年我去進貨,路遇強盜,對方不隻想要劫財還想人殺人,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璿璣尊者和金龍妖尊從天而降,都不用璿璣尊者出手,金龍尊者現出原形,一尾巴就把那夥子強盜拍成肉泥,好不威風。」
小販用力拍大腿,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感情之充沛,以至於阿布不禁回想去年是否順手救過這人,回想無果,阿布神情變得微妙。
「臨走之際,璿璣尊者瞧我可憐,便拔下頭上金釵贈我,讓我回家好好過日子。喏,就是這支金釵,也是我嫁女在即,囊中羞澀,又瞧著這位夫人與璿璣尊者有幾分神似,否則我是萬萬舍不得拿出來賣的。」現如今似璿璣尊者已經成為街頭巷尾的贊美之詞,和誇姑娘家人美心善一個意思。
小販兩隻小眼睛冒閃爍著精明,眼前二人一路看過來一路買過來,手裡拎得滿滿當當,一看就是人傻錢多好騙。
阿布納罕,傳音薑歸:「你都變成這幅模樣了,他居然還看得出來。」
薑歸好笑:「他信口胡說的你也相信。」
阿布堅信這小販透過平凡的偽裝看穿了本質,覺得這小販十分有眼光,於是心情大好,扔過去一顆珍珠:「我買了,包起來。」
接到珍珠的小販眼睛瞪得有牛玲那麼大,傻乎乎瞪著手中足有龍眼大的珍珠,回過神來欣喜若狂,好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倒。
哄得阿布眉開眼笑。
薑歸也笑,這家夥意外的好哄。
心花怒放的小販除了打包金釵,還額外包了三樣小首飾作為贈品,嘴甜如蜜:「夫人好福氣,尋了個這麼疼娘子的相公。」
龍心大悅的阿布就想再賞他一袋子珍珠,作為富有四海的龍族,真正意義上的富有四海,缺什麼都不會缺珠寶。
剛打開儲物戒,阿布猛地感應到一股強烈的魔氣正在快速由遠及近,他握緊薑歸的手:「有東西在過來。」
薑歸第一次見他如臨大敵的模樣,心下一沉,不一會兒,她也感應到了那股危險的氣息。
薑歸對阿布道:「去上麵。」
要是打起來,免得殃及無辜。
阿布一點頭,騰空而起,現出原形,薑歸禦風上天,立在龍角間。
手捧金釵的小販張大了嘴,活像是被人塞進去一枚鴨蛋:「龍,龍……龍!」
「娘子,快來看神龍。」
「哇,金龍,是金龍。」
「金龍頭上的是璿璣尊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