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1 / 2）
黑暗深邃的極夜中,跪伏的人感覺不到時間流逝，感覺不到神是否還在，是否在某個地方沉睡。
所有人安靜等待著,連呼吸都是靜止的,恨不能十分鍾才呼吸一次。
他們心驚膽戰地匍匐著,即使天空上的一切彌散，也沒人敢做出格的事情。
一個個生怕吵醒了那位在沉睡中的黑暗之主。
梅納城主率領著城主府護衛一同跪著。
高大身軀匍匐著，他們腦袋貼近地麵,冰冷的觸感從額頭滲入心髒。
「砰砰砰！」
心跳聲如擂鼓，緊張得筆尖冒汗。
帝國與教會的外來者們微微欠身,表示敬畏。
相較於其他人，風狼上將顯得最為冷靜淡漠，赤紅色眼瞳不曾有丁點波瀾。
她宛如一杆標槍矗立著,隨時都會利刃出鞘。
她冷靜，旁邊的藍龍親王更是吊兒郎當。
這兩個家夥在肅穆冷銳的氣氛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藍龍親王對著風狼少將軍笑了下，眉眼彎彎,溫柔極了。
風狼冷漠撇開眼，她冷靜是因為烈山帝國跟另外兩大帝國都不一樣。
烈山帝國沒有國教,烈山帝國的皇室成員和大部分貴族都不信教。
而藍龍……這家夥就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瘋子。
藍龍性子起來，根本不會管任何後果，能拖著敵人和同伴一起去死。
在其他人都安靜匍匐，不敢有丁點異樣，藍龍親王笑嘻嘻打量呢。
他目光逡巡左右,湛藍眼瞳好似能看穿一切。
可惜,黑城街道平凡如以往,沒有因為剛才的神跡產生任何變化。
「誒,風狼,你覺得剛才那位真的還是假的？」
藍龍左右瞧過，好像隻有風狼最順眼，湊過去跟她搭話。
風狼語氣硬邦邦：「真的假的都跟你沒關係。」
藍龍親王：「唔，說的也是，畢竟我不信教，嘿嘿。」
20個小時，很多普通居民已經支撐不住了，膝蓋癱軟下去，得用手肘壓著地麵才能勉強支撐身體。
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敢擅自起身，呼吸都小心翼翼。
四下觀察周圍人的動靜，發現沒人起身，就繼續跪著。
直到梅納城主跳上天空，他無聲無息地探查著。
呈現出幻影的天空漂浮著陰雲，沒有留下與神相關的任何痕跡，也沒有動用力量的跡象。
剛才那些影像，好像真是遺跡投射出的幻影。
城主府衛兵們根據城主吩咐，尋著街道四下尋找，有沒有人為操控的痕跡，同時引導民眾，疏散他們離去。
「藍龍親王，以你看，剛才那神跡是真的，還是有心人所為？」
應從挑起眉梢。
他金發碧眼，顯得格外張揚熱烈，氣質如火一般昂揚向上。
「誰知道呢？」
藍龍親王聳了聳肩膀，笑嘻嘻看向風狼：「要不要一起喝杯酒？這黑城的酒混了點，烈是真的。」
風狼：「你付錢？」
「當然。」
「好，那就多謝了。」
風狼跟著藍龍從城主府高台一躍而下，須臾片刻，兩人閃入街道，消失不見。
應從眼睛眯了起來，靈光教會聖子眼神溫和，輕笑：「風狼少將軍奪了巴迪斯平原北部六城，藍龍親王還能如此大度，真是好脾氣呢。」
「梅納城主，在這裡造神跡，得浪費不少功夫吧？」
應從權當沒聽見，轉身就走。
靈光教會聖子繼續微笑，聖光聖女眼神淡漠，踏步離去。
他們這些人，都是競爭對手。
一個個的，大家同樣心懷鬼胎，都想將對手排擠出去。
靈光聖子這坑挖得太淺了點，沒人願意搭理。
確定不會有危險發生，又有城主作保，城民們才有膽子站起來。
他們壓抑了這麼長時間，總算是能稍稍鬆口氣。
那種末日降臨的恐怖和壓抑感太沉重，像是頭頂有座山，隨時都會崩塌，徹底將他們擊碎。
一開始還是沒人敢開口，大家都搞不清楚狀況，緊閉著嘴巴。
慢慢等城衛兵四處搜查巡邏，似乎一切都恢復正常，人們才真正有了聲息。
喧囂的吵嚷聲好似沸騰了的油鍋，整個黑暗的城市熱鬧得徹底炸了。
有關黑暗之主的傳說喧囂塵上，在清楚的、不清楚的所有人口中不停傳誦。
奧黛爾西身形隱沒在街角，耳朵裡是人們激動壓抑，還帶著點兒恐懼的話語。
那些傳說層層疊疊地重復，說的是黑暗之主，深淵盡頭，偉大未知的混沌存在。
奧黛爾西嘴巴微微顫抖，從腳底生出一種顫栗的恐懼感——她好像乾了瀆神的大事情。
天啊！
那在天空中呈現出來的分明是聖光之主！
是店長啊！
那是真正的聖光，是偉大的支柱，知識的聚合，是銜接時空的門。
為什麼，怎麼就出現了黑暗之主？
黑荒原還有位黑暗之主？！
奧黛爾西一心撲在偽造文明上，壓根不清楚黑荒原上的神之傳說。
她不清楚黑荒原上隱藏的大秘密。
可這會兒，奧黛爾西莫名有些恐懼。
她隱隱約約明白方才天空中一閃而逝的聖光為何出現。
黑荒原，黑暗之主……
這裡可能比她想象中更重要更隱秘，隱藏了凡人不知道的古老秘密。
是神想要的地方，重要至極的地方。
「贊美聖光。」奧黛爾西因為剎那間冒出來的瀆神想法而顫抖，她嘴巴上下抖動著，隱藏在黑兜帽下的麵容因為驚懼低垂下去，不敢再冒出天馬行空的想法。
她是虔誠的信徒，隻做信徒該做的事。
聖光啊，應該照耀著這極夜的崎嶇恐怖，將聖光的福音帶到黑荒原。
奧黛爾西有些慌張，她深吸一口氣，跟隨人流沒入街區。
跪了二十多個小時，即便是鐵打的家夥，膝蓋也快廢掉了。
奧黛爾西休息後，打算尋個傭兵隊，一起去探險。
黑荒原上突然出現的古神蹤跡震驚世人，三大帝國和四大教會總部前後收到了報告函。
米夫爾大陸的這紀文明已然延續3000年之久，七大勢力暗中都在追尋古老文明的殘留痕跡，追尋他們突然消失的原因。
那是隱藏在歷史中的大恐怖，是真真正正能剎那滅世的偉力。
可惜，直到現在，所有勢力都沒有太大收獲。
他們隻能從過往文明的建築規模和殘留下來的各種魔法陣推敲出了他們的魔法水平，確定那些魔法陣是目前造不出來的。
簡而言之，除了明確了那些文明的牛逼外，啥收獲沒有。
黑荒原上古神出現的消息宛如一點火星，點炸了帝國和教會，也點炸了米夫爾大陸上的其他古老勢力。
古神。
不同於四大教會的，古老魔法文明供奉的神祇。
帝國和教會高層再次派人趕往黑荒原，其他收到消息的古老勢力和個人也都馬不停蹄，瘋狂趕往黑荒原。
這是能探索到古老文明秘密的機會，是很多人等了幾百年的機會。
黑荒原失落古城與其他文明都市不一樣，它展現出更久遠古老的氣息。
加上黑荒原本身的神秘莫測，雙重神秘buff疊加，所有人都覺得失落古城中可能有裂解開謎團的線索。
黑城經歷兩三日的沸騰後，恢復了本來的樣子。
奧黛爾西改頭換麵，跟隨冒險者進入黑荒原。
廣袤戈壁籠罩在無盡頭的極夜裡，黑暗中似乎處處隱藏著危險。
「大家小心點兒，藏好自己。」
奧黛爾西低垂著眼簾，他感覺到附近至少隱藏了至少七八支隊伍。
所有人都在往同一個方向奔去。
奧代爾西緊張起來，呼吸急促了些。
她對失落文明的研究很少，所謂失落古城根本就是個空殼子。
奧黛爾西隻是將自己整理出的部分書籍扔進了隱秘的地方，確保能被發現。
她在親身經歷過神國後，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和感悟。
奧黛爾西將這部分東西融入到魔法陣中，隱藏在了古城的各處。
本以為這趟隻有聖子聖女和主教，奧黛爾西對自己的布置還是比較有信心。
可主的身影突然出現，此刻已有數不勝數的家夥在趕往黑荒原。
整個大陸都聞風而動，奧黛爾西想著，聽到消息的家夥應該都不會錯過這場「盛會」。
她那點布置……能行嗎？
奧黛爾西緊張不安，還有些激動，她跟隨著隊伍行走在沙漠之中。
傭兵小隊的隊長努力壓製住外泄的氣息：「咱們別著急，跟那些大人物後邊進。」
「明白。」
「放心吧，我們懂。」
他們這些小蝦米不敢跟帝國和教會搶，隻能後頭分一杯羹。
大家弄些值錢玩意兒就是了。
奧黛爾西努力讓自己平靜下去，事已至此，慌張也無濟於事了。
她微微揚頭，感覺到了從遠及近而來的極其強大的魔力波動。
魔法師協會來了？
能來的這麼快，想必是北海帝國的。
奧黛爾西嘴角抽動，深深吸了一口氣。
黑荒原上無有魔力元素，但魔法飛艇本身積蓄著極其強大的魔力流，能正常飛行。
奧黛爾西看著頭頂飛過的華光，更慌了：「……」這個局還能成嗎？
魔法師協會的老怪物們全都是常年鑽研的，他們不問世事一心隻撲在研究上。
沒人比他們更清楚失落文明的魔法水平和諸多歷史，自己那點東西……奧黛爾西苦笑。
她雖然已經有了大陸頂尖魔法師的實力，有了堅定的信念和主的眷顧。
可她在真正的魔法師行列裡還是後輩，年紀太輕，閱歷經驗比不上那些學者，
奧黛爾西默默在黑暗中畫出聖光符號——這種時候，唯一的辦法就是向主祈禱。
小小的黑荒原來了數不勝數的、傳說中的大人物，他們聚集在風沙裡。
一道道身影都是冒險者們聽說過的上位者，甚至有早就隱世不出的老怪物。
「諸位都到了，那就一起打開這裡。我等誰也不占誰的便宜，誰出力的多，待會兒誰就先一步跨入這座城市，如何？」
「可以。」
「沒問題。」
黑荒原上用不了魔法，但這些大勢力的人各有各的法子。
他們一同出手，流星匯聚到一處，宛如彗星撞地球，轟然砸向荒漠中央。
一群離得近的、隱藏在沙漠中的冒險者汗毛乍起，嚇到慌不擇路，四處逃竄。
那道道流星視他們於無物，完全不顧及冒險者的性命，還在不停匯聚光和熱。
強大的力量照亮了這一方天空。
梅納站在角落，他微微揚頭，身形宛如鐵塔。
身旁都是黑荒原上的原住民，九城城主也聚集到了一起。
「梅納，我等是否要進去？」
「這裡是黑荒原！是我們的地盤！」
講話的鐵塔般的漢子眼神有不滿，梅納深深吸了一口氣，搖頭嘆道：「實力不如人，我們又能如何？待會兒，大家跟著一同進去，見機行事吧。」
魔獸咆哮，狂風席，璀璨的光華四散炸開。
流光席卷著大地，飛沙走石。
沒準備的冒險者們被風沙席卷摔落在地，在仰頭時，便見宛如獅虎狂野咆哮著的偉大城池矗立在自己麵前。
在城市麵前，他們如同螻蟻般微小。
這座城池偉岸廣大，看到它時，隻覺得天地間都隻剩下了這座城。
靈光教會聖子往前踏了一步，他全身都籠罩著黑色紗布，僅露出一雙眼。
他凝望城門上懸掛的巨大字體，清淡沙啞的嗓音徐徐響起：「起源之城。」
懸浮於城池上的文字沉澱著歲月與滄桑，古老幽邃的神秘撲麵而來。
所有看到這四個字的魔法師都瘋狂了。
「這是……咒文？」
「咒文啊！」
「不不不，這不是……」
杵著魔法杖的蒼老魔法師忘記了其他，眼神充滿狂熱和敬畏，不停吞咽著口水，聲音都在發顫：「這四個字……」
強大魔法師在這四個字裡看見了無窮盡環繞的元素，而強大的騎士們在這裡看見了磅礴如山嶽的力量……起源！
起源二字匯聚了山川萬物，匯聚了他們讀不懂的東西。
他們分明不會這語言，分明看不懂這文字，可在看到那些字跡時，自然而然的便明白了字的含義，明白了城市的名字。
「這是神文嗎？」
有人滿含敬畏，喃喃自語。
米夫爾大陸的魔法釋放依靠念誦咒文，而不同的咒文組合能產生不同的魔法效果。
米夫爾大陸到目前為止經歷過四代咒文變革，魔法師們在一代代書寫中改變，他們改變書寫方式和咒文形狀，增強魔法威力。
強大的魔法師能夠創造出獨特的書寫方式，會改進咒文的形狀和筆畫，從而達到更強的魔法釋放效果。
這種咒文書寫和形狀的改進也是區別大魔法師和普通魔法師的方式。
最強的魔法咒是用最先進的咒文搭配最合理的排列方式，它們掌控在魔法師協會和強大的魔法師手中。
普通魔法師想要學到這些，都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咒文不管如何改動，總會有這樣那樣的隱患。
甚至產生魔法師無法承擔的後果。
所以，在魔法師的想象中，咒文有一種最完美的狀態——神文狀態。
魔法師們希望組合魔法咒語的咒文能夠包含更多更廣的含義，應該用最簡短的咒文組合出包羅萬象，區別甚大的魔法咒語。
可是，這實在是太難了。
很多魔法師終其一生，追尋咒文的完美狀態，遍尋不到。
城池上空懸掛的字，簡潔而韻味廣遠，包羅萬象，
這就是魔法師們追求的神文完美狀態。
魔法師協會會長心肝都在發顫，蒼老渾濁的眼瞳剎那間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熾熱。
他好似突然褪去了蒼老，慢慢挺直了身板兒。
「這是神文，神文啊！」
還沒有進城，在城門口便看到了傳說中的神文。
壓抑的興奮和激動，還有隱隱膨脹的劍拔弩張，在城門前逐漸慢開。
奧黛爾微微吸了一口氣。
神國使用的文字艱澀難懂，奧黛爾西去了兩次，拚盡全力隻勉強記下了十幾個字。
那些字印在腦海中，有時稍稍回想，奧黛爾西都會覺得頭暈目眩，渾身疲乏，想要立刻倒下休息。
她拚命努力，不敢錯過的東西總算派上了用場。
奧黛爾西有些開心，第一步是成功了。
她大致掃了眼周圍那些魔法師和騎士們。
所有都在拚命，努力記住起源之城的書寫方式，記到臉色蒼白都不肯放棄。
沒有人講話，沒有人願意錯過這種機緣。
「彭！」
第一個人倒下，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啊！」
倒下的人中開始扭曲翻轉身體，他怒吼著，發出不似是人類能發出來的聲音。
尖銳恐怖到仿佛從最心底裡散發出來的叫聲，令聽到的人齊齊心一跳。
「聖光！偉大的、真正的聖光……」
「我看見了，看見了……哈哈哈！」
狂笑聲幾近癲狂，打斷了所有人的強行記憶。
他們皺著眉頭後退，避開這些狂亂的魔法師。
陷入狂亂的魔法師突然開始無差別攻擊，一道道流光在廣場上炸開。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被砸了個灰頭土臉，甚至血流滿地。
「這裡能動用魔法？！」
魔法師本能拿起法杖，念誦咒文，豎起一道道防禦。
陷入狂亂的家夥瘋子一般四處點火，而其他倒下的人裡也出現一樣的症狀。
他們喃喃自語，偶爾狂笑，偶爾抬頭，仿佛在剎那間看見了世間真相，麵目猙獰又興奮。
這種突如其來的發狂令所有人心頭一寒。
「這是強行銘記神文導致的。」
「那神文蘊藏的力量太過恐怖，若是精神力不夠龐大的人強行記憶，會記憶紊亂，精神崩潰。」
「……」
「他們胡亂攻擊會對我們造成影響，還是先鎮壓吧。」聖光教會聖女上前一步，她渾身散發出淺白色的光芒，微微抬手，一道道光束落向突然發狂的瘋子們。
其中一人被聖光繩索捆住，他瞪大眼睛，瘋狂掙紮無果後，死死盯著聖光教會的聖女看。
從頭看到尾，從上看到下。
那種眼神令聖光教會女心中不悅，抬手，再次凝聚聖光術。
「異教徒，接受聖光淨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