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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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九思大半身子是浸沒在水裡的,抬腳的時候隻有一小截腿裸露在外。

淌著水漬輕踩在了她麵前的白玉石板。

他們離得很近,她在岸上,青年在靈泉。

為了配合她,也為了遮掩住自己的身體,謝九思雙手撐在了水底,微微支著上半身,背靠在後麵的青石。

這片靈泉被紫竹圍繞,月下樹影婆娑,光影斑駁搖曳在謝九思的身上。

從白茶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肩膀以上和一點小腿的肌膚,氤氳的霧氣如紗幔蒙上了她的眼睛,也覆在了她的心間。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自從莊周夢蝶裡出來後,或許就跟她看到他的一些舉動會有身體記憶一樣,腦子比身體更快做出了反應。

他也在那虛妄的百年裡對她有了依賴。

是被謝沉的神識影響了嗎,還是時間太久成了一種習慣?

白茶不得而知。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現在的她和謝九思單獨相處的時候,她沒辦法做到以往那樣道心清明。

哪怕是編織的幻象,在看到這樣旖旎的畫麵時候她總是控製不住的想些有的沒的。

這樣不好。

她心裡這樣告誡著自己要從虛幻裡走出來,不要被左右影響。

自己不是衛芳洲,謝九思也不是謝沉。

兩情相悅是假的,那些意亂情迷也是假的。

白茶是這麼想的,然而在青年將那串朱紅的腳鏈遞過來,用那樣溫柔的眼神注視著她的時候,她還是和幻象裡一樣很沒出息地答應了。

靈泉是冰冷的,可他的肌膚卻泛著一層淺淡的粉色。

她隻飛快地瞥了一眼,不敢亂看。

小心翼翼將那串腳鏈戴上,像是完成了什麼極為艱巨的任務後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謝九思其實也有些羞赧,在提出那個請求的時候他也意識到不妥了。

在幻象裡的白茶雖然是衛芳洲,可她子自始至終意識都是清醒的,她大多時候都是她自己,沒有旁人的影子。

虛妄也好,真實也罷,她都沒有變過。

反倒是他的性格被謝沉的經歷左右,變得有些恃寵而驕。

所以在收到她的禮物的第一時間,他竟想的是讓她幫自己戴上。

這可不是師兄該對師妹提出的請求。

謝九思該補上一句「開玩笑的」「逗你的」之類的話應付過去,這是最好的避免尷尬的辦法。

然而他沒有。

因為唯有這個,他說不出違心的話來。

好在白茶答應了,她向來遲鈍,估計隻會覺得今日是他生辰,壽星的要求拒絕了不好。

他原本是這麼想的。

可是在看到白茶緊張地指尖顫抖,屏住呼吸對著一串腳鏈如臨大敵的樣子。

謝九思喉結滾了滾,心下一個大膽又愉悅的猜測冒了出來。

——她是知道不妥的,隻是她無法拒絕他的請求而已。

「這裡很熱嗎?」

白茶剛鬆了口氣,頭頂一個喑啞的聲音問道。

她抬頭看去,鼻尖險些擦過他的鼻尖。

師兄什麼時候靠這麼近的?!

白茶慌忙往後仰了些,那雙金色的眸子似夜裡蟄伏的野獸,而她是獵物。

她被看得很不自在。

「還,還好,可能是因為我剛才一路跑過來找你所以這才有點兒熱。」

她一邊說著一邊抹了把臉,果不其然,自己的鼻尖和額頭不知什麼時候沁了一層薄汗。

纖細白皙的腳踝在那串紅玉的映襯下如紅梅落雪,水珠緩緩從腳背滑落在了足弓,指甲也在水汽裡暈出好看的緋色。

真好看。

「你是在說你送的腳鏈好看嗎?」

聽到謝九思的聲音後,白茶這才驚覺自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師妹的眼光一向很好,我也覺得它很好看。」

他彎了彎唇角,笑得清淺柔和。

才不是腳鏈,她說的是他好看。

白茶想要反駁,又覺得這樣解釋了會讓本就奇怪的氛圍更奇怪。

「……師兄喜歡就好。」

「那師兄你要是沒別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啊。」

這都三更天了,白日她剛傳出「為愛月匈口碎大石」的謠言,要是一會不小心碰上了主峰守夜的童子,傳出她晚上跑到謝九思這邊來。

她就真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不想白茶剛起身,青年的手不知什麼時候扣住了她的手腕。

「等一下,我看看你的傷。」

傷?什麼傷?

謝九思抬眸,「他們不是說你為了討這塊靈石受了傷嗎,還是說是他們亂傳的?」

原來是這個。

白茶眨了眨眼睛,後知後覺說道。

「是受了傷,不過這都過去好多天了,你別擔心,我早沒事了。」

盡管白茶這麼說了,他還是不大放心,渡了靈力去探。

感知到了什麼指尖一動。

「你受傷的地方怎麼是……」

他顧忌著什麼沒說出口,眉宇之間折痕漸深。

「這塊靈石不是逍遙子師叔用來給大家成功擇劍回來的犒賞嗎,怎麼好端端的還受傷了,而且傷的還是這種地方?」

難不成是因為分配不均而打架了?

不應該啊,以白茶如今的修為,除了風停雲,同輩中也就紀妙妙能和她交手。可前者不喜歡這種靈石,自是不會去爭搶,後者是仙樂峰的千金,紀淩什麼好東西都緊著她,她哪裡需要為一塊靈石和白茶大打出手?

白茶的傷是好的七七八八了,但是月匈口還是有些疼,不過沒傷到內裡她沒太在意。

「啊沒什麼,就是不小心撞到了。」

「撞到什麼了?」

「……月匈口。」

「不是,我是問你被什麼撞到了……」

謝九思一愣,眼眸微睜。

「你是被那塊靈石撞到的?」

白茶心虛地點了點頭,本來以為這件事就算揭過了,青年卻很是刨根問底。

「那塊扶桑靈石不是有半人高嗎,你是劍修,你的眼力在劍宗上下也是數一數二的,怎麼可能會不小心撞上。」

謝九思神情沉了幾分,手撐著岸邊,要不是身上衣物單薄,他可能已經站起來了。

「師妹,你說實話,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上仙門那些弟子看你得了雙劍,心生嫉妒,暗算了你?」

不怪他心思陰暗,而是這種情況在白茶沒有擇劍之前就屢有發生。

因為白茶跟著他修行,因為她得了擇劍資格,又因為她並非仙門,受到排擠。

這些謝九思一直都知道,可他能做的除了責罰他們一番便是讓風停雲在他不在劍宗的時候護著她一點,做不了任何逾越門規的懲戒。

以往的他一直都是最以身作則,最恪守規矩的,因為他是萬劍雲宗的大師兄,他不能偏袒任何人。

可是如今他不想這樣。

「告訴我,是誰傷了你?」

白茶被嚇到了。

她還是頭一次看到謝九思這樣生氣,眉眼沉鬱,金眸晦暗,逼仄的威壓讓靈泉平靜如鏡,泛不起一點漣漪。

「沒沒沒,沒有誰暗算我,更沒有誰傷到我。這是我自己弄的,我……」

白茶咬了咬牙,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說道。

「是我自己乾的!」

「什麼?」

謝九思錯愕地愣在原地,氣勢驟然湮滅。

「就是你也知道逍遙子師叔玩心很大,之前我去千仞峰上課的時候他就經常拿靈寶什麼的來給我們,但是一般誰贏誰得,這一次他沒有進行什麼比試,隻讓我們用自身氣力去斷石,斷多少拿多少。我手勁兒不夠,我,我就月匈口碎大石了!」

自從和白傲天意念合一了之後白茶很少會有羞恥這種感覺了,隻要達到目的,隻有能贏,什麼離譜的言靈中二的台詞她用來都無所謂。

畢竟笑到最後才是贏家。

這也是為什麼在聽到逍遙子拿靈石做犒賞的時候,她第一反應不是用月匈口碎大石會不會太艸了,而是——機會來了!

她以為她自己沒什麼所謂的。

結果在謝九思麵前坦白這件事,真的很羞恥,也很丟臉!

原來她不是不在意,隻是不在意那些人的眼光,而不是不在意謝九思如何看她。

先前還一直追問不已的青年半晌也沒有說話,這讓白茶心下更失落了。

完了,他肯定覺得我很可笑。

沒準連這串腳鏈也不想要了……

她耷拉著腦袋,眉眼懨懨,少有的無精打采。

然後,她聽到謝九思輕輕嘆了口氣。

「師妹,你怎麼總是做這麼……」

蠢事是吧。

我就是很蠢,就是沒腦子,做什麼都很容易上頭,總是給你丟臉……

「可愛的事。」

「……啊?」

沉浸在自暴自棄中的少女聽到他的後話猛地睜大了眼睛,一時之間以為自己是幻聽了。

「你沒聽錯,我說的就是可愛。」

因為白茶在岸上坐著,謝九思手臂搭在岸邊靠著,抬頭笑著看向她。

這還是她頭一次俯視謝九思,這種感覺有些奇怪。

月影搖曳,青年一身銀發披散在肩上,水汽蒸騰裡那雙眼眸如星辰明亮。

「本來我覺得這串腳鏈已經足夠珍貴了,但是現在在我看來,為了幫我準備生辰禮而不惜受傷的師妹更甚。」

「哪有那麼誇張?」

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麵頰,先前的黯然情緒因為謝九思這番話一掃而光。

「不過下次不要這樣了。」

「嗯嗯,你不說我也知道。我這一次是見石眼開,我一聽到這靈石和你送的昆侖玉成色不相上下,我怕人給我搶了就一時沖動上去了。事後反應過來的確很丟人,我丟人也就算了,還害的師兄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九思的手覆在了她的嘴唇,不讓她繼續說這種讓他不快的話。

掌心溫熱,讓他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熱度有上升的趨勢。

「師妹,我從不覺得你丟人。以前是,以後更是。我剛才說過,我喜歡你要比你送我的這串腳鏈更甚,所以也請你像我珍視你一樣,珍視你自己吧。」

「這比禮物本身要重要百倍,千倍。」

白茶沒想到謝九思會這麼說。

劍修大多都是如此,務實古板,說不出什麼漂亮話。

謝九思雖不像尋常劍修那樣嘴笨遲鈍,但是也不會這般直抒月匈臆。

這樣的他很像幻象裡的他。

在虛妄的百年裡,他對她的感情向來直白又熱烈。

是還沒從幻象的影響裡走出來嗎,還是因為覺察了血脈,畢竟鳳凰如火,純粹直接,性子自然也不會拐彎抹角。

「……我明白了,我以後不會了。」

白茶將謝九思的手拿開,在碰觸到他的瞬間他的指尖隱約戰栗。

她疑惑看去,發現他的眼尾泛紅,又有了情動的跡象。

因為先前白茶看到他這樣下意識拔腿就跑,這一次謝九思直接伸手攥住了她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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