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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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沈天昭那時已以身祭劍,死無對證。

既雙方都隕落於那場浩劫,神魔大戰又剛結束,滿目瘡痍,百廢待興。

因此於此事兩宗閉口不提,也未深究。

這追究不追究是一回事,白茶如今撞上了木倉口,風停雲實在沒辦法安心離開。

白茶也覺察到了玄靈子對她的態度有異,又是試探她道心,又是留她一人在秘境。

但是沒辦法,修真界弱肉強食,誰叫這老頭子就算的一縷殘魂也能把他們狠狠拿捏呢?

「沒事,反正我想走也走不了,我且會會他。要是實在出了什麼岔子不是還有那個傳訊靈牌嗎?」

她嘴上這麼說著,卻並沒有想過真的會捏碎靈牌。

因為白茶不覺得玄靈子會對她殺念,要是真要對他們動手早動手了,用不著繞這麼大圈子。

白茶拍了拍風停雲和青雲的肩膀,「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少年也知道除此之外沒更好的辦法了,於是拜別了玄靈子,禦劍帶著青雲徑直離開了。

這是玄靈子的秘境,剛才他們再如何小聲他也聽得一清二楚。

見風停雲他們的身影全然消失在了視野,他抬眸涼涼看向了白茶。「他有一點倒是說對了,我和你師尊的關係的確不怎麼好。」

「這個不用您說我也看出來了。」

對此白茶並不意外,「道不同不相為謀,您和他的道天差地別,你們估計聊什麼都話不投機半句多。」

她也不看對方什麼反應,抬頭觀察了下那金線縱橫的棋盤。

「對了,您不是想要和我下棋論道嗎?這隻有棋盤沒有棋如何下?」

玄靈子的身影似融入混沌,他禦風而上,臨於那巨大的棋盤的一端,盤腿似席地而坐。

他懸停在高空,居高臨下注視著白茶,掌心往上一抬。

下一秒白茶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往高處飛去,在麵對著玄靈子對麵位置停下。

而後他衣袖一揮,棋盤交錯之處成了一點星,金光耀眼,在昏暗的環境裡如萬盞燈火把周圍點亮。

那棋盤在緩緩往下,最後墜落到距離他們百丈處。

白茶聽到了下麵傳來擂鼓聲聲,馬蹄陣陣,混雜著的刀槍劍戟相撞的聲響震天。

她猛地循聲看去,隻見原本的棋局成了戰場,少年將軍,士兵甲胄。

旌旗風中招招,衣袖烈烈。

日暮殘陽,映紅了天,血色也染艷了地。

白茶後知後覺意識到剛才玄靈子所說的那句「以蒼生為棋」。

「這些人便是你的棋子。」

緊接著一堵巨大的城牆拔地而起,從地麵一直直入到了蒼穹,最後在高達百丈位置停下。

和這巨大的牆門相比,在白茶那方的兵馬將士和螻蟻一般渺小。

「你師尊生前一共開過兩次天門。一是問天不成,斬天奪天之氣運,這才有了日後平步青雲的坦盪仙途。」

「第二次則是在五百年前神魔大戰,飛升渡劫之時。」

他低頭看向高牆之外的蒼生芸芸,眼神涼薄又透著悲憫。

「那一次天門已開,他本該羽化登仙。然而他最終卻選擇了這樣的俗世蒼生。」

盡管沈天昭為渡蒼生放棄了飛升這件事白茶從淩霄他們那裡或多或少猜到了,可在真正聽到玄靈子這個當事人親口告知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有些動容。

白茶追問:「所以這神魔大戰並不是他的飛升劫數,是這蒼生欠他,不是他欠蒼生對嗎?」

玄靈子捋著胡須的手一頓,用一種極為嘲諷的語氣說道。

「你覺得這是好事?」

她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問。

「這劫數與他無關,難道不算好事嗎?」

「不是他引起,卻要他承擔,還要背負子虛烏有的罵名。這算哪門子好事?」

玄靈子聲音陡然拔高,胡須也氣憤得顫抖。

白茶一愣,隔著混沌之中對上了他的視線,那雙眸子被怒火點亮,和下麵熊熊不滅的戰火一般。

他不是在為沈天昭鳴不平,是單純憤怒。

憤怒對方放棄好好的仙途不入,要做出這種蠢事。

要知道修者窮極一生所追尋的就是飛升,這是天底下多少修者夢寐以求,卻又望塵莫及的境界,偏沈天昭好不容易逆天而行爭得了命數,結果毀在了這幫與他不相乾的人身上。

這讓執著求道的玄靈子如何不氣?

玄靈子平復了下情緒,目光明滅,看向盤腿懸坐於對麵的少女。

「白茶,若是你的話,你又當如何選?」

白茶這時候才算明白了對方將她留下的意圖,無論是從先前讓那人以幻境亂她道心,還是現在邀她對弈。

隻因他不認同沈天昭的道。

若是白茶從一開始就毫不猶豫在幻境裡殺了青雲,或許玄靈子根本不會引她入此地。

因為她要是殺了青雲,意味著她的道和沈天昭的不同,她心裡無蒼生。

玄靈子可能會和放風停雲和青雲那樣放她通行。

可是她並沒有如對方所願那樣對青雲動手,也沒有棄他們而去。

所以,才會有現在這一局蒼生棋。

之前白傲天告訴過白茶,玄靈子的天賦是「行屍走肉」,即以棋子為媒介,操縱生人,生魂。

他又為化虛境,千萬生人,百萬生魂,生死於他不過彈指一揮間。

這高牆之外的一切和之前的幻境不同,他們不是虛幻的,是神魔大戰時凡塵浩劫隕落的生魂,他將其禁錮在了棋子之中。

「……我明白了。」

良久,白茶低聲說道。

「前輩邀我手談是假,想要讓我做出抉擇是真。您想要看的是我的道,而非我的棋。」

玄靈子聽後朗聲一笑。

「錯了,棋亦是道。」

「我既看的是你的棋,也是你所行之道。」

混沌裡有光閃爍,白茶隻覺眼前一亮。

她如飛鳥失重從蒼穹墜落,等到她落地站穩,已經陷入了混亂的廝殺之中。

百丈之上,玄靈子如神佛端坐於世。

「高牆之外的千萬將士裡既有凡人,也有修者。和我一樣,他們都是死於神魔大戰。」

「——也是我借給你的棋子。」

白茶被扔在這戰場之中,聽著玄靈子自說自話不知是被這周遭死氣影響,還是被他將自己也作為棋子放在棋局之中,心下一陣惱怒。

「你這老家夥到底要乾什麼?不是說好以棋論道嗎?為什麼要把我扔在這亂局之中!」

「我之前就說了,萬物皆可為棋。你是,我也是。」

他說著白茶聽不懂的話,不顧她的意願,抬起手輕輕從蒼穹落下一顆黑色棋子。

「轟隆」一聲,幾乎是在玄靈子落棋的瞬間棋子成了一顆巨大的隕石,裹攜著火焰擦過天際重重砸在了兵馬之中。

頃刻間上百生魂被火焚燒,尖銳的嘶喊聲響徹白茶的耳畔。

尚未度化的生魂和怨靈無異,它們的聲音穿過耳膜,疼得她頭昏腦脹。

「這裡有百萬生魂。」「你有兩個選擇,要麼以他們的魂魄渡你過這道高牆,要麼被他們的怨氣侵蝕,墮落成魔。」

和剛才隻是單純想要亂她道心,用幻境試探不同,這些生魂是真的,怨氣也是真的。

在玄靈子手中棋子完全落盡之後,百萬生魂的怨氣入了白茶的四肢百骸,她不瘋魔都難。

幽冥玄間,玄靈子又拈起一子。

這一次不是隕石雷火,白子落下,天水橫流,如三千瀑布匯入地坤。

「沈天昭,你不是要為蒼生開路嗎?」

「我倒要看看你的徒弟在自命當前,到底是渡蒼生,還是讓蒼生渡己!」

前一秒烈火焚燒,後一秒天水洶湧。

那是半神之力,非白茶能夠抵擋。在冰火兩重天裡,她就像是一條被擱淺的遊魚。

入海太深缺氧窒息,上岸又被業火焚燒。

「救我……」

「好熱,好冷……我不想死!」

「娘親,娘親!嗚嗚嗚我要娘親!」

「……」

呼救聲和哭喊聲不絕於耳,和白茶一同落入水深火熱的還有那萬千生魂。

她奮力從水中躍出,逆著火光,緊握著手中靈劍朝著翻騰的水澤用力斬去!

天水被劍氣劈開成兩斷,然而眾人還沒有得到喘息,火焰又匯聚填滿在了破開的水路。

冰冷的水燒成了滾水,淹沒在裡麵的生魂如入油鍋煎熬。

白茶想要救他們,卻害他們更加痛苦。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魂魄在極致痛苦的時候會生更多的怨氣,怨氣又成了戾氣。

白茶剛才的舉動是他們情緒的導火線,萬千威壓混雜著逼仄的氣息如山海般往她身上覆了過來。

她心下一驚,正欲禦劍避開。

誰知一隻慘白的手從沸水裡伸了出來,猛地扣住了白茶的腳踝。

「是你,是你害了我們!」

「是沈天昭!那個把我們囚在無量之地的沈天昭!」

白茶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把她認成沈天昭,或者是因為她的劍意,又或者隻是單純瘋魔到逮著個劍修就咬。

水麵之下無數隻手伸出抓著她的腳踝,衣袖,把她死死往下拽去。

「殺了他,隻要殺了他我們就能解脫!隻要殺了他我們就能從這裡出去!」

「五百年,你把我們困在這裡五百年!你為你的蒼生開路?那我們呢?我們就不是蒼生了嗎?為什麼要犧牲我們去行你的大義!為什麼!」

「你引的劫數,要死也是你去死!憑什麼要我們陪葬!」

白茶這時候算是真正明白了鬼哭狼嚎這四個字的意思,怨氣滔天,魔音刺耳。

她又被他們禁錮著無法掙脫。

白茶覺得渾身蝕骨般疼痛,有什麼附在四肢百骸不住噬咬。

是魔氣,是怨氣,也有戾氣。

無數的氣息混雜,她覺著呼吸困難,漸漸的她覺著眼前猩紅,耳朵聽到的聲音也慢慢變輕。

她的七竅在流血,五感在被剝奪。

在震天的哭喊和漫天火焰裡,白茶陷入了一片無靜的混沌。

她眼睫微動,試探著握緊了手中的劍。

什麼也感覺不到,劍的溫度,周遭的氣息,甚至連白傲天也像是陷入長眠一般再沒有了回應。

天地之間,似乎隻剩下她一人。

正在白茶這麼以為的時候,一道聲音似破曉天光。

【老白!醒醒!】

【……傲天?】

【你快醒醒!你再不清醒過來就真的要被侵蝕靈體,墮入魔道了!】

白傲天焦急地呼喊著白茶,感知到她的意識清明了幾分後趕緊說道。

【你別管他們了!殺了他們!他們早就死了,殺了他們不會沾染因果!我們也可以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玄靈子給了白茶兩條路,隻要她順著他給的那條生路上去。

不僅不會入魔,還能借著這萬千生魂突破築基。

殺了他們?

【對,殺了他們!他們這群白眼狼,沈天昭當時就不應該救他們,給他們一條生路!結果他們非但不感謝他,還把怨氣發泄在你身上。你剛才不也這麼覺得嗎,覺得沈天昭這麼做不值得嗎?】

修者無輪回,凡人卻有。

神魔大戰禍及三界,其中人界最甚。無量之地裡有萬千生魂都是凡人,為了給他們一線轉世的生機,沈天昭才選擇了將其封印於此。

同樣的修者的神魂若運氣好得了機緣,也有重聚的可能。

白茶此時被影響了五感,反應有些遲鈍。

在她感知到劍的存在,在白傲天的指引下從這片混沌裡走出來的瞬間。

一道黑影從下往上直接朝著她的麵門而來!

這一次白茶沒有再猶豫,手起劍落,那道殘魂倏爾消彌成煙。

魂魄消散的剎那,白茶心頭莫名湧現出了一陣快意。

玄靈子見白茶終於落了第一劍,他笑著抓起一把棋子扔了下去。

隨著那些棋子落下浩劫,生魂生了怨,失了控,再一次瘋狂往白茶撲了過來。

她眼眸微動,引劍從魂魄之中穿過,將他們月要斬成了兩半。

「對,就是這樣!殺!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既是對他們的解脫,也是渡你自己!」

玄靈子的聲音傳入了白茶耳畔,蠱惑著她繼續斬殺。

「沈天昭!像你這種人活該不被天道庇護!你為飛升渡劫引來浩劫,你不得好死!」

「啊啊啊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

白茶殺紅了眼,冷著眉眼將劍刺入生魂。

萬千的怨念沖天,全然朝著她而來。

「閉嘴!閉嘴!都他媽給我閉嘴!」

這些聲音把她心裡的怨氣不斷放大,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也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緋色。

映照著這血紅一片,森然可怖。

「他有什麼錯?天地不容他便開路,天道落下浩劫於蒼生,他便舍身護蒼生!我又有什麼錯?我是他的徒弟就該承受他的因果嗎!」

「我隻是想活下去而已,天不放過我,為什麼你們也不放過我!」

白茶緊握著手中的靈劍,垂眸看向這火光之中的萬千生靈。

這天,這地,這蒼生,都不容她。

也不容沈天昭。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對這裡沒有那麼深的感情,也沒有那麼深的羈絆。

天地的榮毀,蒼生的浩劫又與她何乾?

玄靈子看著白茶的眸子越發殷紅如血,他手中最後一顆棋子將落未落。

他問道,「你現在還認為他的道是正確的嗎?」

白茶踩著火光,而後立於高牆之上,居高臨下俯瞰著眾生。

「他的道或許正確,隻是這樣的蒼生不要也罷。」

玄靈子心下大喜,「所以你也不認同他的道對嗎?」

白茶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眼中的緋紅慢慢恢復了清明之色。

她指尖一動——

玄靈子捏在手中的最後一枚棋子不受控製朝著白茶那裡飛去。

那枚黑棋在她食指和中指之間。

這一刻下棋人成了她,蒼生成了她的棋子。

那以金線縱橫的棋盤再一次出現在了她的視野,「啪」的一聲,白茶執棋落下。

黑棋落在正中天元。

好似神明俯瞰眾生,悲憫又涼薄。

「我認同他的道,但不認同這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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