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我本是你的姑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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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薑不願意回京,蘇鯉隻得一路護送著洛兮瑤回了洛家,才匆匆趕回府。

回府後就得知蘇羨予昨晚回京後,趕著宮門落鑰進了一趟宮,回來後就進了佛堂,再也沒出來過。

蘇鯉忙趕到佛堂,喘了口氣,方抬手敲門。

裡麵寂靜無聲。

蘇鯉想起昨天的流言和今天華平樂的反常,忐忑又敲了敲門,裡麵還是沒有聲響。

他遲疑片刻,一咬牙,推開了門。

昏暗的佛堂中,蘇羨予跪坐在畫像前的蒲團上,一如這十幾年來,他每每進這間佛堂時看到的模樣。

隻無端地,蘇鯉卻覺得今天蘇羨予單薄的背影格外地孤寂與淒涼。

「叔父——」

蘇鯉輕輕叫了一聲,蘇羨予的背影宛如泥塑,連發絲都未動半分。

蘇鯉的心高高提了起來,隔了半晌,方又微微提高聲音叫了聲叔父。

蘇羨予身體晃了晃,似是這時候才終於從那陰冷的黃泉路回過神來,聽到了人間的聲音。

蘇鯉又叫了聲叔父,蘇羨予緩緩轉過身來,渙散的目光在觸碰到蘇鯉的那一刻突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芒來。

他伸出手,似是要站起來去觸碰蘇鯉,卻因為長時間不動,雙腿麻木,猛地朝下栽去。

蘇鯉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他,蘇羨予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雙臂,死死將他摟入懷中,「阿鯉阿鯉阿鯉……」

蘇鯉手足無措,他還記得他剛到叔父身邊時,叔父到哪都帶著他,緊緊抱在懷裡,沒讓他走過一步路,夜裡睡覺時,他也緊緊摟著他。

兩年後,叔父第一次牽著他的手出門,對他道,「阿鯉,你已經滿兩歲了,以後要自己走路了」。

他當時懵懵懂懂,現在回想起來,卻知道自己當時絕不止兩歲的,他總不會剛落地就有了記憶。

自那之後,叔父再也沒有抱過他。

現在,叔父又抱他了,念著他的名字,渾身都在發抖。

是華姑娘說了什麼叫他想起了嬸母嗎?

蘇鯉想著,一手反摟住蘇羨予的月要,另一手輕輕撫著他的後背,抬頭看向那張隱在裊裊香霧後的畫像,頭一次對畫像中巧笑倩兮的女子生了幾分怨。

無論當年的是非對錯,總是她,才叫叔父痛苦這麼多年……

「阿鯉阿鯉阿鯉……」

蘇羨予還在喃喃念著他的名字,蘇鯉默了默,堅定開口,「叔父,我在,叔父,我在……」

叔父,無論她在不在了,我總是在的,叔父……

蘇鯉一聲聲的應答似乎安撫住了蘇羨予,他喃喃的念叨聲慢慢斷絕,身子的顫抖也漸漸止住了。

蘇鯉安靜聽著耳邊蘇羨予勻長的呼吸,良久,方小心翼翼抱著他站了起來。

蘇羨予比他高,他抱著卻毫不吃力,仿佛他靈魂的重量已經被畫中的女子留在了這個陰暗寂冷的佛堂。

蘇鯉回頭看了一眼畫像,目光在蒲團邊的小冊子上停留片刻,抱著蘇羨予轉身離開。

他動作輕而溫柔,向來睡覺極警醒的蘇羨予竟是一直沒醒。

將蘇羨予安頓在床榻上後,蘇鯉坐在床邊久久凝視著蘇羨予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之後,決然站了起來。

他已經長大了,可以為叔父分擔憂愁,也分擔危險了——

佛堂中,蘇鯉重新燃起香,如蘇羨予般跪坐在蒲團上,拿起了蒲團邊裝訂成冊的文書,打開,一行被水浸染的字映入眼簾——

政和八年冬十一月二十六子時一刻,華氏女降生,行二。

華將軍欣喜若狂,盡取當年立誓之美酒饗神,因見女嬰或哇哇啼哭,或開心而笑,雙頰皆有酒窩深深漾起,大感此女為神所賜,取名酒酒。

政和八年冬十一月二十六,霍瑛、霍玠、連海清身死——

蘇鯉緊緊盯著被水漬模糊的時辰,有些茫然地想,那是叔父的眼淚吧?

隻是為什麼事情又扯到了華二姑娘身上?

他閉了閉眼,強迫自己穩下心神,一頁一頁翻開華平樂短短十六年的點點滴滴,直到熟悉的字跡躍然於紙上。

是叔父的字!

蘇鯉精神一振,認真看了起來。

蘇羨予親自記錄的是溫楚回憶的葛雷之死一案的始末,甚至連對年魚的懷疑,錢令月的來歷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蘇鯉回想起自己在刑部看到的簡單到近乎草率的卷宗,想必是叔父早已對華二姑娘產生了懷疑,下麵人又無法打探到具體情況,索性將溫楚調到身邊,親自動問。

泰山地動之事持續數月,期間,溫楚時時跟在叔父身邊,定然會被叔父風采品行傾倒,才會交代得這麼清楚,連得罪年魚都不怕了。

蘇鯉卻看不出這個案子的始末與華平樂有什麼關係,會被放在這裡。

如果硬說有關係,可能就是杏花村和清風茶館原是霍延之的產業,被霍延之半賣半送給了華府。

年魚事事件件想攀扯上霍延之,而霍延之則是華府的女婿。

後麵倒是又回到了華平樂身上,隻是很快又開始寫東宮子嗣風波,所述十分詳細。

第一次許昭儀身死落胎,華平樂就在現場。

第二次太子妃與文側妃落胎,華平樂根本不在宮中,隻是在那之前在撫辰殿住了一段時日,期間又從文家買了個鋪子。

可這段東宮風波卻被十分詳細地記載在了調查華平樂的冊子上。

不同尋常處即是可疑之處。

蘇鯉凝神思索起來,叔父為何要這般細致地查華二姑娘,又為何在嬸母的畫像前看華二姑娘的生平?

他千裡奔波回京首先便去見了華二姑娘,見過後不但又挨了華二姑娘一巴掌,還心神震動,前所未有的失態,又是為何?

葛雷之死、東宮風波與華二姑娘一個深閨小姑娘又有什麼乾係?

「阿鯉,在想什麼?」

「想母親——」

他心中其實早已將嬸母認作了母親——

蘇鯉咬住舌頭,悚然站了起來,惶恐行禮,「叔父——」

蘇羨予不緊不慢靠近拿走他手中的冊子,燃起火盆,將冊子一頁一頁扯下扔進火盆,又用火鉗慢慢攪碎。

待慢條斯理做完這一切,他才目光平淡看向蘇鯉,「你母親是誰?」

蘇鯉後背全是冷汗,跪了下去,拜伏在地,「叔父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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